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變成人那些年

第10章 玩兒完（1）

玩兒完（1）

去超市的時候大家都很輕松，回來時電動車上放了大包小包，晃晃悠悠，雨偏偏朝着面門襲來，加上視線受阻，因此大家開得慢了一些。

雨水落進梁祝的眼睛裏，長長的睫毛上挂滿了珍珠似的雨滴，輕輕一顫，眼下微涼，濕了一片。

她用手擋住天上飄下來的細密小雨，雖然不大，但是很快打濕了她的衣服。

“要穿雨衣嗎？座位下面有。”江東琰一想到梁祝蒼白的臉色，懷疑她稍微一淋雨可能就會生病。

不過，梁祝哪裏意識到自己在別人面前那麽弱，她看向前面一直趕路的幾個人，都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不用了，我們離學校也不遠了。”

江海的天陰晴不定，臨近七月，雨水變多，烏雲密集地聚攏在他們不遠處的半空中，壓抑的黑色烏雲好似一張大口，離他們漸近，看上去随時要撲過來。

細密的雨水打濕了江東琰的眼鏡，眼前的視野逐漸被水珠擋住，視線開始變得模糊，等好不容易經過紅綠燈時，他才騰出手摘下來擦了擦。

梁祝察覺到他的動作，湊過腦袋說：“讓我來開吧。”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江東琰手裏的動作一僵，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麽說，而且他竟然從來不知道梁祝會騎電動車。

不過，一想起自己剛剛看不清路況的樣子，他知道，雨水遮擋視線，再開下去不是明智的選擇。

現場除了他只有一個男生，他猶豫了一會，最終問：“可以嗎？”

梁祝自信地拍着胸脯和他保證：“可以，我開得還不錯呢。”雖然這學期還沒有機會碰過這玩意兒。

她擡頭看了看陰沉的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風了，雨水落在她的額頭上，帶來一陣冰涼的觸感。

江東琰：“好。”

梁祝還沒回神：“？”

他聽到江東琰又說了一句：“好。”

她這才反應過來，江東琰這是同意了。

“行。”

随後，她提着一小袋東西從後座上下來，走到一側，想要接過電動車把手。

不過，江東琰根本就沒下來，只見他抓着車把手往後一挪，前面駕駛的位置就讓出來了。

梁祝：“？”

江東琰坐在後座位上，一只腳着地，修長的手臂握着把手，胳膊中間圈出一個駕駛的位置，他看了梁祝一眼，随後轉過頭。

那眼神……是示意她鑽進去？

好奇怪，雖然有點難為情，但是她臉皮厚。

得到江東琰的眼神“暗示”之後，梁祝反應也迅速，心一橫，硬着頭皮，想也沒想直接低頭鑽了進去。

江東琰愣愣地看着鑽進來的毛茸茸腦袋：“……”

他剛剛明明是想要轉頭看一眼紅綠燈，結果還沒等他來得及松開一邊的手，梁祝就鑽了進來。

大家都一臉震驚地看着他們換位置的過程，還能……這麽換？

林昭皺眉，心裏道出兩個字：麻煩。

梁祝別扭地坐在座位上，心裏忐忑，不是你眼神示意讓我進來的嗎……

她和江東琰換好位置後，大家繼續往前走，下一個紅綠燈就是最長的那個，過了那個十字路口，前面将會一路無阻。

走了一會，梁祝覺得大家太安靜了，為了緩解尴尬，離紅綠燈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朝前面故作輕松地喊了一聲：“哇，是綠燈！”

這次終于不用等了！

在他們将要趕到十字路口時，遠遠的，見綠燈閃了幾下，最後變成了紅燈。

衆人：“……”

雖然四周依舊沒有什麽車輛，但他們還是要遵守交通規則。

……

漫長的等待開始分散大家的注意力，紅燈剛走過一半，路邊不知道什麽時候響起一陣輕微的動靜，一開始誰都沒有發現，直到草叢裏傳來連續不斷的“嘎吱嘎吱”聲，是草莖被踩倒的聲音。

“我去，”尹蘇率先回頭，看到了半隐于草叢裏的事物，“那、那是……什麽……”

大家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直到看清楚從草叢後面走出來的事物，皆是一陣頭皮發麻。

“快跑！”率先反應過來的是江東琰，連平時冷靜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是老虎！”

梁祝下意識咽了一下口水，在江東琰叫大家快跑時，她才剛剛轉過頭去看。

“冒犯了。”

