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杜雅潔經過一番調查,确認這次發病的幾個人是住得較近的親戚,平時也會在一起吃飯、一起放羊因此一人生病,彼此傳染好在目前還沒有新的病患出現,希望能就此将疫情控制住
她一直守在帳子外面,裏面病人有任何的情況變化,阿布就會出來告訴她一聲
阿布是阿綿族長的兒子,今年才十七歲,雖然不多話但是勤勞努力,杜雅潔對阿布贊賞有加,不停地向歐陽靖推薦,“如果你需要一個可造之材做你日後軍中的得力助手,阿布一定是個難得的人才我很少看到像他這樣年紀的男孩子,又是一族之長的兒子,能這樣纖尊降貴,心甘情願地去照顧自己的同胞朋友,不在乎疾病,也不在乎他們的地位是否不及自己你的身邊真的應該有這樣一個人!”
歐陽靖抓着她的手腕,在她耳邊低聲說∶“你知不知道當着自己丈夫的面誇獎別的男人,在仙蘭也是大忌”
她愣了一下,又笑道∶“阿布才多大年紀?我把他當做小孩子一樣”
他哼聲道∶“那你有多大年紀?”
她嘻嘻一笑,“我嫁給你之後,輩分就大了嘛”
“強詞奪理”歐陽靖始終沉着臉,但是抓着她的手不肯有半點放松
子夜時分,帳蓬內的病人病情已趨于穩定,杜雅潔耐不住一天的痕勞和困倦,打着哈欠靠在歐陽靖的肩膀上睡着了
阿綿送來了宵夜和馬女乃酒,見兩人相依相偎坐在帳子外面的草原上,呵呵笑道∶“哈格桑,你終于找到了一個像你翅膀一樣有力的哈達尼她的美麗仁慈和才學,一定會成為我們仙蘭人口中的傳奇”
歐陽靖低頭看着她熟睡的小臉,問道∶“但是您不會覺得她太過自由、不守規矩嗎?古隆長老就很不喜歡她這樣的性格脾氣”
“咱們仙蘭人的規矩和昊月人本就不一樣,她不是自小生活在仙蘭,不守咱們的規矩也是正常的啊難道當五彩鳳凰駕臨草原的時候,我們偏要把她變成一只灰撲撲的發呆鶴鹑嗎?”
歐陽靖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麽
杜雅潔一覺睡醒,已經是第二天天亮時分,這一覺睡得很香,但是睜開眼時,眼前的光亮全被“一堵山”檔住她眨了眨眼,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躺在歐陽靖的懷裏,不自覺紅了臉
成親的第一夜,兩人的激情纏綿讓她疲憊不堪,第二天醒來之後,又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事實上,兩個人才相識不過幾日,她對他還是感到陌生,可偏偏他已經是與她生命相連的親人了每每想到這裏,就覺得又是奇妙,又是不安
不知道他能帶給她的是一份怎樣的生活,不知道他們兩人是否真能過上她所期待的那種幸福甜蜜的日子但她想,這個男人應該是值得她依靠的,最起碼在他身邊,她能夠感覺被保護着、被疼惜着,而這種感覺,以前只有在親人身邊才能夠得到
多奇妙,今生今世,會有一個和她完全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像父母、祖父那樣愛着自己而這個人,曾經和她分處千裏之遙,從不相識……
也許是因為她思慮時呼吸的節奏與沉睡時不同,當她左思右想之際,歐陽靖也睜開了眼
乍然四目相對,她很不好意思地想別過臉去,卻被他的手掌托住了後腦,只好與他直視
“那個……病人怎麽樣了?”她小聲問道
真禁不起他這樣火辣辣的直視,即使在昊月她有那麽多的男性發人,但是從沒有一個人能這樣看她,就好像能一直看到她心底讓她心跳亂了節拍,呼吸亂了節奏,向來伶牙俐齒的她,此時連話都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驀然摟住了她的唇,将接下來那些哆哩哆唆的廢話都一并吻住昨天真的很想對她發脾氣,氣她不聽話一個人騎着馬跑來跑去,萬一碰上那些殺手怎麽辦?
以前別人不知道她是誰,現在全草原都知道她是他的新婚妻子,是哈達尼,是昊月皇帝派來與仙蘭締結友好關系的使者想殺她的人甚至可能不只一群人,她怎麽可以如此不珍視自己的生命?還有這據說會容易爆發疫情的傳染病,她就算是戴了手帕,洗淨了手,又怎能保證一定不會被傳染?
阿綿族長居然還說她聰明,她哪裏聰明?她笨得就像一只羊,一只待宰的小綿羊!
他的怒氣忍了一晚,終于在今晨爆發,唇舌上的力度讓杜雅潔漲紅了臉,躲也躲不開,只能任他予取予求直到他的大手不規矩地在她身上撫弄,害得她嬌喘連連時,她才不得不開口求道∶“別……好歹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又不是在家裏,你就不能……矜持些嗎?”
