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陸堯硯為什麽會喊他的名字?
闵和竹昏昏沉沉的大腦轉了一會兒,才猛地意識到,自己不該站在這裏。
還好房間裏鋪了地毯,他的腳步聲融在柔軟的纖維中并不明顯。
他往後退,蹑手蹑腳地回到床上,而後用被子捂住自己。
他的心髒跳得很快,吵得他怕一掀開被子,聲響就能引來陸堯硯的注意。
陸堯硯在幹什麽?
這個問題闵和竹不敢發散思維。
被子裏又悶又熱,可他下意識覺得,這裏是現在的他唯一能保護自己的堡壘。
他遲鈍地意識到,原來陸堯硯對他的感情,不僅止于精神層面的喜歡。
這讓他感到困惑,也生出幾分不知是焦慮、還是緊張的情緒。
闵和竹不是不清楚,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在那種事上也是冷淡的态度。但對象換作是他,令他不知該怎麽應對。
他不知道陸堯硯什麽時候會回來,可也做不到這時候離開。
這個時間點,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停運了,他能去哪呢?
闵和竹的神經緊繃,他打開被子一個小小的縫隙,注意着陸堯硯回來的響動。
但太過緊張,就像是把彈簧拉到極致,很快就會導致它失去彈性。不知不覺間,他有些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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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落到黑暗的夢境裏,直到感受到床榻傳來重量的變化。
闵和竹猛然睜開雙眼,可即使張開嘴,也說不出一個字。
難道他要追問陸堯硯麽?
闵和竹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裝作自己睡熟了。
然而陸堯硯沒有放過他,伸手把他身上的被子拽了下來。
“和竹,你醒了嗎?”
闵和竹佯裝自己被陸堯硯的舉動吵醒了,半合上眼睛,緩緩翻身過去:“要上班了?”
“之前你就醒了,是嗎?”陸堯硯幽幽地問到,語氣卻像是陳述。
闵和竹咽了一口唾沫,他慶幸陸堯硯在昏黑的室內看不見他真實的表情,而後含糊地應到:“你說什麽?”
陸堯硯笑了,絲毫沒有忸怩的情緒:“別裝。”
闵和竹覺得真是奇了怪了,本應是陸堯硯羞惱的事,怎麽對方反而能把尴尬轉移到他的身上。
既然如此,闵和竹也不再裝一無所知了:“你有病啊!幹……那種事的時候,叫我的名字搞什麽?”說到最後的時候,闵和竹都覺得自己的臉頰在燒。
陸堯硯甚至沒有難為情地失語,倒打一耙到:“你偷聽啊。”
“我偷聽你?”闵和竹感覺自己身上的汗毛都要因為怒火豎起來了,“陸堯硯,你說什麽胡話呢?”
陸堯硯笑得更厲害了:“我是正常人,有這種需求很普通吧。”
“是很普通,但你怎麽能——”闵和竹結結巴巴,實在是說不下去。質詢陸堯硯竟變成了對他的拷問,闵和竹為自己一時沖動、說出先前的話後悔起來。
“‘怎麽能’?和竹,我想和你做朋友的,但是連朋友的關系,你似乎也難以忍耐。”陸堯硯的語氣越來越低沉,“既然我們做不了朋友,為什麽你連我悄悄喜歡你也不允許呢?”
“你這是悄悄嗎!”闵和竹實在受不了對方的颠倒黑白了,“陸堯硯,如果我剛才真的不小心闖進去了,你要怎麽面對我啊?”
陸堯硯卻答非所問到:“和竹,你就沒有想着蘇承望做過那種事?”
“你閉嘴!”闵和竹拔高了聲量,蓋過了陸堯硯的臆測,“怎麽可能?!”
他喜歡蘇承望,可那種感情是朦胧的仰慕,他自認是純粹的,又怎麽會摻和上其它的雜質?
“為什麽?”
他都沒想過這種事,陸堯硯怎麽能空口就造謠?“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我是那種人,所以我會這麽想。”
“和你說不通。”闵和竹為陸堯硯的厚顏無語至極,他一掀被子,決定從房間裏離開。
實在不行,他就在大廳的沙發上将就一下,等明天他立馬打車離開——
闵和竹還沒能從床上起身,就被陸堯硯抱着腰拽回了床榻。
他被對方像是狼狩獵野兔似的拖了回去。
闵和竹看不清陸堯硯的表情,他只能感覺到對方壓制着他。陸堯硯帶着水汽、冰涼的手猶如枷鎖,他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可怎麽也起不了身。
“陸堯硯!”闵和竹慌張喊到,近乎破音,“你放開我!”
