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已修 這種奇怪的變化都是她帶……
第4章 第4章-已修 這種奇怪的變化都是她帶……
汽車行駛了将近半小時的路程,才終于抵達紀安在郊區的獨棟住宅。車子開進小院,一股濃烈的臭味又撲鼻而來。祁洄屏住呼吸,眉頭皺得更深。滿院子栽種的都是同一種紫色的花,挨挨擠擠一大片,在風中輕輕搖曳。
“進去就聞不到了。”紀安從後備箱裏搬出輪椅,候在車門邊,慣例禮貌詢問,“先生,我可以抱你出來嗎?”
祁洄睨她一眼。方才上車的時候,她也這樣問,但一如既往,問了之後就是直接動手,根本不管他的意願。
紀安笑了一聲,再次抱他出來:“在我這邊,不說話就等于默認,記住了。”
“還有,要拒絕也要盡早說,不然過時不候。”紀安跟他講明自己的規則,推着輪椅去開門。
叮咚一聲,虹膜解鎖。門開了一條縫隙,裏面傳來一道清澈的少年音:“姐姐,歡迎回家,我一直在等你。”
門推開,就看到玄關處站着一個少年——機器人管家,十二三歲的模樣,穿着人類的服裝,除了表情有些許僵硬之外,幾乎能夠以假亂真。
祁洄沒見過,就多看了兩眼。
“小安,我餓了。”
“我馬上準備晚餐。”機器人小安得到命令,離開去了廚房。
“你現在的狀态還不太穩定,先暫時住在我這邊,我好照看你。”紀安帶着祁洄參觀起自家房子,“一共是兩層,房間都在樓上,我帶你去卧室。”
房子裏裝了電梯,紀安推着他進去,操作給他看:“先按樓層序號,再關門,旁邊這個按鈕是開門的意思,看,按下就打開了。”
祁洄看着,全程緘默,不給一句回應。紀安倒是不在意,想起什麽就說什麽,事無巨細地給他介紹各種東西,仿佛就認定他什麽都不懂。
出了電梯,是條寬闊的走廊。兩邊各有一扇門,門對着,分別是兩間房。
“那間是我的。這間暫時沒人住,現在歸你了。”紀安打開門,裏面很簡潔,只有一張雙人床,一排大衣櫃,一套桌椅。東西很少,顯得空蕩蕩的。她推着祁洄進去:“想添點什麽都可以跟我說,或者跟小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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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觀完房間,紀安就拉開椅子坐下,與祁洄面對面,開始詢問多日來積累的疑惑:“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來聊聊——你叫什麽名字?”
紀安指着他的手腕處,猜測道:“祁洄?”
他垂眸,目光落在手腕的兩個刻字上,失神地望了半晌,像是在費力地回憶。最終,他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更是沒有說話。
紀安無奈地笑了:“我不是壞人,不用戒備。”
祁洄聞言,直直地望向她。這段時間,他把她觀察得很仔細。她總是面帶微笑,平和地,禮貌地,公平地,對待每個遇到的人。她的笑容很和煦,但越是和煦,他就越警惕。他無法摸清她的目的。
見他分明還懷有戒心,紀安只好揭過:“那我就姑且認為你的名字是祁洄了。”
“接下來的問題很重要,如果你知道的話,希望你能告訴我。”紀安看着他,眸色沉了沉,“你怎麽會在那艘船裏?怎麽變成那副樣子的?誰關了你?關了多久?”
一連串的問題抛出,紀安仔細盯着他的眼睛。他少有表情,但眼睛裏卻蘊藏着不少的情緒。比如現在,他聽完所有問題後,眼底流露出來的卻是一片迷惘。
“都不知道?”紀安問,頓了會,又猜測道,“還是,也忘了?”
