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不答應也可以,我不逼你
第57章 “你不答應也可以,我不逼你。”
謝妙眨了眨眼。
喬明江雙手交疊, 換了個姿勢,好整以暇地道:“你不答應也可以,我不逼你。”
“——況且, 我忙得很, 沒時間擠給你。”
他徐徐地道,只是怎麽看,怎麽都像是在傲嬌。
她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哥想去哪裏?”她道, “我都可以。”
“請好假了,就告訴我。”喬若洋道, “我等着你。”
“好。”她彎起眼睛。
喬明江發出一聲輕哼,謝妙乖巧地關上門,然後目送眼前轎車揚長而去。
直到那車的影子再也看不到,她才轉身回了屋子。
謝妙正站在玄關換鞋,便聽到一陣迅疾的腳步聲。接着,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
是喬若洋。
大約是過于急躁的緣故,他連臉上都出現了一層緊張而泛起的薄紅,氣息混亂, 忐忑地望着站在門口的謝妙。
“佳佳,你終于回來了, 我等你等了好久。”他半是抱怨地道。頭發像是剛剛洗過, 衣服則換了套全新的, 完全看不出不久前才被謝妙澆了一臉橙汁的狼狽模樣。只是發梢處還沒完全吹幹, 甚至滴着水。
他抿抿唇,試圖對謝妙扯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卻悲哀地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頂着對方冷冷的注視,毫無介懷地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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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王叔手持着一個大功率的吹風機, 從裏屋悄然走出,邊走邊說:“喬少爺, 你頭發還沒全吹幹呢……小姐又不會跑,急什麽呀……”
年過半百的老爺子絮絮叨叨地道,然後被玄關處劍拔弩張的氣氛給吓了一跳。
他來來回回地打量着仿佛一夜之間變成了仇人的小情侶倆人,張了張口,沒敢插話。
而事實上,他很快就發現自己裝啞巴的選擇是正确的。
眼睜睜地看着自家小姐熟視無睹地換了鞋子,将拿着的包塞到自己手裏,然後像一陣風兒般地便離開了這裏。
至于還站在那兒的喬若洋?
她根本沒關心。
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的王管家被震得半天沒能回過神兒,他看看同樣被她的漠然給震驚到了的喬若洋,決定不發表任何意見,安靜地當一個背景板。
小情侶吵架,哪有隔夜仇啊?今天還氣鼓鼓得如同要老死不相往來似的,第二天說不定就和好如初了。他一個老頭子操什麽心,還不如給他們多倒兩杯茶。
王管家一臉天知地知地走了。
喬若洋根本沒想到她竟會這麽對待自己,在原地愣愣的站了一分鐘,才反應過來自己要找的正主早就離開了。
他定了定神,在心裏默默地給自己鼓勵了一番,又硬着頭皮去客廳裏尋謝妙。
謝妙掏了瓶指甲油,正窩在沙發裏開開心心地塗指甲。喬若洋看了一眼,是她平日裏根本碰都不會碰的大紅色,因為怕塗了顯得太張揚。
也許是今日的事情徹底地刺激到了她,她一改往日風格,竟然拿了這麽豔麗的顏色。
他鼓起勇氣,走到她旁邊,半跪在地上,探身過去:“佳佳,你生我的氣了嗎?”
她手上的動作一頓,将目光從指甲上慢慢轉移到他身上,似笑非笑道:“沒有。”
喬若洋露出欣喜的神色。
“喬若洋,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什麽。”不想,她卻話鋒一轉,徹底地打碎了他的幻想,“現在我們沒關系了,而我從不生陌生人的氣。因為沒必要。”
頓時,他臉上的血色褪了個一幹二淨。
關于他和賀佳的這場婚約,雖然賀佳性子不好與人争個高下,随和又溫柔,所以總處于弱勢的地位。但實際上論到弱勢,喬若洋才是真正弱勢的那個。
橫向對比的話,喬氏家大業大,賀氏确實沒有那個資格與之比肩。否認也不會選擇給兩家的孩子立下婚約,方便各取所需。
可壞就壞在喬若洋并不是如今喬氏掌舵人最寵愛的那個孩子。
……不,何止是寵愛,他根本就只是個刻了喬氏名字的物什。若不是顧及着那一脈相承的血緣關系,可能他混的還不如那些小富之家的孩子。
也正因為如此,喬若洋的母親尤其地擔心當他的父親百年之後,等喬明江接過了喬氏的大權會如何處理喬若洋這個并不受寵的幼弟。于是便好說歹說地幫他讨來了與賀氏的聯姻,把賀佳這個備受賀家寵愛的小公主牽到了他手中。
可以說,他之所以有資本站在這裏,有底氣未來與喬明江争奪喬氏的産業,全是仗着賀佳愛他。
但她現在竟然對他說,他們之間完了?
開什麽玩笑?!
