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
看看眼前兩人吵得面紅耳赤,達齊笑看伸出雙手,平息戰争,“好了好了,二位也不要争執了,哈達尼剛學仙蘭女人的農活,學得慢并不奇怪就如哈格桑學寫昊月的文字一樣,大家都是初次接觸,誰也不要嘲笑誰
“我這兒有幾件事報告,哈格桑,北邊土野部落的風格爾族長來信問您,今年的冶鐵量是不是要加大;秋薊昨天派了人送信來,說想用糧食布匹和我們交換鐵器,問您可不可以”
“秋前要換鐵器?”杜雅潔急急勸阻道∶“當然不行,秋前狼子野心,之前還曾經兵犯昊月,現在又來換鐵器,明顯是為了圖謀讓自己的軍事實力強大……”
歐陽靖哼了一聲,“和他們的那一仗是我們打的,他們是什麽樣的人,我心裏比誰清楚打仗是男人的事情,女人不要插嘴”
她嘆氣道∶“你還說凡是正确的話你都聽,可是我還沒說完呢,你就不願意聽了”
“因為你的舌頭太長了”歐陽靖說完,就和達齊出門去了
達齊回頭看了一眼板着俏臉的哈達尼,她的雙唇一嚼一吐,分明在說兩個字∶木頭他忍俊不禁,對歐陽靖說道∶“哈達尼真是個性格爽朗的女孩子”
“太爽朗了,簡直像麻雀一樣聰噪”他皺皺眉頭,問道∶“除了秋薊的事情,襲擊車隊的幕後黑手查得如何了?”
“已經查出了點眉目”達齊也正色起來,“那些屍體上的傷口都是刀傷,咱們仙蘭人最擅長用這種刀其的,只有摩诃族
“嗯”歐陽靖眉宇冷凝,“但摩诃族距離這裏最遠,你認為他們會特意跑到這裏來劫殺新娘嗎?”
達齊的嘴唇盒動,似有話想說,但欲言又止
歐陽靖看到他的表情,便說∶“有什麽話你就直說,不要吞香吐吐”
他依舊遲疑了半晌,才輕聲說道∶“族長應該知道……古隆長老原來就是摩诃族的,在他手下有不少摩诃人”
歐陽靖的神情更加凝重,他一手緊緊按住腰畔的劍鞘,卻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茫茫草原的盡頭,有幾乘馬飛馳而來,在草原上巡邏的仙蘭士兵見對方竟然穿看昊月的官衣,立刻縱馬上前盤問
“你們是什麽人?”
當先那名英俊年輕的男子着三品官服,朗朗應答∶“請轉告你們的哈格桑,昊月國昌九知府莫秋童前來一會!”
先得到這個消息的是杜雅潔,因為當時歐陽靖并不在南圓羽香
她很是驚喜地命人将莫秋童引領至南圓羽香的門前,打量看他的穿着裝束,笑道∶“士別三日,刮目相待,秋童你現在可是堂堂三品大員了
莫秋童望着她,“你現在也是名動草原的哈達尼了”
她的臉微紅,但是眼底閃爍着光芒,笑着将他請進門內,說道∶“我剛剛做好菜,你若是不嫌棄,就嘗嘗我的手藝吧”
他詫異地環顧四周,又看看将袖口挽到手肘,月要上還系了一條棉布圍裙的她
“這裏就是仙蘭族長住的地方?你還要給他做飯?”
杜雅潔身出京城名門,在杜府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高貴大小姐,家中縱然不比宮廷的豪華壯美,但也是亭臺樓閣、雕梁畫棟而這據說是仙蘭族長,堂堂鷹王所住的地方,甚至比不上昊月一個普通農家地主的深宅大院氣派更不用說這裏竟然連個使喚丫頭都沒有,還要她親自下廚?!
但她一點也不以為意,反而樂在其中的樣子,笑咪咪地說道∶“草原上可用的食材不比咱們在京城中的那些山珍海昧講究,但勝在昧道天然新鮮
我剛才從一位仙蘭大嬸那裏學了一道酒燴羊肉,和一道清炒碗豆苗趁着靖還沒有回來,你就先來替他嘗嘗,看我是不是有幾分做飯的天賦”
然而莫秋童卻聽不下去,拍案而起道∶“雅潔,你好歹是堂堂杜府千金,這種粗活怎麽能由你來做?京城的少白和劍武等一幹朋友都放心不下你,才……叫我回去怎麽和他們說?”