除了茫然,他沒有別的情緒。
紀安稍感無力,靠到椅背上,呆呆坐了會。然後站起,拍了拍祁洄的肩膀,像在安撫,喃喃道:“算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現在開始,可以過新生活了。”
“姐姐,晚餐準備好了。”小安出現在門口。
“好,我知道了。”紀安推起祁洄的輪椅,邊走邊說,“等會我給你一份‘許複’的資料,以後你就用他的身份生活。”
……
飯桌上,擺着兩份裝點精美的餐盤,白米飯、鮮嫩的牛肉,還有少許綠色的蔬菜。
祁洄幹看着,沒有動靜。
紀安将餐盤推過去:“試試看,挺好吃的。”
飄過來的是一股怪異的焦腐味,是死去多時被粗暴破壞的爛肉,搭配着無法消化的植物器官,一通攪和,亂七八糟。祁洄皺眉,屏住了呼吸。擡頭再看紀安,她卻沒有任何負擔地細嚼慢咽,像在品味什麽美食。他們,竟然吃這樣的東西。
紀安邊吃邊觀察他的表情,想了會,忽然起身去了廚房。機器人小安跟過去,問道:“姐姐,你要什麽,我給你拿。”
“鮮魚放哪?”
“在這,都是生的,姐姐要做什麽?”
“我有用——以後做飯都多備一盤生魚片。”
“好的。”
沒多久,紀安就端出一盤洗淨切好的生魚片,放到祁洄面前。
祁洄一愣,再次确定,她很了解他們。
“把熟食夾在魚片裏,吃習慣了,就能慢慢轉變過來,”紀安勺了團米飯,放到魚片上,示範給他看,“像這樣,試試,你不能一直吃生的。”
紀安夾起,就要喂他。祁洄偏了下頭,躲開了伸來的筷子。紀安揚揚眉梢,轉而放到他的餐盤上,“自己吃,不然我就強制喂你了。”
祁洄頓住,抿了抿唇,不開心地瞥了她一眼。她坦然地直視回來,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仿佛在說:你大可以試試。聯系她前兩次的無禮行為,祁洄知道這是她會做出來的事。
哼了一聲,才抓起筷子,卻對着那份“魚片包飯”遲遲下不了手,眉頭緊鎖,最後,還是當着紀安的面,把那坨臭不可聞的白色不明物撥掉了,只吃生魚。
“不行。”紀安見狀,撤走了生魚盤,再次嚴厲地申明,“你不能只吃生的。”
祁洄看向她,默默擱下筷子,擺明了要拒食。
“……”紀安默了片刻,不得不做出讓步,“就這一頓,明天開始,必須吃點熟食。”
……
用完餐,紀安推着祁洄到樓上的房間。機器人小安已經放好熱水,見主人過來就退出浴室,候在一邊。
“洗完澡就可以去休息了。”紀安掩上門,看了眼坐在輪椅上的人,再看一眼有些距離的浴缸,思考一番如何操作後,就蹲下身,擡起他的腿做檢查,“現在感覺怎麽樣,還是疼?”
白皙的腳被她托着,細微的擡動引來陣陣酸麻。他眉尖的微蹙表明了一切。
“試着走兩步?”紀安站起,見提議沒有得到回應,就又笑說,“你也不想一直坐輪椅,被我抱來抱去吧?”
似是厭惡她推測的未來畫面,祁洄有了回應。他捏緊輪椅扶手,借力緩緩站起,半途中,輪子被推得往後一滾,身體就跟着後仰。
慌忙間,紀安抓住他兩條胳膊,腳下踢開礙事的輪椅:“我扶你。”
“這邊是左腿,那邊是右腿。”紀安攙着他,認真地給他做示範,“先邁左腿——行吧,右腿也行——不要僵直地出來,膝蓋要微微彎——”
話沒說完,他又忽地軟了腿,往地上摔去。紀安忙撈住他,避免了一次摔倒。
看他疼得沁出冷汗,紀安知道急不得,就寬慰說:“別氣餒,你只是忘了怎麽使用,慢慢練習,會想起來的。今天就先到這裏。”
紀安打橫抱起他,走兩步,就送到浴缸裏。
當身體一觸碰到溫熱的水,只聽得刺啦一聲,祁洄的褲子應聲而裂,他的雙腿竟再次化成龐大的魚尾。浴缸裝不下,就偏着翹了出來。柔軟的尾鳍攜着水珠,輕掃過紀安的鞋面。紀安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避免了相觸。
