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變成人那些年

第9章 初遇（2）

初遇（2）

“什麽！臺風？”林昭看到班群裏發的消息預警。

“什麽？臺風又要來了？”尹蘇皺眉，“還真是每年一次啊。”

梁祝：“班主任說，後天臺風就要吹到我們這了。”

“張雲在哪裏說的？”有人問。

“什麽張雲，叫老師，”剛下課，班主任還沒走遠呢，“班群裏已經發了。”

上大學這兩年，一提到臺風，大家已經默認了要放假，這是每年都跳不過的一個話題，也是真正讓她們親身體會到要敬畏自然的一個真切的例子。

梁祝還記得，上一年發布臺風預警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那是她們第一次經歷傳說中被命名的臺風，班主任為了讓同學們切實體會一下臺風的威力，在班會上給他們講了一個故事。

張雲總是卡着下課的點來，十幾分鐘的班會，大家都是一副無精打采，張雲站在講臺上，看了一圈班裏精神氣都沒有的同學們，突然朝下面說道：“下課了。”

他這句話一出口，就見玩手機的人見縫擡頭看了一眼講臺，甚至還有過分的人連講臺都沒看，直接把手機揣兜裏往外走的。

那個往外走的同學走到一半似乎感覺哪裏不對，回頭一看，果然，周圍一圈同學都憋笑看着他，幸虧他機靈，在班主任還沒反應過來時，又趕緊坐了回去，再次若無其事地玩起了手機。

“……你們啊，”張雲無語地看着講臺下，“都精神點，講故事了。”

他看了大家一眼：“同學們，你們真的要敬畏自然啊，臺風天就老老實實待在宿舍，哪都不要去，不要有僥幸心理，說不定哪天就被臺風給刮跑了。”

“我身邊就有一個例子……”

臺下愛插嘴的人說：“老師，那個例子是不是就是你？”

張雲抽了抽嘴角，瞥了那位同學一眼：“下課來我辦公室……好好聽。”

張雲四十來歲，年齡不大，所以跟同學們的關系比較像兄弟。

他遇到臺風那次還要從很久之前說起。

那一年，還很年輕的張雲剛搬到江海市定居，結果沒來幾天就看到新聞報道說臺風要來了。

初到江海，雖然他還不清楚當地的狀況，但是之前也聽說過臺風的威力，所以他和大部分初來乍到的人一樣選擇了囤糧，先去超市買點吃的，囤一天兩天的量。

江海市雖然臨海，但總是能很巧妙地避開每年的臺風侵害，可謂天選幸運兒，所以也只有臺風當天風雨厲害一點，不過，那一年，不巧的是，張雲偏偏遇到了江海市幾十年一遇的超強臺風。

說倒黴，他也倒黴，他這前腳剛買完東西準備出門，後腳天上一陣風雨襲來，直接把他給吹了回去。

張雲看着霧蒙蒙的天，頭發淩亂地站在門口，以前哪裏遭受過這些：“……”

第一次感受到這麽突然的風，他低頭看着自己被淋濕的衣服，直接被吹懵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幹嘛，剛走出大門不過一秒，就被澆了個透心涼。

過了一會，他終于接受自己已經淋濕的事實，不巧，這邊剛反應過來，那邊就見遠處一把黑色的落地遮陽傘，直接被風吹到了天上，在半空中懸着。

“砰——”

剛過一會，巨大的落地聲在路邊響起，遮陽傘差點砸到一個路過的人。

“這鬼天氣……”他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有人快步朝超市跑來，結果那人剛進來就擠着他往超市裏面走。

直到那人沒影了，他才低下頭默默看着自己剛剛僅剩的幹燥衣袖現在也被擠濕了。

張雲：“……”

算了，他嘆了口氣，無奈捏起袖子抖了抖水，雖然知道大概率也抖不下來。

“不能出去！”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喊聲，張雲才擡起頭朝身旁看去，他第一反應不是好奇，而是莫名地煩躁。