喬若洋急切地想沖上去握住她的手,然後誠心誠意地為自己之前的行為悔過。但坐在他面前的女孩兒只是輕巧地側開了身子,兩條柔軟的眉毛苦惱地擰在了一起,嫌棄地對他道:“別碰,還沒幹呢。不然一會兒又要重塗。”
聽到這句話,他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這時,玄關處突然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高跟鞋在瓷磚上踩着,組成了一串兒失魂落魄的音符。不久後,便看到神情恍惚的常曦月出現在了客廳之中。
她甫一看到站在沙發邊兒上的喬若洋,眼眶便迅速地紅了,抖了抖睫毛,豆大的淚珠兒便簌簌地滾落了下來。一邊哭,一邊哽咽着喊他的名字:“若洋哥……”
那聲音又缱绻,又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哀怨。不大不小,正正好讓整個客廳裏的人都能聽到。
喬若洋當即僵硬的連動都不敢動了。
常曦月還以為是自己打動了喬若洋,讓他心中有所感化了,便淚眼婆娑地走上去,想沖到他懷裏哭個痛快。
不想,沒走幾步,卻在沙發上看見了整個人都閑散地埋在了裏面的謝妙。
她仿佛對常曦月和喬若洋兩人之間發生的你來我往提不起半分興趣,只是慵懶地靠在沙發上,形狀優美的雪白腳丫擱在一張皮制的凳子上,專心致志地塗着她的指甲。
常曦月從沒見過這樣的她,不由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縱使心裏對她厭惡至極,仍舊是扯出了一絲虛弱的微笑:“佳佳姐,好巧,你也在啊……”
她像是并沒聽到常曦月打的招呼,只兀自塗完了最後一筆,将指甲的邊緣仔細地收完了邊兒。随後,放在唇邊輕輕地吹了吹。
喬若洋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的動作,第一次發現原來一向乖巧而賢淑的她,竟然也有如此誘惑人心的一面。
常曦月發現他的專注,一時間不由怒火中燒。
自己費勁了心思,用了多少力氣,才好不容易将喬若洋從賀佳身邊搶了過來。本以為她會從此一蹶不振,可結果為何卻還是這樣?就如同自己無數次午夜夢回中的過去般,她只用了一個輕輕淺淺的笑,便勾魂兒一般地勾走了所有男人的目光!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拼搏,都比不上她哪怕一個笑!
常曦月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
謝妙耐心地将剛塗好的指甲吹幹了,這才像注意到身邊站着的人似的,将注視丢給了常曦月:“回來了嗎?今天好早。”
常曦月勉強地笑了笑,一時竟說不出半句話來。
她雖然清楚自己其實和眼前的人是同父異母的姐妹關系,但對方卻不知道,賀氏也不知道。常曦月的母親當初和賀父一夜風流懷了她,拿了錢乖乖地消失得無影無蹤。除了當年經手這件事的人,其餘一概人等都被賀父瞞的好好的,遑論賀佳這個賀家上下的小寶貝。
她們如今只是普通的同學關系,只是賀佳聽說了她的母親因為爛賭欠下了一屁股債,導致她不得不勤工儉學而心生同情,便很大方地邀請了常曦月到自己的別墅住着。既方便了常曦月上學讀書,也方便了她平日出門打工。
上一世,常曦月念着賀佳給的恩情而不肯聽從母親的話認祖歸宗,導致了只能背上母親留下的賭債,痛苦而貧窮地過完了一生。而賀佳呢?在她的人生中如流星般短暫地出現了一瞬,又飛速地逝去了。只給她展示了那些上流社會中人醉生夢死的一角,讓她做了一個華麗無比的夢,卻又不肯負起絲毫的責任。
這一世,她再也不要像上一世般做個無欲無求的傻子。再也不要放手本應擁有的任何一點兒東西!
“我最近狀态不太好,所以請假了。”常曦月說,“打算辭了兼職,先休息一陣子,養一養。”
謝妙便眯着眼睛,笑了起來:“那剛好。我正巧有件事情想和你說,你有時間真的太好了。”
常曦月心頭一股不祥的預感浮現出來,連忙追問:“怎麽了?”
