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闵和竹不明所以,他往饒樨身邊走去,饒樨卻像是承受不住沖擊一般滑坐下去,整個人蜷縮起來。
闵和竹去看貓眼,看到門外站着的是一臉焦急的蘇承望。
蘇承望居然找過來了?
闵和竹一愣,他的手下意識搭在了門把手上,又聽見饒樨輕微的哭聲。
調解關系絕非他擅長的事,闵和竹為難極了,心裏為應該說什麽而遲疑。
他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畢竟這是蘇承望和饒樨的家事。他不知道該開門,還是裝不在場了。
“饒樨。”
站在門外的蘇承望雖然神情焦急,但也沒說其它的內容,只是這麽喚到饒樨的名字。
他看上去疲憊又帶着一點怒氣,沒有往日的風度翩翩,整個人看上去,倒比平常顯得更生動一些。
“饒樨,要開門嗎?”拿不定主意的闵和竹小聲問道。
饒樨沒說話,但還是讓開了位置。闵和竹視作他選擇了默認,便打開了門。
見是他開的門,蘇承望張開的嘴又合上了。
他們就這麽對望了幾秒鐘,闵和竹先低下了頭,默默往旁邊退去,把舞臺讓給這對情侶。蘇承望則開口和他道了歉:“和竹,給你添麻煩了。”
他該說什麽好呢?闵和竹張了張嘴,大腦裏閃過許多客套話,可都說不出口。
最後,他不過是僵硬地問到:“吃飯了嗎,我們還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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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句話打破了略顯尴尬的氣氛,饒樨從地上起來,拉着他的手臂往餐桌邊走:“和竹哥,我們先吃,別管他。”
蘇承望卻沒給他們走開的機會,他抓住饒樨的手,再次喊到對方的名字:“饒樨。”
饒樨身形一滞,還沒說話,眼淚就先掉了下來。
闵和竹看這陣仗,心裏不免咯噔一下。
他不習慣置身于複雜的情感劇場之中,于是不着痕跡地,悄悄把自己的手臂從饒樨手裏拔了出來。
他溜到一邊,謹慎地觀察着饒樨和蘇承望,避免雙方因為情緒激動發生肢體摩擦。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在饒樨再次轉身的剎那,蘇承望一把拽過他親了下去。
闵和竹努力咬住嘴唇,才避免自己驚叫起來。
但他還是感到心髒的血立即往他的臉龐上泵,燒得他皮膚刺痛。
他馬上捂住自己的眼睛,甚至轉過身去,不願再做圍觀群衆。
身後傳來饒樨帶着哭腔的,委屈的抱怨:“你為什麽都不回複我信息?”
蘇承望的語氣略顯嚴肅:“饒樨,我在學習,封閉式管理,沒辦法回信。”
“那電話也不能打嗎?”
“你把我拉進了黑名單,我打不通你的電話。”
“拉黑?我怎麽會……”說着說着,饒樨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是意識到蘇承望所言不假。
“饒樨,別亂跑了。”蘇承望一頓,有些壓抑地喊到,帶着一點哽咽,“我把你所有的朋友電話都打遍了,誰都不知道你去哪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背對着兩人的闵和竹聽見蘇承望的話語,不免一愣。
他從沒見過蘇承望生氣的模樣,即使是在比賽中陷入劣勢,所有人都煩躁不堪、甚至開始互相指責的時候,蘇承望依舊是隊裏情緒最穩定的存在。
闵和竹曾經偷偷想過,蘇承望是不是什麽科研所悄悄投放校園的人工智能,才能做到無時無刻從容淡定。
今天他才算見證了自己想象不了的事。
原來,蘇承望也是會生氣的。
“我……”饒樨被蘇承望這麽一喊,氣勢頓時弱了下去。語塞了一陣,才小聲說到,“可我們不是加過游戲好友嗎,你就不能到游戲上聯系我嗎?”
“我們所有軟件的使用記錄都會被監控的。”蘇承望無奈地解釋起來。但他很快意識到,解釋對于饒樨來說是沒有意義的,于是換了一種做法。
“我和你還沒說清楚,你別——”
闵和竹用手掐了自己的手腕一下,用疼痛避免自己因為好奇轉過身去。
他雖然不常看什麽偶像劇,但當下的情景會發生什麽,他多少能猜得出來。
唉,是不是最開始,他不放饒樨進來比較好啊?那就不會淪落到當下這麽尴尬的境地。
還好,兩個人沒繼續下去,很快就結束了情難自已。
“和竹,”終究是蘇承望先意識到了還有一個外人在場。真奇怪,闵和竹想,他是不是剛剛直接出門比較好,而不是在小別勝新婚的情侶間破壞氣氛。蘇承望有些不好意思地同闵和竹再次道謝到,“這幾天謝謝你照顧他了。”
闵和竹緩緩回過頭去:“……先吃飯吧。”
他遭受的沖擊有點大,到最後只能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
饒樨習慣多點餐,所以三個人吃也不至于份量不夠。但闵和竹還是單獨泡了一包泡面,把米飯留給了饒樨和蘇承望。
餐桌上的氣氛仍舊尴尬,唯有他們咀嚼的聲響,安靜得闵和竹坐立難安。
他終于忍不住想說點什麽。
“你們怎麽會來這裏舉辦婚禮呢?”闵和竹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用這個保險的問題進行提問。
蘇承望在本科學校進行碩博連讀,他們的老家也不在這座城市。三個彼此間相隔幾百公裏的城市,蘇承望和饒樨為什麽會選擇在這裏請客?