又要搞什麽？

一個胳膊上滿是紋身的男人不顧勸阻提着購物袋往外走，從張雲身邊經過的時候他還聽到男人淬了一口順便看了他一眼：“多管閑事。”

張雲伸出去的手立刻收回來，咽了一下口水，這人太魁梧，他怕被打。

“回來，你還要不要命了？”身後的聲音由遠及近，罵他的應當是一個本地人，或許是因為見識過臺風的威力，所以說話有些沖。

結果，那人話音剛落，男人已經走出門有一段距離了。

“你也不攔着他。”

張雲頓時欲哭無淚：“……”

他站在門口看得真切，那個男人剛一出去，手裏沉甸甸的購物袋就脫手被吹到了天上，裏面的東西稀稀拉拉撒了一地，一時間丁零當啷的聲音雜亂無比，極其刺耳。

男人抱頭不敢動，生怕上面的東西掉下來把他砸暈。

所有袋子裏的東西都已掉出來，白色的垃圾袋徹底沒了束縛，不過一會已經在天空盤旋，往遠處飛去。

男人腳邊滾落幾個綠色的酒瓶，瓶子已經碎裂，裏面的酒從裂口處咕嘟咕嘟冒出小麥色的泡沫。

男人試圖蹲下以抵抗風的侵襲，然而，四面而來的狂風吹在耳邊，吹得他的衣服獵獵作響，連蹲下都有些困難。

“快回來！”

超市門口還有人在喊他，然而，男人聽不到他們的叫聲，只能聽到狂風在耳邊肆虐。

“啊——”

男人突然感覺自己變輕了不少，腳底生風，像是有什麽東西拖着他往上飄。

他能想象出自己被吹上去的感覺，空中旋轉帶來的恐懼，五髒六腑就像洗衣機內的衣服，天旋地轉，被狂風攪碎，男人被風吹得睜不開眼，他隐約知道自己大致的方位。

這是一座小型超市，前面沒有廣場，只有門前一個可以停車的位置，幾步就能到路邊，旁邊還有幾顆小樹……離他最近的樹将近十步之遠。

能穩住身形都如此艱難，更不用說一步步挪過去了。

此刻一個花臂大漢無比懊悔剛剛沒有聽那個人的勸阻。

“你等等！”

男人隐約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他稍微一睜眼就被沙子迷了眼睛，身體也不敢輕易挪動。

最後，是張雲連同其他人手拉手，好不容易把男人給拉了回來。

“他可得謝謝我們，冒着生命危險去救他……”

自那以後，張雲徹底見識了大自然的威力，人在大自然面前無比渺小，那麽多人才好不容易把那個人拉回來，所以每次收到臺風預警他都會老老實實提前去買點東西，當天絕對不會出門。

……

一年前的那個故事大家還歷歷在目。

這時，群裏有人發了一張圖片，點開一看，是很多工人站在敞篷四輪車上剪樹枝的情景。

“這次臺風是不是很嚴重啊，你們看街道上的樹枝都被剪掉了。”

“沒有吧，”林昭想了想，“上一年也是這樣，結果只是下了一場雨就過去了，剪樹枝應該只是預防，實際上我們這裏并沒有那麽嚴重。”

沈釉白擡頭道：“班主任說要我們提前準備好食物，到時候臺風來了，有暴風雨，我們肯定去不了了食堂。”

“對呀，老師講的那個故事太吓人了，真的不敢出去，”尹蘇抱緊了自己，“雖然上一年的臺風并沒有那麽嚴重。”

“誰讓老班倒黴，偏偏遇到那麽大的臺風。”

“那我們——”

還沒等她們讨論出個結果，突然狂風乍起，幾人瞬間被吹得七葷八素，頭發在風中淩亂。

好像确實比上一年更嚴重……

“我們去一趟超市吧，上次救狗還沒來得及去呢，正好買一些生活用品。”尹蘇提議道。

“可以啊，我也有些東西要買。”梁祝附和。

林昭：“行啊，去啊。”