“和竹,我很容易因為高興感到興奮。我平常其實不太容易高興的。”陸堯硯對他的喊聲置若罔聞,只是自說自話地娓娓道來,“但我喜歡的人在我面前閃閃發亮,我怎麽會不開心呢。”
恐懼和困惑在闵和竹心裏交織。
他知道陸堯硯沒有說謊,那為他的表現由衷地開心是不能演出來的。
但他無法接受他和陸堯硯的關系,怎麽突然就滑坡到了這一步?明明他們在會議室的時候還好好的,他不禁後悔,如果自己不起床,就不會撞見那樣的事,也不會讓陸堯硯把事情挑明到這一步……
“和竹。”陸堯硯嘆息似的喚到。他忽然松開了闵和竹的手腕,在對方愣神的時刻,又緩慢而煽情地把手指嵌入對方虛握的拳頭、暴露的指縫之中,“我根本不想和你做朋友。只要和你呆在一起,我就會想入非非。”
他的語氣缱绻又深情,可闵和竹已經不住地顫抖起來。
直覺警告他,他不能再任由一切發展下去。然而他的身體卻怎麽也使不上勁。除了疲勞,還有頭一次感受到陸堯硯壓迫感的悚然帶來的脫力。
是陸堯硯面對他的時候,總是一副無賴但無害的模樣,所以才會讓他放松警惕嗎?
他恍然間想起饒樨的話,“總之和竹哥自己小心點就好了”,是他沒把饒樨的話放在心上,才會淪落到當下的境地,闵和竹不由得後悔起來。
他要為自己的輕視付出代價了嗎?
到了這一步,闵和竹的思緒反而從身體抽離。他開始思考,陸堯硯會做什麽——他隐約覺得,是他無法想象的走向。
可似乎是發現了他的恐懼,陸堯硯最終還是放開了他。
陸堯硯躺回去,背對他意興闌珊地說到:“睡吧。以後別再理我了,等明天回去,你應該像以前一樣,對我不理不睬。”
闵和竹為他态度突然的轉變不可思議,原本的迷惑在此刻盡數化作怒氣:“你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啊!”自顧自地表白,又自顧自地推開他,完全不管他會是什麽心情——就像他以為他們結了怨,怎麽再碰面,陸堯硯張口就是喜歡了他十多年,“陸堯硯!”
“難道你在期待我對你做點什麽?”
闵和竹氣得語塞,想和陸堯硯打一架的沖動在他的腦海中沸騰。
“和竹。我不高尚,也不是個好人。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會逼自己不做你讨厭的事。但我希望你明白,我想對你做什麽。”陸堯硯的尾音帶着一點顫抖,說到最後,闵和竹甚至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既然對方選擇了退讓,那麽他也該把這事當作沒有發生過。如此一來,他和陸堯硯便相安無事。
但闵和竹想自己大概是也被陸堯硯逼瘋了,他的身體先于大腦的權衡,居然不依不饒地喊到:“陸堯硯,你給我起來,把話說清楚!”
陸堯硯不理他,只傳來了被子窸窸窣窣的響動。
闵和竹一氣之下爬了起來,他按開了床頭櫃的臺燈,伸手去扯陸堯硯的被子:“起來!”
“不要。”陸堯硯又把被子卷緊了些,誓死不從。
“你這個膽小鬼!”闵和竹一把扯開了被子,揪着陸堯硯的領子把他拽到了自己面前。
他們的鼻尖幾乎要抵在一塊兒,闵和竹惡狠狠地粗聲到:“你剛才在那唧唧歪歪的,不是一套一套的嗎,怎麽現在不敢說了?”
陸堯硯眼圈紅紅的,沒說話。
闵和竹一見他這副哭哭啼啼的樣子就一個頭兩個大:“你哭什麽,我欺負你了嗎?”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但連朋友都做不了了,”陸堯硯吸了吸鼻子,“都不準我難過嗎。”
“你這個叫追人的态度嗎?”闵和竹氣極反笑,“在我面前把戲都演完了,鬼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可是你從頭到尾都沒有同意我追你呀。”
闵和竹覺得自己好像被陸堯硯繞進去了。
如果他給出否定,就給了陸堯硯幻想的空間,如果他點頭肯定,陸堯硯似乎又能找到在他面前裝可憐的借口。
不論他說什麽,陸堯硯好像都有應對的招式。
闵和竹深吸一口氣,松開了陸堯硯的領子。他壓抑住自己得不到發洩的情緒,盡可能平靜地講到:“陸堯硯,你能不能老老實實地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麽?”
陸堯硯盯着他看,沉默許久,似乎在斟酌話術。
闵和竹皺起眉,警告對方道:“別油嘴滑舌的,說謊對這個問題的解決沒有任何意義。”
陸堯硯窩起背,肩線塌得厲害:“我說過的,我喜歡你。”他喃喃到,聲音輕得只有嘴唇在翕動,闵和竹不得不湊近了些,才能聽清他說的話,“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你只把我說的話當作惡作劇。”
他根本無法想象和陸堯硯一起生活的畫面,闵和竹怔了怔,沒抓住回答的主動。
陸堯硯又繼續說到:“開玩笑會親你嗎,開玩笑會想要和你——”
闵和竹趕在陸堯硯說出讓他羞惱的話之前,捂住了對方的嘴:“陸堯硯,你能不能正經點!”
陸堯硯似乎想要争辯什麽,他的嘴唇顫動着,搔得闵和竹的掌心微癢,他不得不松開手,還對方說話的自由。
“和竹,我從來都是坦誠的,是你一直回避我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