消失已久的魚尾再次出現,祁洄有些驚訝。
“別擔心,你只是碰到水暫時畸變了,等會擦幹淨就會變回來。”紀安淡定地繞過魚尾,邊說明邊幫他解開襯衫扣子脫去上衣,繼續囑咐,“家裏無所謂,以後到了外邊,要時刻注意,避免沾上水,記住了。”
祁洄探手,摸向自己的魚尾,還是熟悉的觸感。不用刻意去控制,魚尾就能按照他的心意任意轉向、泅水、拍打、攻擊……比那兩條光禿禿的腿好用多了。
不過,祁洄看向四周,除了浴缸裏集滿了水,其餘地方卻都是幹涸的。離開了水,他的魚尾就沒有作用了。這個世界不是他該呆的地方。
“先生,”紀安喚回他的注意,戴着手套的手就摸到祁洄耳後,小心揭下臉上的面具,“這個面具在洗漱時要摘下,避免畸變弄壞了,其餘時候就都要戴好。”
面具一拿走,祁洄頓覺臉上輕松不少,那種黏膩又緊繃的不适感也跟着消散。那個東西戴着并不舒服。
交代完相應物品的使用方法後,紀安就帶上門出去了:“我就在門外,洗好了喊我。”
正對着浴缸的牆壁,整面都裝了鏡子。祁洄此刻才看清自己的變化。沾水的手摸上耳朵,有些軟,有些硬,又是一個陌生的構造。他變得和原先的樣子不同了。
耳朵碰到了水,小巧的人耳就開始異化,拉長,變薄,最終回到他熟悉的樣子。
“先生,”守在門外的紀安聽裏面沒有一點水聲,就提醒說,“再過五分鐘,我就進去了——洗快點,才能早點變回來。”
祁洄對時間沒有概念,只知道紀安出去後沒多久,就又進來了,手裏拿着一套睡衣。
看祁洄還保持着她離開前的姿勢,基本沒有進展,紀安無奈地笑了聲:“看來你是希望我幫你了。”
她說到做到,祁洄還沒反應過來,紀安就已經上手,打濕他的頭發揉搓起泡沫,再迅速沖走,身體也用毛巾快速地擦過。等祁洄意識到自己被她翻來覆去清潔時,紀安已經結束了整個流程,将水全都沖走了。
接着又是兩臺暖烘烘的機器對着他炙烤,沒多久,他身上的水珠就全都蒸發掉了。
尾部又傳來一陣撕裂的劇痛,祁洄咬緊唇,親眼看着它再裂變成兩條讨厭的腿。瞳色也變了,耳朵再縮小變形,自己又回到陌生的樣子。
這種奇怪的變化都是她帶來的。
祁洄不禁斜睨紀安,也正看到紀安背後的鏡子。鏡中是他們兩個,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她穿得嚴實,從頭到腳沒有裸露一絲一毫,而他則是赤身裸體,毫無防備地袒露着每一寸肌膚。兩人之間對比鮮明,使他忽然湧起一股以前從未有過的局促感。
似乎也覺得氛圍有些奇怪,紀安掩嘴咳了聲,轉過身,反手将睡衣遞給他:“……抱歉。”
出了浴室,紀安把祁洄送到床上,再将面具重新給他戴好:“晚安,好夢。”
看紀安的背影消失在合起的門縫外,祁洄就擡手揭掉了面具。感受過無異物附着的舒爽後,他就再無法接受這種難耐的束縛感。
夜,靜悄悄的。
房間裏只他一人。祁洄望着窗外靜谧的夜色,沉思一陣,就微微挪動腳,照舊是難以抗衡的疼痛。
他還無法自由行動。
走廊裏的燈關了,從門縫下溜進來的光也跟着熄滅。那個人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究竟要做什麽?
……
半夜時分,紀安掐着時間點,特意進來檢查。走到祁洄床邊,就看到被撂下的面具,微嘆一聲,又給他戴上了。
察覺到臉上的動靜,祁洄猛地睜開眼,還未看清,劈手就打去。
“是我,”紀安按住他的手,“你不聽話,戴好,別再取下來了。”
說完,紀安檢查起他下身,沒有鱗片浮現的痕跡,也沒有并攏黏連,一切都正常,就松了口氣:“第二枚吃下到現在過了二十四小時了,你還沒複發,可見維持的時間變長了。”
紀安給他掖好被子,溫柔地做出結論:“你正在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