他停了手,卻盯着她的眼,啞聲道∶“那今晚回了家,你能讓我『心滿意足』?”
她哪裏聽過這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捂着臉翻過身,從他懷,中掙紮起來,看着自己身上已經産生皺折的衣服,嘆口氣,拚命用手想把它們拉平整好,卻又被他的一雙大手摟入懷裏
“以後做事必須聽我的話你知道我們仙蘭男人怎麽對待不聽話的老婆嗎?”
“打她?”她眨眨眼,嬌笑着回頭看他,不信他會舍得打自己,他雖然看上去強悍,但是她知道他身體內必有一顆柔軟的心手指在他胸前戳了一下頑皮又妩媚地問∶“你舍得打我嗎?”
他的胸口醞配麻麻,抱着她的力道不禁又加重幾分,讓兩副身軀又再貼合了些,輕輕啃咬着她白哲的脖子、柔軟的耳垂和那讓他流連不已的芳香紅唇,帶看幾分威脅口吻的對她說∶“你若是不聽話,我可以把你賣掉”
“賣我?”她驚訝地張大眼,“誰會買別人不要的妻子?”
“口亨,多看呢買回去做個女奴也好”他故意惡狠狠地威脅,但他當然不會這麽做從認識這丫頭起,他就只想把她禁锢在自己身邊一即使她有多麽讓他不放心
她明眸流轉,神采飛揚地笑看說∶“你若是真要賣我,想買我的人可也多看呢哼,不要你賣,我自己給自己标個高高的身價,看誰出得起,我才肯賣給他”
“好大的口氣!我倒要看看誰有膽子買我哈格桑的女人”明明是他威脅她的,怎麽反過來被她威脅了?這個女人真的要好好懲戒一番才行
此時若非聽見阿綿族長在帳外說話,兩個人差點直接在床上纏綿起來
當杜雅潔紅着臉掀開帳簾的時候,見到阿綿族長那副了然于心的笑容,讓她簡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找了個借口跑向病人的帳子那邊,一上午她都不敢單獨和歐陽靖在一起了
那幾個病人喝了杜雅潔開出的藥,果然好了很多,第二天就止瀉止吐,可以吃些東西,甚至是下地行走了
歐陽靖見事情已經辦妥,便要拉着杜雅潔離開
她臨行前殷殷叮囑阿綿族長,“一旦再有相似的病情,可以先吃這種草藥試試看,而且一定要注意将病人和普通人的飲食起居分開,避免疫情傳播”
歐陽靖牽着馬在一旁不耐煩地看着她唠唠叨叨,見她的話仿佛說不完似的,只得大聲喊道∶“杜雅潔!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連名帶姓,叫得很是嚣張,卻讓她回首嫣然一笑,“你不是該叫我一聲『我的哈達尼』嗎?”她都敢只叫他的名了,這塊木頭怎麽還這樣楞楞的叫她的全名?
他拉着她上了馬,瞥見站在一旁的阿布,說∶“阿綿如果願意的話,明天讓阿布去我那裏吧”
阿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驚喜地說∶“那當然好!阿布一直視你為他心中的英雄啊!”
阿布滿臉都是喜悅的光芒,跪地說道∶“多謝哈格桑!”
“謝謝你們的哈達尼吧門歐陽靖拉過馬頭,與杜雅潔并肩離開
杜雅潔在馬背上高興地看着他,“原來你是肯聽人勸的我以為你凡事都只聽從自己的意志,不會将別人的話放在心上”
“如果是正确的話,我會聽”
她瞥他一眼,“那……我有件事要勸你,你一定得聽”
他側目看她,見她笑容古怪、眼波閃爍,就知道她又有鬼心思,“什麽事?”
“你應該開始學習認識昊月的文字了縱然不會寫,也要會認”她一本正經地說,“身為仙蘭族長,縱使你不想和昊月國有牽扯,但你也該知道,仙蘭人現在實在算不上富裕我昨天問過阿綿,他們族人每個月也只有幾十枚銅板的進項你知不知道就是最窮的昊月人,兩、三天也可以賺到這個數了?所以仙蘭早晚是要和昊月通商的,仙蘭的許多貨物,比如羊毛羊皮羊肉,都可以賣到昊月去,你們故意繞開這個大東家不合作,苦的是你們自己”
“這和昊月文字有什麽關系?”他打斷道
她極有耐心的說下去,“你不認識昊月文字,就不可能了解昊月的文化,你不去了解昊月人,就不可能和昊月國做買賣,最重要的一點,如果你不認識昊月的文字,當昊月有重要書信送來的時候,旁人告訴你信上寫了什麽,你就只能選擇相信”
他醚起眼,“你是在暗示我什麽?”
她微笑道∶“不是暗示,只是提醒”頓了頓,她再說道∶“因為你是仙蘭的王者,而王者的身邊是沒有可信之人的”
他微微挑眉,“你是說包括你在內?”