慌亂中，江東琰直接握住她的手，想要轉動電動車把手。

梁祝一個人撐不起兩人的重量，車頭晃晃悠悠，一着急，電動車帶着他們差點摔倒在地。

老虎似乎早就發現了他們，但是卻一直躲在草叢裏沒有出來，而是等大家都安靜下來失去警惕，才慢慢悠悠從草叢中走出來。

梁祝心髒狂跳，那兩只失蹤的狗——是不是也被老虎給吃了？

她越是急躁就越想動，以她的力氣撐不住兩人的重量，偏偏電動車頭還晃晃悠悠找不準方向。

三輛電動車離得近，周臨與已經率先驅車發動，但是在聽到不知誰罵了一句之後，轉瞬間老虎加速撲過來，穩穩當當落在三輛電動車之間，它的尾巴輕輕揚起，站在高處睥睨萬物，視野之中，六人皆在。

緊接着，老虎最先攻擊了反應最快的周臨與和尹蘇，它跑出去幾步很快輕松追上了兩人的電動車，随後毫不費力往前一躍，電動車連同人，在老虎的攻擊下如同紙糊的一樣，堪堪摔倒在地。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周臨與和尹蘇被笨重的電動車壓住了雙腿，而老虎一半的力量都踩在電動車上，他們裸露在外的皮膚被迫壓在粗粝的瀝青公路上摩擦，很快感受到腳踝處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甚至能想象到那裏血肉模糊的樣子。

但是，即使再疼，兩人也不敢說話，面對老虎體型差的巨大壓迫，他們不敢再輕舉妄動。

大家都已自顧不暇，這時梁祝帶着江東琰，林昭帶着沈釉白已經朝另一個方向逃走，不過，幾秒之間，他們也同樣被撲倒，老虎輕輕松松地襲擊了所有人。

林昭緊緊抓住沈釉白的手腕，兩人同樣被壓在電動車下面動不了，或者說不敢動，第一次近距離接觸老虎，與在動物園裏隔着玻璃觀看一點不一樣，它厚實的爪子踩在地上，感覺一爪子就能把人拍暈，兩人半躺在地上，俯視視角下，生怕它一張嘴，就能把一個人的頭擰下來。

如果平時，林昭一只手就能把電動車扶起來，但此刻，她的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手臂發麻，絲毫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恐怕自己連站都站不起來。

老虎繞着她們轉了半圈，視線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兩人，它沒有立刻撲上來，而是細細觀察着眼前的獵物。

沈釉白被林昭擋在前方，兩人靠在一起，她能感覺到林昭紊亂的氣息，甚至有些失去自主性，她感覺手腕上的力氣在加重。

動物捕獵，喜歡玩弄已經到嘴的食物，就像老鼠面對貓一樣，不是它不跑，而是跑不了。

老虎會先攻擊最先逃跑的人，它站在六人圍成的三角形中心，沒人敢再輕舉妄動，一時間，周圍靜得可怕，只剩下周圍淅淅瀝瀝的雨聲。

一滴汗順着眉毛落在林昭的臉頰，随後一路往下，劃過她蒼白的唇，聚在下颚，緩緩晃着。

突然，她們聽到了老虎的叫聲：“吼——”

震耳欲聾的聲音在耳邊乍然響起，他們第一次感覺到聲音的攻擊力。

在沒有任何防護的情況下，沈釉白硬生生扛住了這吼聲，随後耳朵“嗡”的一聲，像是被“哔”掉的話筒，耳膜生疼。

老虎是對着林昭叫的，因為它看不慣這人一副誰都不服的樣子，明明都要死了。

它要先解決了她們。

林昭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她突然轉頭看了沈釉白一眼。

沈釉白皺眉，看着她那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就知道她要幹什麽。

最後，林昭嘴角高高翹起，朝眼前的人一笑，眼底滿是嘲諷地看向那只老虎，而沈釉白還沒有反應過來，林昭就轉回了頭。

“哎你——”

林昭擋在了沈釉白前面。

那只老虎終于忍不住撲過來，剛剛“矜持”的樣子完全消失不見，眼中兇相畢露，對于面前的獵物志在必得。

沈釉白緊抓着林昭的肩膀，眼圈發紅，瞳孔中的身影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一刻，她閉上了眼睛。

不過，預想的疼痛并沒有到來，老虎半路轉頭，看向試圖搬起電動車逃跑的周臨與和尹蘇。

兩人哆哆嗦嗦地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周臨與和尹蘇搬到半截的電動車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周臨與撐着電動車的大部分重量，看着老虎直勾勾地盯着他們，在心裏暗罵一聲。