……

當天下午，四人臨時決定去超市買東西。

“我們等會要不要去看看上次我們救的狗啊，不知道它們還在不在，”梁祝問，“那些狗糧不知道它們吃完沒，可以再買點。”

林昭：“去！也不知道它們怎麽樣了，臺風天可以給它們找個窩。”

“好。”

……

剛出校門，林昭帶着沈釉白又沖到了第一個，舍下他們絕塵而去。

梁祝站在江東琰身後，偷偷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可不可以和他商量一下……萬一人家不喜歡開那麽快呢？

“那個——”她猶豫着要開口。

江東琰回頭看她，順着她看的方向，心領神會：“想要追上他們嗎？”

梁祝表面上拘謹地點了點頭，實則內心狂喜，想！非常想！

他們真是想一塊了。

江東琰：“好。”

其實在他的印象中，梁祝是一個特別容易受傷的人，表面看着愛惹這個惹那個，實際上，踩到一塊石頭都能把腳崴了，摔一下皮膚就會紅一大塊……

不過，直到今天，他才突然醒悟，果然，沒人不喜歡兜風！

這次，江東琰開得很快，但是同樣也很穩，今天陰天，涼風貼着臉頰吹過，感覺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張開，迎接着它們的到來。

梁祝感嘆，這才是真的爽啊，以前兩人都太小心翼翼了。

……

“欸，你們這次怎麽這麽快？”周臨與在這裏就能看到他們，倍感驚訝。

江東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行麽？”

“怎麽突然開竅了？”周臨與想了想，突然了然地“哦”了一聲，他想起來江東琰曾跟人說過，帶人兜風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他還沒等到江東琰的回答，就眼睜睜見那人頭也不回地開走了，臨走時江東琰丢下一句：“綠燈亮了。”

周臨與：“……”

“我們在最後了，”尹蘇指着前面道，“追上他們，沖啊。”

“咱就是說，開個電動車勝負欲也這麽強，”周臨與擡起雙腳，眼睛盯着前面逐漸變小的身影，朝尹蘇打了一個OK的手勢，“看我一會就追上他們！”

“沖！”

……

不一會，衆人再次經過那個路口，又聚在一起等那長長的紅燈，這次連林昭都忍不住看了眼提前趕來的兩人：“呦，這次怎麽這麽快了？”

“對呀，”沈釉白回頭，看着剛從後面追上來的兩個人，“你們開得比他們兩個還快。”

江東琰專心等綠燈，梁祝想了想，學着他剛剛的話：“不行嗎？”

正認真看着倒計時的江東琰：“……”

林昭挑了挑眉：“哎……梁祝你今天咋這麽拽？”

梁祝一愣，我哪裏拽了？

還沒等她回答，江東琰就小聲提醒了一句：走了，然後就把電動車開走了……

這時，梁祝偏了偏頭，遠遠地朝他們道：“綠燈亮了。”

前面開車的江東琰嘴角抽了抽：“……”

其他四人：“？”

林昭看到他們開走了，也開始全速前進，因為慣性的原因，沈釉白還在走神，她的身體猛然往後一仰：“啊——”

“你幹什麽？開了都不告訴我一聲。”

緊接着，沈釉白看着林昭白了她一眼。

林昭：“松開我，我要被你拽下去了。”

沈釉白這才發現，剛剛電動車開動太突然，她的雙手下意識摟住了林昭的腰，而且摟得特別緊。

沈釉白尴尬地松開雙手，氣惱地生起悶氣，林昭就是腦子裏缺根弦，缺細心的弦。

林昭也不跟她計較：“嫉妒嗎？我的馬甲線可不是誰都能練出來的。”

沈釉白被氣笑了：“……”

“有你這麽自戀的麽？我可沒觊觎你的馬甲線。”