她苦笑着聳聳肩,“你答應娶我的時候,心中一定覺得我是昊月皇帝派來的密探或間諜,肯定不信我”
他凝眸注視着這個總喜歡說很多道理給他聽的女人,她說教的樣子讓他想起娘,只不過不同的是,娘總在告訴他要如何去恨別人,尤其是恨自己的父親而她……卻喋喋不休地告訴他該如何去愛人,或者自愛
他向來不喜歡聰噪和不聽話的女人,偏偏對于她的一再逾矩竟也一再容忍這個丫頭帶給仙蘭的會是什麽?阿綿族長的那句話也許說的對,當五彩鳳凰駕臨草原的時候,他怎能把她只當做一只灰撲撲的發呆鶴鹑?
于是,他忽然朗聲大笑,笑聲直達九天行雲,傳遍草原
杜雅潔不知道他為何會忽然大笑起來,但見他笑得這樣開心,猜測自己說的話至少沒有惹他不快,也就放心了
昊月和仙蘭,分屬兩個民族,文化差異極大,她不指望他能夠立刻明白自己的苦心,但她若能潛移默化,融化兩族心中的堅冰,便是奇功一件她想,這應該也是皇上将她遠嫁至此的目的吧
此後的仙蘭草原上,總能看到杜雅潔騎乘駿馬馳騁四方的嬌小身影,不過每次幾乎都由歐陽靖随行保護漸漸地,仙蘭人從原本的詫異不解,到後來也都見怪不怪的接受了草原上人人都在傳頌這位新來的哈達尼,不僅人美,心更美無論走到哪裏,待人都善良謙和,把微笑和福扯傳播四方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愛戴杜雅潔,達齊的妹妹阿秀自從她正式嫁給歐陽靖之後,天天在家裏都要哭上幾回
達齊幾次勸妹妹要放手,她都忿忿不平地說∶“她不過就是昊月國的一位大小姐而已,憑什麽嫁給靖哥?我和靖哥十幾年的情意了,她一來,就什麽都不算了!”
達齊說道∶“倘若族長想娶你,在這位杜小姐來之前,就已經向你求婚了可是他從來沒有和你表達過任何的男女之情吧?這說明在他心中,你只是一個小妹妹罷了,你就算再怎麽不甘心,也要尊重杜小姐,因為她現在是哈達尼了”
“什麽哈達尼,我才不會叫她哈達尼!咱們仙蘭最好的妻子是不會騎馬的,是不會賴在丈夫身邊不去做家務的
“我猜她連羊毛都不會剪!”
他勸不通妹妹,只能無奈離開他每天要見歐陽靖上報許多公務,實在沒有多少時間浪費在妹妹身上
今天他來到南圓羽香的時候,歐陽靖和杜雅潔正在書房中這書房原本是沒有的,是她特意收擡出一間空房,準備了筆墨紙硯,說要教歐陽靖認識昊月的文字
每夭早晚兩次,她都會手把手的教歐陽靖握筆寫字
歐陽靖握慣了弓劍的粗壯大手,乍一握這細細的筆杆,實在是不習慣她先從最簡單的字開始教他寫,但就是這橫平豎直的“一”、“上”、“天”,他要想漂亮地寫出來都覺得比射出雷霆萬鈞的一箭還費勁,更不要說寫出自己的名字了
達齊來到書房前時,正聽到兩個人在裏面“激辯”——
歐陽靖說∶“我都寫了快一百個『永』了,這個字我也認得了,為什麽還要寫?”
杜雅潔柔聲說道∶“縱然你寫了一百個『永』,你看看有一個好看的嗎?這『永』字可是習字人入門時首要學的字,雖然簡單,但是筆劃講究,點、提、撇、捺,樣樣皆有你若把這個字寫會了、寫得好看了,才算是入門”
“哼,我縱然不會寫這個字,也不妨礙我上陣殺敵”
“你若是連這個字都寫不好,其他字又怎麽能寫得好看?”
“寫不好看又如何?難道寫好看了,能讓仙蘭的草原上開出金子嗎?”
聽着裏面傳來像是摔筆的聲音,達齊隔着門笑道∶“哈格桑,練字這種事情很磨練心性的,的确不能着急”
“女人真是這世界上最煩的動物”歐陽靖推門而出,皺着眉頭,“只說我不會寫昊月的字就笑話我,昨天讓她學擠羊女乃,她都做不來”
她紅着臉在他身後說道∶“擠羊女乃也是要練的,我才練了一會兒,阿布還說我有天分呢”
“阿布那種連胡子都沒長出來的小雛鳥說的話,你也信?”
她将嘴角一撇,“昨天你還誇他是将來草原上振翅高飛的雄鷹呢”
“那是将來,不是現在”
“你現在說出這樣的話,不算是自相矛盾,出爾反爾嗎?”
“什麽左耳右耳,你先去把飯做好再和我講道理”
“做飯和講道理并不會有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