“我覺得這個屋子太擠了,住的不舒服。曦月你找個時間搬走吧。”她輕描淡寫道,“不過我也清楚,現在外面房子不好找,就給你半個月的期限,在那之前離開就好。”
說完這些話,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将手裏的指甲油朝桌子上一丢,懶洋洋地伸了個腰,長出了口氣,然後沖着廚房裏忙活着的王管家道:“王伯伯,出來送客吧。”
王管家聽了她的呼喚,還以為是小情侶終于吵完架和好了,笑眯眯地端着茶壺準備出來留人,結果一瞧見客廳裏竟然又多了個人,還是個渾身狼狽的女人。而之前糟糕的氣氛不僅沒有半分緩解,更是冷到了幾乎實質化成鋒銳的刀刃,狠狠地将人刺出血來。他當即石化成了一座雕像。
“小姐……”他期期艾艾地問謝妙,試圖讓她能為年過半百的可憐老人的心髒着想一些,“這究竟是……”
“我在說,送客呀?”謝妙也沒有跟他計較這試圖兩邊站隊的牆頭草行為,心平氣和地笑着,“伯伯,你不懂。喬二少找到了真愛,這正試圖來找我放他雙宿雙飛呢。我們不能這麽眼界窄小,得笑着祝福他們才成。”
王管家一愣,望向喬若洋的目光頓時就變得古怪了起來。
喬若洋一驚,登時想去抓謝妙,讓她聽自己解釋。
不想,她卻是鄭重其事地反身握住了常曦月的手,交到了他的手裏,然後一臉誠懇嚴肅地說:“祝你們幸福,早生貴子。以後別再出現在我眼前了。行嗎?”
“佳佳,你不能這樣。”喬若洋急急地解釋,“我根本就不喜歡曦月,我只愛你!況且,我們還有婚約在身上……”
話說到一半,謝妙擱在茶幾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了鈴聲。
遠遠地一眼望過去,來電顯示上的名字赫然正是喬明江。
在場的幾個人視力都不差,自然全看到了那醒目無比的三個大字。喬明江的臉色白了白,下意識地攥緊了拳。
謝妙步履輕盈地走了過去,接了電話。
喬明江那極富特色的倦怠聲音從話筒對面傳了過來:“喂?賀佳嗎。”
“嗯,我是。”謝妙道,“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兒嗎?”
“哼……才求了我幫忙,轉眼就不認人了?”他輕唾了一句,“方便說話?”
謝妙便笑:“當然呀。就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面前的兩位客人。”
“客人?”喬明江将她的話重複了一遍,随後問,“若洋在你那兒?”
“對呀。”謝妙道,“還有個他的小女友。”
喬明江的聲音沉默了一瞬,說:“你開外放。”
謝妙沒有推辭地直接點了免提。
霎時,喬明江低沉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從手機中擴散了出來。
他漫不經心地點名:“喬若洋……”
喬若洋立刻一個激靈,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準備應付他。
不料,接下來的話卻讓喬若洋如墜冰窟。
喬明江慢悠悠地道:“剛剛老頭子跟我說了,讓我轉告你。賀家以後別再去了,婚約廢除,就當沒有過這回事兒。他明天就去找賀伯父登門道歉。至于你……”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頓。
“——立刻從賀佳住的地方滾回來,喬家丢不起這個人。”
一室寂靜。
王管家聽得目瞪口呆,手裏的茶壺險些一個沒拿穩,摔翻在地上。
謝妙卻無所謂地将手機收回來,問:“哥說完了?”
“說完了。”喬明江的聲音恹恹的,困倦地打了個呵欠,“挂吧,別忘了你欠我的東西。”
“好,不會忘的。”她聲音嬌俏地說,“随叫随到。”
對方輕哼了一聲,說:“看把你高興的。”
“這明明是在發自真心地在感恩呀。今天多虧了哥。”她語氣認真地糾正他,說了一陣,想起來屋裏還有別人,便又扭頭對王管家道,“伯伯,該送人啦,不需要給他們泡茶。今兒我不高興,這屋子誰都不想看見。”
王管家只覺得自己蒼老的心髒又顫了顫,忙不疊地應了一聲,将茶壺擱回廚房,苦兮兮地賠着笑臉将喬若洋半扯半送地給推了出去。
喬若洋望着她滿臉歡喜地和喬明江交流,只覺得心仿佛被什麽東西給狠狠剜了一刀,鮮血淋漓地抽痛。
他很想沖上去,将她手中握着的手機狠狠摔在地上,告訴她自己才是她未來的丈夫,而不是他那個喜怒不定的哥哥喬明江。但內心仍舊不肯低頭的自尊又讓他難以行動,只好不斷地暗示自己這些都是為了大局,所以一時半會兒不能和對方撕破臉。
可饒是如此,到底意難平。
喬若洋恨恨的看了一眼仍不知所措地站在客廳內的常曦月,深深吸了口氣,強行扯出笑容來:“不用麻煩王伯您送,我自己走便是。”
王管家見他如此知情識趣,趕緊接上了臺階:“喬少爺,您這是哪裏的話啊,不麻煩,不麻煩的。”
說完,便趕緊走去玄關幫他們開門。
常曦月還立在原地,像是沒反應過來似的,一動不動。
謝妙便擡眼,奇怪地“咦”了一聲,道:“怎麽還沒走?”
常曦月:“……我也?”
“對呀。”謝妙彎起眉眼,“我不是說了嗎,這屋子,我誰都不想看見。”
“——當然,也包括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