他爹的，這下死定了！

雨越下越大，他們的衣服已經濕透，一陣死寂過後，老虎不耐煩地甩了甩尾巴。

也不是誰動它都會過去。

大家看着那根粗壯的尾巴，能明顯地感受到它的情緒——嫌他們太吵了。

周邊雨霧蔓延，衆人眼中不禁染上了一絲悲涼，難道今天他們真的要把命交代在這了？

這只老虎太強大了，在這樣的陰雨天氣都能看得到它發亮的毛發，從體型看，應該是一只成年虎，力量和速度都處于最完美的狀态。

就這樣僵持了有一會，老虎似乎感受到了什麽，猛然轉身，朝着梁祝和江東琰走過去。

梁祝和江東琰還在想怎麽脫困，老虎突如其來的吼聲把兩人吓得渾身一震。

她終于體會到剛剛林昭聽到老虎叫聲時面容扭曲的樣子，一陣腥臭的風撲面而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聲音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劃破耳膜，即刻失去聽覺，她疼得臉“唰”一下白了。

江東琰眼神冰冷地盯着踱步過來的老虎，一只胳膊擋在梁祝面前，聲音絕望又堅定：“等會能跑就跑。”

梁祝餘光看着他，耳朵裏嗡嗡作響，隐隐能辨別出他說的是什麽。

她皺眉想要反駁，他這是想要拖住老虎？

傻，平時的聰明哪去了，一個人怎麽可能擋住這麽大的成年虎？老虎咬死他們就像人類碾死一只螞蟻那麽簡單，更何況，這只老虎看上去不會因為吃飽了就會放過其他人的樣子，它想全部都要。

多麽一個難得的機會，這條路上只有他們在，省了好多麻煩事。

梁祝攥緊拳頭，看着近在咫尺的老虎……

棕黃色的毛根根明晰，龐大的虎頭下一雙平靜的眼睛望向她，随後眼底逐漸升起一股渴望、迫切，它的鼻子動了動，着急享用眼前這道莫名可口的美食。

梁祝身上仿佛有一種魔力，像是有什麽東西牽引着老虎，慢慢的……慢慢的……吸引着它過去。

這麽直觀的視覺沖擊，讓兩人頭皮發麻，不敢直視老虎的眼睛，如果不是有電動車擋着，老虎一定能看到梁祝此時不斷抽搐的小腿。

結實堅硬的爪子踩在地上，老虎發出低低的吼聲，嘴邊挂着絲絲透明粘液，還在不停往外分泌。

他們半仰在粗糙的瀝青馬路上，胳膊後肘血肉與石子相互交融，梁祝一只手抓住江東琰的胳膊，顫聲道：“今天都逃不掉，別做傻事。”至少不要主動激怒它。

江東琰握緊拳頭，看着逐漸靠近的龐然大物，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被老虎盯上，如果沒有救援，我們必死無疑……”

所有人都處在惶恐之中，甚至都沒反應過來應該怎麽救他們，那一刻，他們的心中只剩下恐懼。

梁祝和江東琰對視一眼，臉上說不清是冷汗還是雨水，連成一串串水珠從下颌滴落，兩人餘光瞥向當初他們救狗的那個草叢，還有遠處的爛尾樓無聲見證這一刻。

老虎來到兩人面前，低頭去聞梁祝，江東琰以為要傷害她，還想往前，結果又聽到了刺耳的吼聲。

這次的叫聲帶着明顯的憤怒與不滿，仿佛在嫌棄他礙事。

極大的沖擊力讓兩人好不容易緩過來的耳朵再次失聰，腥臭的味道從虎口蔓延開來，随着風吹起了梁祝兩側淩亂的額發，她轉頭看向被老虎甩到一邊的江東琰，痛苦地捂着大腿，不過瞬間，血浸滿了大半條腿。

梁祝下意識喊出聲：“江東琰！”

看着江東琰痛苦的樣子，她想要爬過去，但是老虎一只爪子壓着電動車，她的腿動不了。

她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已經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住的，那是身體發出最原始的求救信號。

老虎逐漸走近，清晰而駭人的五官就在梁祝半步之內，黃黑相交的線條，白色的胡須，朝她呲起的牙，屬于動物本能的害怕，老虎無形的壓力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不甘看着它，似乎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身邊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壓着她的手腳，四肢的重力突然加大，心髒跳動的幅度也越來越小……

她屏住呼吸，臉頰憋得發紅，卻怎麽也掙脫不了這個虛無缥缈的束縛。

老虎走得很慢，它對這個獵物很感興趣，像上帝一樣惬意地欣賞着梁祝軟綿綿掙紮的動作。

它緩緩擡起腳，輕松把電動車撩開，“砰”的一聲，電動車像玩具一樣摔在地上，再無動靜。

掙脫束縛，梁祝的身體立刻往後縮，可是下一秒，老虎踩住了她的一條腿，冰涼巨大的黑色肉墊慢慢往下壓，她哆嗦地掙紮，可是腿腳根本不聽使喚，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千斤重的腳踩下來……

梁祝絕望地閉上眼睛，一滴眼淚順着臉頰滑下來，似乎想要認命，但她身後緊握的拳頭又帶着不甘，甚至捏得骨節咔咔作響，她不想就這樣老實地等着死亡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