第42章 一次,只能換一片
第42章 第42章 一次,只能換一片
紀安走出洞穴。前不久被屏退到外邊等候的畸變物, 又一只只跟到她身後,像甩也甩不掉的尾巴。
腳步暫停,回頭望向洞內。
從她的角度, 仍能看到一點祁洄的輪廓。他垂頭倚着牆,還在緩, 有些過于累的頹然。
成了那種狀态,還能控制這些畸變物麽?
收回眼,繼續走, 去找那架被卸得差不多的作戰機。進了駕駛艙,紀安左手撥弄兩下, 調出智能屏, 确認裏面儲備的滞緩劑存量,消耗得只剩一點點,沒什麽大用了。
要制伏他,得先抑制他的信息素。
要麽靠現成的滞緩劑, 要麽靠滞緩劑的原材料——赤金珊瑚。但要從赤金珊瑚中提取抑制因子,所需時間很長, 步驟也很繁瑣,并不是上上之選。
最快速的方法還是直接去取滞緩劑。而滞緩劑是一種管控品, 只有各個地區的研究所擁有制造權。從世界各地搜集來的赤金珊瑚,也都只提供給他們, 由他們統一花時間提取調配,再分別下發給各個部門使用。
要快速獲得大批量的滞緩劑,得想辦法去最近的研究所一趟。
心下打定主意, 紀安出了駕駛艙,再去看尼亞和希羅。他們兩個還被安置在海灘邊。
紅色的血液,源源不斷地從他們的傷口流淌而出, 他們兩個失血過多,臉蒼白得吓人,半昏半醒,只偶爾從喉間發出一點虛弱的呻吟,證明他們還活着。
從初見的時候,到現在,他們都一直處于流血的狀态。而這種狀态,大抵是洪英他們造成的。
是否跟取得黑色粘液有關?
紀安走近,到他們中間蹲下,去看他們渾身縱橫交錯的傷口。觀察到希羅尾部時,有幾片鱗帶着血絲正好啪嗒掉下來。紀安皺眉,她又到了退鱗期?前不久被關在玻璃罐裏時,他們兩個都經過了一回。
難道他們的退鱗期比較頻繁?她自己是一年一次。不過,她和他們不太一樣,也許有些經驗無法遷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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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安側過身,去看尼亞,他也有掉鱗的跡象,尾巴上已經缺了好幾塊。看着看着,忽然凝眸,他傷口往外冒的血有些變少了。稍等一會,竟徹底止住了。
正感奇怪,又發現他腰尾銜接處,靠近中央的那道長長的傷口,外翻的肉漸漸有些泛烏,黑得很明顯了。其他部位的傷口卻沒有這種現象。
湊得更近,準備探手過去,就聽到一聲低沉的質問。
“你做什麽。”
紀安擡頭,看見祁洄扶着牆站在了洞口。冷白的眼睛盯緊她,帶點警惕,帶點果然如此的嘲弄。
他恢複得倒挺快,雙腿變了回來,還套回褲子,上衣被揉髒了,就沒穿。似乎是擔心她要做什麽壞事,推了把牆,借力強支着兩條腿,用不大自然的步伐走來。
紀安看了會,回他:“我在關心傷患。”
聽了她的話,很不屑地哼了聲。他終于走近來,站定,看了眼尼亞的尾巴,再看了眼她探出的手,眼神更冷:“你要對他做什麽?”
“說了在關心傷患。”
“你會關心?”已經認定了答案的反問。
“怎麽不會?”紀安似笑非笑,也反問:“你以前這樣的時候,我不是挺關心的?”
聽她提以前,手指就悄然揪住了褲邊。他側了側僵直的腿,一會,卻低聲罵:“你和那些人一樣壞。”
紀安望他。他背着月光面對她站着,很遠,但投下的長長的影子,卻往她這探來,直探到她腳邊,那麽近。
“你跟那群強盜一夥,你割尼亞氣味腺,你還想幫你那些同伴,來殺我,”說到這,盯着她,擡起眉梢,讓自己顯得更兇,“你還敢說什麽關心。滿嘴假話。”
突然将這段時日郁結在心的事通通傾瀉而出,一番剖白,仿佛要告訴她什麽,仿佛要得到什麽回應。
靜了好一會,紀安卻忽然笑:“你怎麽都知道?”
手指因她的話猛地攥緊,身體驟然冷了下去,唇瓣也失了血色,有些蒼白。他用力抿了下,要最終确認什麽似的,向她譏諷道:“你承認了?”