……

雖然江東琰先到，但是林昭卻跑得最快，下車後，直奔那片草地，後面幾人才跟過去。

“咦？人呢？”林昭率先到了當初他們放狗的地方，疑惑地看着空空如也的草地。

沈釉白跟在她後面，第二個到，她的聲音微喘，顯然是跑得有些快：“你傻啊，哪有人，是狗呢？”

“我順口說的不行嗎？非要咬文嚼字幹嘛。”林昭反駁。

沈釉白聳聳肩沒說什麽，開始觀察四周，兩人争論期間，大家陸續趕到，也同樣沒看到狗的身影。

“這麽久了，它們不可能一直在這，更何況前幾天還下雨了，”沈釉白找到當初梁祝放狗糧的地方，現在那裏空空如也，只有一個淺淺的壓痕，她彎腰細細觀察了一下，起身對大家說，“不過，不應該連狗糧都消息得無影無蹤，而且一粒都沒撒。”

太奇怪了，按理說如果沒有其他東西，這裏不可能幹淨得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那天的情況梁祝最清楚，她走過去仔細看了看四周，周圍幹淨得很，如果不是動物，那麽只有一個原因：人為。

“那天我把狗糧和碗都放在這了，”她指了指草地上凹陷的地方，“可是現在這裏一點痕跡都沒有，看着不像被搶或者風刮走的。”

“啊，那到底怎麽了？”尹蘇道。

“不知道，”梁祝搖搖頭，無意間看向了不遠處的爛尾樓，她盯着那裏半晌，腦子裏蹦出一個有點吓人的想法，她擡起手指着那邊稍微好一點的爛尾樓，鬼使神差地問，“你們說那邊的爛尾樓裏面有人住嗎？”

衆人順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些廢棄爛尾樓的方向。

廢棄的藍色大門緊閉着，四周長滿了跟人一樣高的草，一叢接一叢，幹枯而旺盛。

從大門往裏看，裏面很暗，被周圍的草遮得見不到光，遠處矗立着一棟棟沒有窗戶，外表面呈現出最原始水泥的樓棟。

每個沒裝窗戶的洞口裏面都是黑黢黢的，毫無生氣地站在陰天裏，在灰白色的天空襯托下顯得格外陰森，像是一座座沉默的墳墓。

“怎麽跳到爛尾樓了？”林昭好奇。

“那邊看上去還挺可怕的，裏面肯定沒有人住吧。”尹蘇抓住周臨與的衣服，害怕地往他身邊靠了靠，如果不是梁祝提起，她平時都沒注意到這些爛尾樓這麽陰森。

“可能是風水不好，聽說之前投資商還想要在附近建旅游酒店，畢竟這邊靠海，風景好，”沈釉白說，“不過這裏廢棄好幾年了。”

梁祝的視力并不是很好，只能看到建築上的那一個個黑色的窗洞，如果稍微不仔細，眼睛一晃還容易認成是一雙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她瑟縮地摸了摸胳膊，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們快走吧，等會要下雨了。”沈釉白提醒道。

她剛一說完，灰白色的天空就開始飄雨，一滴滴落在人的皮膚上冰涼無比，衆人懷着隐隐擔憂的心情離開那片草地。

正對他們剛才站的地方，荒草叢生，水泥脫落，裸露出裏面牆體的一棟破敗爛尾樓裏，從牆後面走出來一個中長發，穿着一身極不合身衣服的人，稍長的劉海下一雙銳利的眼睛，極具穿透的一雙黑眸看向他們剛剛站的地方，随後，那人走到建築的另一處，站在五層高的樓上，看着三輛電動車逐漸走遠。

……

大家來到超市後，發現很多人也在忙着儲備食物，期間他們還發現了好幾波熟悉的面孔，互相打過招呼後又各自去買需要的物品。

買完東西，大家從超市裏出來，每個人手中已經是大包小包。

他們剛走出超市，雨已經有漸大的趨勢，大家心照不宣，沒有再唠下去，只想趕緊回學校。

“我們趕緊回去吧，這雨是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