“怎麽說?我現在又沒有受委屈,日子過得也很逍遙,你照實說就好啦”她笑着翩然轉身,回到廚房裏繼續忙活
片刻後,她端出那道酒燴羊肉,很大的一個盤子,裝得滿滿的
她笑後如花,“那位大嬸說,仙蘭的男人最愛吃這道菜,酒的味道可以去除羊肉的月複味,仙蘭的男人吃了它,上陣殺敵就可以所向披靡了你是文官,可能吃不慣,嘗一口就好”
莫秋童見她一頭的汗水,猜她應是從早上就開始忙活了,心中着實為她不值看着那一盤羊肉,比起京中的飯菜簡直不知道粗糙了多少倍,會讓她這樣辛苦,看來她所嫁之人不是一個懂得疼惜她的人,他筷子勉強提起,又輕嘆着夾不起食物來
她看穿他的心思,笑道∶“你不要總童京中的人和事來對比眼前,這裏是仙蘭人所住的地方,身為仙蘭人的妻子,就應當做這些事情,我這些天也漸漸習慣了其實做這些事,倒比關在繡樓中學着繡花彈琴更有意思,你不辛苦做飯,怎知道飯食得來的辛苦?小時候你父母定然曾經告訴過你,『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可是教你的道理和你親身去體驗是不一樣的
“我還在想,要不要試着養蠶取絲、紡紗織布這裏的生活比起昊月人可真是困頓多了,總要多教他們一些技能才好,可我原來所學淨是書本上的道理,放到眼前竟然覺得沒有多少用處以前我認為自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現在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離開了這個大小姐身分,連頓飯都未必能做得好”
莫秋童見她居然念念明明說出這樣一番道理來,不禁感慨道∶“幾日不見,你似是變了很多
“當然要變,以前我是養在深閨的大小姐,現在你也說我是名動草原的哈達尼啊”突地,遠處馬嘶長嗚,她擡頭去看,笑道∶“好了,你不吃的羊肉自然有人來吃”
此時歐陽靖和阿布一前一後縱馬回來,見到家中竟然有昊月國的男客來訪,他雙眉-凝,還未開口,莫秋童便起身拱手道∶“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鷹王吧?在下是昌九新任知府莫秋童”
杜雅潔在旁邊說道∶“秋童是我在京中時的好友,此番也是來看望我的我剛剛做了飯菜,請秋童一起吃,可他卻不肯吃”
歐陽靖斜晚了莫秋童一眼,聽得杜雅潔對他稱謂親熱,頓時覺得此人的五官眉眼沒有一處順眼的
他将馬瘤丢給阿布,瞥着桌上的食物,問道∶“就只有一道羊肉嗎?丈夫沒回來前,是不能動筷子的,這一條規矩我大概沒有告訴過你”
聞言,她對着莫秋童扮了個鬼臉,“忘了告訴你,這裏的規矩大如山,我在他面前就像是個小女奴,稍有不慎,動辄得咎,只怕還有被賣的可能”
她當是在開玩笑,莫秋童卻聽得睦目結舌,瞪着歐陽靖那張木頭臉,遲疑半晌後說道∶“鷹王,雅潔出身京中名門,她若是有不習慣你們仙蘭規矩的地方,你身為豪氣幹雲的當世英豪,也該讓她三分才是”
歐陽靖聽得心中大為惱火這男人是誰?大刺刺地跑來私下和杜雅潔見面不說,竟然還差點分食了她給他做的飯,現在甚至還要教訓自己?
他哼了一聲,“仙蘭男人的事情由仙蘭人管,昊月人沒有插手的分兒”他氣得不理會桌上已經擺好的飯菜,回頭對阿布說∶“送客!”然後徑自走回房間
阿布跟着歐陽靖以來,忠肝義膽,眼中只有這位哈格桑,聽得他吩咐,立刻走到莫秋童身邊,硬邦邦地說道∶“我送你回去!”
莫秋童皺眉看着杜雅潔,“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她先露出一個苦笑,又釋然地安撫道∶“沒事,他就是這個牛腆氣,說翻臉就翻臉的,但其實他的心地沒有你想的那麽壞你先回去吧,給京中的故發們寫信時,也不要把我寫得那麽可憐昌九距離這裏很近,也許有空時我也會去看看你”
待莫秋童離開,她才返身進房去找歐陽靖
見他坐在書桌後方,桌上原本擺得整整齊齊的書本字帖都被弄得亂七八糟的,想來他方才一定是草這些東西出氣,她一邊走過去收擡,一邊說道∶“這些字帖可是我辛辛苦苦一筆一劃給你寫出來的,你就算是懶得練,也不必要把它們丢得到處都是,白白辜負了我的一番心意”
歐陽靖看着她在屋中收擡忙碌的樣子,悶聲開口,“那個什麽莫秋童,應該寫得一手好字吧?”
“當然,他是京中才子,不過二十四歲就當上了知府,年輕有為……”
她話才說到一半,忽然被他一拉跌落到他懷中,坐在他的膝蓋上,他呼出的熱氣直撲到她臉上,字字合着幾分怒氣敲進她的耳膜中-
“你該不會喜歡他吧?”
她側目看他,随即看到他眼底的酷意,于是故意打趣道∶“怎麽?你怕我和他有私情嗎?”
他冷笑一聲,“我只是想提醒你,咱們仙蘭男人最不能允許的就是妻子在背後偷人所以丈夫不在家時,妻子是不能随便接待男子外客的”
她眼珠轉動,說道∶“可是我上次還曾經單獨在那位大嬸家住餅一晚……”
“那是因為大嬸看你年紀輕,只當你是未成年的少年人,才沒有刻意忌諱”
她辛苦忙活了一整天才為他做好飯菜,見他一口不吃就先來審問自己,不覺也有點生氣,說道∶“我們兩個人若是有私情,還能在家中這樣光天化日的不背人嗎?我若是對他有私情,你以為我會答應皇帝嫁給你嗎?”
他聽了這話本該是高興的,但心裏一旦有了結,聽什麽話都覺得瞥扭“你是不是覺得嫁給我很委屈,沒人能懂你那肚子裏的詩情畫意,還要費心做飯洗衣?”
杜雅潔跟他講不通,氣得推開他翻身坐起,将腰上的圍裙解下丢給他,一言不發地沖了出去
歐陽靖随即聽到阿布在外面喊道∶“哈達尼,你要去哪兒?”
然後馬嘶響起,漸漸遠去,應該是她騎馬走了
他走出房門,只能看到她的背影遠去
桌上那一盆還熱氣騰騰的酒燴羊肉依然冒着香氣,阿布尴尬地站在原地看他,憋了半晌才說道∶“哈格桑,哈達尼辛辛苦苦給您做的飯……”
他坐下來,用手抓起一塊羊肉放到口中——這是她第一次做這道菜吧?昨天他随口說了一句小時候最喜歡吃母親做的酒燴羊肉,也不知道她去哪裏就學了這道菜來沒想到她第一次做竟然就做得這麽好吃
這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