“我家在這兒。”饒樨解釋到。
怪不得當時蘇承望能幫他聯系中介,怪不得饒樨會知道他住在哪兒……原來如此。大概當時推薦中介,也是饒樨幫忙的吧。
闵和竹為這個巧合在心裏無奈地笑了一下。
饒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繼續補充了原因:“我想回家裏去的,又擔心哥哥也在家。”
從饒樨和他說的話當中,闵和竹不難猜到饒樨的大哥恐怕是個極為嚴肅的人。但他還是不解到:“那你來找我……”
就算哥哥是個不好相處的對象,他對于饒樨來說,更是一個陌生人。饒樨怎麽會選擇來“投奔”他呢?
“我沒有和和竹哥你相處過,有些好奇。”饒樨支吾其詞地回答道。
饒樨的答案對于闵和竹來說,沒有說服力。他也是個對很多事有好奇心的人,但在這種事上,他覺得不适合好奇。
萬一他不是個好人,因愛生恨傷害饒樨怎麽辦?饒樨就沒有考慮過這種風險嗎?
闵和竹想了想,莫非是饒樨和蘇承望吵架的時候,蘇承望說了希望他能冷靜一點,導致饒樨想起了自己來——所以才會跑來實地考察,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對象舊情未了。
饒樨這樣情感強烈的人,就算料到也許會有風險,也會堅持來親眼确認吧。
會擔憂這種事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話說到這份上,闵和竹為自己被視作那樣的對象産生了不悅,坦言到:“你把我當情敵嗎?”
正在吃菜的蘇承望因為闵和竹的直言不諱嗆了一下,他馬上咳嗽起來。
饒樨連忙給他拍打後背順氣,待他平靜下來以後,又一下子紅了臉應到:“我……和竹哥,對不起。”
饒樨沒用花哨的詞句來辯解,而是直率地道歉,這讓闵和竹的情緒緩和了些許。
不明情況的蘇承望目光在他倆之間游弋,卻下意識地回避與闵和竹的對視。
闵和竹嘆了口氣。
這個世界上唯一不知道對蘇承望抱有好感的人,大概只有蘇承望本人了。
然而蘇承望的智商,自然足以在被啓發的剎那,将過去的種種蛛絲馬跡串聯起來,得出一個大差不差的答案。
雖然知道揭開這個謎底,對于他和蘇承望任何一方來說都沒有好處,但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闵和竹在心裏說服着自己,心髒還是難免酸漲。
他沒有想過自己悄悄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會在多年後,一個不曾設想的場合揭露。
百感交集,他感覺自己的眼眶有點發熱,于是只能用低頭咀嚼面條掩飾。
良久,蘇承望才有些刻意控制情緒、禮貌地問到:“和竹,這幾天饒樨沒給你添麻煩吧?”
他本以為蘇承望會說些什麽,可對方最終還是只提了饒樨的事。
真不知道,是為了宣告和饒樨關系所做的避嫌,又或是對他這多年來煎熬的體貼。
只不過不論是哪一種,都會令他無所适從罷了。
介乎于松了一口氣與遺憾之間,闵和竹搖搖頭,否定到:“沒有。”他本沒想過這麽做。是獨居的生活讓他太寂寞了,才會應下饒樨的請求。
“和竹哥,真的對不起啊,這幾天我都——”
“真沒有。”闵和竹不喜歡這種需要客套的時候,他不得不給出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理由,來解釋自己并不覺得被打擾,“我來這裏也沒有什麽社交,你在這,我還少無聊點。”
饒樨和蘇承望沒想到他會這麽回答似的,過了一會兒,還是蘇承望先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和竹,你還是和從前一樣。”
闵和竹咬住夾起一縷面條往嘴裏送的筷子,不知道要回複什麽。
被人說這句話是好事嗎?還是過去他曾經默默追逐的暗戀對象。
這到底是在誇贊他的純真如一,還是在有意無意地暗示他沒有成長的事實?
闵和竹感覺胸腔悶悶的,卻也沒有發作的理由。他不過簡單應到:“是嗎?”
饒樨倒比蘇承望還要會揣摩他的心理,連忙解釋起來:“和竹哥,蘇哥他就是……不大會說話。他的意思是,好多人變得太厲害了,完全看不出過去的影子。但你沒變,他很高興。”
闵和竹笑了。
他點頭應道:“我知道的。”
他其實就沒想過成為大人,不過是在外裝作一副已經長大了、值得人信賴的模樣。
如果可以,他想永遠只說自己想說的話,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像小孩子一樣随心所欲。
然而在這個世界上,普通人是沒有這樣的自由的。
又或者說,成長本身就是一種義務。每一個進入社會的人,都必須履行這樣的義務,否則就會被視為異類。
他肯定變了,也不過是有些過去的秉性,還未能借由時間的打磨去除。
有一天,他也會變得和現在完全不一樣麽?
意識到這樣的未來,令闵和竹惆悵。
“和從前一樣好啊,顯得我永遠十八歲,年輕嘛。”但他還是主動開玩笑到,把這個話題輕輕揭過。
“……”本該接過他話茬的蘇承望,卻沉默了一會兒。在闵和竹對談話意興闌珊的時候,他才開口問到,“和竹,堯硯現在和你在一起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