紀安看着他,沒什麽話要說。以前暫且不論。現在,對他們而言,她确實是壞人了。
看她轉過了頭,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心就更沉,更沉了。祁洄盯住她,喉頭堵着,罵了句:“騙子。”
紀安随他去罵,繼續看向尼亞尾巴那道發烏的傷口。
低頭間,眼睛忽然一凜。他傷口的血肉深處,有什麽更黑的東西翻湧上來,往外沁出了一點點,慢慢露出它的面目——是那種黑色的粘液。
果然來自他們。
目标在前,紀安不由傾身過去,探出手,旁邊卻突然橫插來一只帶齒的蟹鉗,猛一下夾住了她的手腕。
“管好你的手。”祁洄冷道。
被控制的蟹體畸變物,受主人的命令,絲毫不客氣地夾緊了人類脆弱的肢體。随着鉗子的收緊,皮肉下的血管被壓住,紀安的左手開始發麻發白,手背上漲起了一道道可怖的青筋。
在銳利的尖齒即将刺破她的肌膚時,就停止了更進一步的破壞,将局面保持在一個威脅的程度。
“再亂碰,我就剁了它。”他惡狠狠說。
紀安看着他,語氣很平淡:“我哪裏亂碰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兇兇地盯着她,像在盯一個有前科的犯人,“你休想碰尼亞一下。”
看他露出如此保護的姿态,再聯系他們有些相似的眉眼,紀安不由推測:“他們對你很重要?你們是什麽關系?親人?”
他沒回答。但紀安知道自己猜對了:“怪不得,以前就覺得你們長得像。”
“你要是敢對他做什麽,你就等着斷手吧。”
“我要對他做什麽?”紀安隐約察覺到他話裏別的意思,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有你在,我哪裏會對他做什麽——論姿色,他還比不上你。”
他拿眼瞥她,用氣音哼了一聲。
“我是在看,他身上似乎流出了別的東西,”紀安轉回正題,試探地問,“這種情況真的沒事嗎?”
“你履行諾言就沒事。”祁洄盯着她,開始催債,“金鱗什麽時候給。”
“急什麽,你又不會被我白玩。”
紀安慢條斯理回,獲得祁洄一個冷眼後,眼睛轉向尼亞那個傷口,裏面沁出的粘液愈來愈多,順着他身體的曲線,滴落下海灘,滋滋冒起了煙。
這種粘液流出來很快就凝固,只有讓它們處于不斷旋轉的狀态,才能長久地保存。
“現在可以松開了嗎?”紀安示意了下自己被鉗制住的手腕,笑着保證,“我不會碰他。”
“哼。”最後威脅了她一眼,祁洄才讓那只蟹體畸變物收回大鉗,退到後邊去了。
紀安轉了轉手腕,去摸褲子的側口袋,要找那個裝過粘液的罐子。不在左邊。便用左手伸往右邊的口袋,有些麻煩地掏了會,才拿到。
祁洄則皺眉地看她。
明明用右手就可以。她偏不用,還把那只右手揣在衣兜裏。
又回想起這幾日,以及剛剛在岩洞內,她這只右手也是一直揣着的。
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紀安将玻璃罐擱到尼亞身側,接他滴落的粘液。擡頭看祁洄果然盯着她,就胡謅:“得收集一些做個化驗,才能判斷他的身體情況。”
他對她的借口沒什麽反應,還是看着她。
沒有阻止,紀安也就不管了。
這邊接粘液,她就轉頭去看旁邊的希羅。希羅側着身,看不到她那個位置是否也流出了粘液,就伸了左手去把希羅翻過來。
祁洄眉頭更皺。
她在尼亞和希羅中間,左邊是尼亞,右邊是希羅。去碰希羅用的還是左手,明明右手更順當一點。
什麽都用左手。
以前從沒這樣過。
紀安看了眼希羅,她果然和尼亞一樣,身上止了血,只有腰尾處的傷口往外淌着粘液。他們流出來的不多,兩個人加起來,還不到一罐。
接滿後,紀安将罐子收好,走向祁洄:“制作金鱗的材料在人類的研究所,想要就得去一趟。”
到他身邊,他什麽也沒說,忽然就伸手,抓住了她的右臂,從兜裏拽了出來。
她窄窄的袖口外,什麽都沒有。
那只帶着戒指的手,不見了。
祁洄愣住,呆呆看着。
紀安無所謂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再看看他:“怎麽,沒見過斷手?”說完胳膊掙了下,甩開他的手,又重新揣回了衣兜。
被掙開,他的手慢慢垂下,垂到褲邊,手指揪緊。盯着她的臉一會,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兩片唇嗫喏了半天,才從喉間擠出兩個字:
“……活該。”
紀安沒什麽表情地看他。
兩個人無言,面對面站了一會。
良久,紀安發出一點輕笑,打破了寂靜。而後,在祁洄擡眸望來時,從口袋裏摸出沈念安剩下的最後一片金鱗,丢給了他:
“你今晚的報酬。”
說罷,跟他擦肩而過,走出了幾步,又停下,但是沒有回頭:“對了,我忘了說——”
“一次,只能換一片。”
“希望你下回,能有點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