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他們不是剛吵過架嗎?闵和竹下意識想要拒絕,可陸堯硯接着補充到:“剛剛幫你叫過車了,這兒太偏僻了,無應答。”
闵和竹看了看自己手機上因為無應答、被掐斷了好幾次的叫車程序,只得點了點頭。
“和竹,小陸,你們倆怎麽回去?”
銷售部的部長在出電梯的時候,不忘問了問他們的去向。
“部長,我和和竹酒店将就一晚。”陸堯硯搶在闵和竹之前回答到。
“我送你們?”
陸堯硯委婉地表達了拒絕:“不辛苦您了,您今天累了一天了,回去好好休息。”
今天他們确實累得夠嗆。陸堯硯年輕,深夜還不顯疲态,可其他幾位已經懶得說套話,簡單告別之後,就都離開了。
雨已經小下來,一把傘勉強可以為他們遮住雨水的侵擾。
“身份證帶了嗎?”到了酒店前臺,陸堯硯才想起這個問題來。
“嗯。”闵和竹點點頭。
他倒沒有想過自己回不去,只是平日裏就習慣了把身份證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那就請他們給你單開一個房間吧。”
“……我沒帶,你打算和我睡一個屋呀?”闵和竹這才反應過來陸堯硯的意思,“合适嗎?”
陸堯硯輕笑:“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們又不是沒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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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和竹像是要驅邪一樣,連忙呸呸呸了幾聲:“你說什麽呢?”
說完之後,他才意識到,他們似乎不應該這樣對話——他中午才把陸堯硯氣成那樣,為什麽陸堯硯這時候卻能平靜地和他開玩笑呢?
可陸堯硯已經往前臺去了,沒給闵和竹直接提問的機會。
“麻煩您這邊再開個房間。”雖然經歷了疲勞的一天,陸堯硯在面對外人的時候,依舊彬彬有禮。
前臺的服務員卻回答到:“不好意思這位先生,今晚的房間已經訂完了。”
“豪華房間也沒有了?”
“是的。”
“那能加床嗎?我有房間。”
“可以,您這邊支付加床的費用,做個登記就行。”
陸堯硯怎麽也不問問他願不願意,就幫他決定了?站在陸堯硯身後的闵和竹,不免為對方不征求自己的意見有些不爽。
可他又想到,這下着雨的晚上,他沒法一個人臨時一家家酒店去問——何況只要他拒絕,陸堯硯絕對會跟着他出去,到時候會讓事情變得更麻煩。
不論怎麽說,陸堯硯畢竟為這樁生意付出了很多心血,今天肯定累壞了。
闵和竹嘆了口氣,還是乖乖地上前,給工作人員遞上了自己的身份證。
簡單地登記過後,闵和竹跟着陸堯硯往電梯口走去。
“我沒想到,暑假酒店會這麽緊俏。居然連一個多餘的房間都沒有了。”他還沒問,陸堯硯就主動解釋到,“這兒環境還不錯,你現在出去找,不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你是怕我不高興才說這些嗎?”
陸堯硯露出一個無奈的微笑:“你剛才不是有些生氣了嗎?”
闵和竹想說,他哪有那麽小肚雞腸?
可他又不得不承認,在和陸堯硯的相處中,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做那個被詢問的人。以至于陸堯硯連示意性的詢問都沒有做的時候,他不由得感到了不悅。
這不是一個好的征兆。他是不是有些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闵和竹在心中反省着,坦白道:“嗯。”雖然陸堯硯當時要是開口問他,他的答案大概也會是同意陸堯硯的做法,畢竟這是理智的決定。
闵和竹本以為陸堯硯還會說些什麽,可陸堯硯忽然沉默了。
他借着電梯反光的箱壁,悄悄去瞟陸堯硯,卻瞧到對方收起了笑容,看上去神情冷淡。
大概真是太累了,所以連這些表面功夫也不想做了吧。闵和竹覺得,他可以理解。
他們來到房間,沒過幾分鐘,酒店就派人來給他們加了床。
但加的床有些狹窄,和房間裏的床不一樣大。
陸堯硯本想把大床讓給闵和竹,闵和竹拒絕了。
他雖然睡姿不好,但努力努力,總歸還是不會從床上滾下去的。
闵和竹在陸堯硯去洗澡的時候,給饒樨發了不回去了、記得關好門窗的信息,又無聊地撥弄起了手機。
可手機也沒有什麽有意思的內容。他趁着對方還沒出來,嘗試在床上翻滾了幾下,差一點從床沿滾了下去。
他吓了一跳,更是被從浴室出來的陸堯硯逮個正着。
“和竹。”陸堯硯下意識喊了一聲,但又像是注意到他們應該保持距離一樣,沒繼續說下去。
闵和竹摸着胸口,感受着陡然加快的心跳。他喘了口氣才應到:“你洗好了啊,那我也去沖個澡。”
雨淋濕的衣服在會議室裏被體溫蒸幹,之後又被汗黏在身上,他現在迫切地想要解放自己的身體。
陸堯硯沒說話。闵和竹也不想再在這沉悶的氣氛中呆下去了,他連忙躲進了浴室裏。
他沒洗頭發,只是簡單淋浴洗漱了一下,就從浴室裏出去了。
可就是那麽幾分鐘的時間,陸堯硯居然動手把床拼在了一起。
“陸堯硯,你……”陸堯硯又“先斬後奏”了,但依舊是為了他考慮才這麽做。闵和竹實在找不到發難的合理借口。
“睡吧,都累了。”陸堯硯打了個哈欠,自己先躺下了。
那股怪異的感受又升騰了起來。
闵和竹倒情願陸堯硯對他兇一點,而不是在他們不歡而散之後,還這麽體貼。
可他們都很累了,他的大腦宣告罷工,不想處理複雜的情感問題。
闵和竹也躺了下去。
把床拼在一起以後,他感覺确實舒服了一些,沒有翻身就會摔下去的狹窄感了。
他合上眼,決定先湊合這麽一晚上。
這也會是他和陸堯硯最後住一個房間的晚上。
闵和竹本來是平躺的姿勢,可他根本睡不着,于是便忍不住翻身。
輾轉反側,他還是沒法睡着,總覺得缺了點什麽環節,破壞了他入睡的流程。
今晚陸堯硯似乎什麽話都沒有和他說。
他們之前幾次一個房間,對方總是沒話找話地和他聊天。
為什麽今晚一句話都沒有說呢?
他和陸堯硯相處的時候,總是對方話比較多,更多的時候,都是陸堯硯主動開口,他才會應答。
可現在房間裏安靜得要命,闵和竹甚至能夠聽見自己胸腔震動的心跳聲。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問到:“陸堯硯,你幹嘛要幫我挪床啊?”
一個沒有意義的問題,就像是他無聊極了,才會問出這樣就算有合理的答案、似乎也不會讓他感覺爽快的問題。
如同他幾次想要和陸堯硯辯清他們二人的關系,卻最終被拖入剪不清理還亂的思緒中。
“怕你摔下去骨折了,賴我沒有盡到人道主義責任。”陸堯硯的聲音裏帶着一點含糊的鼻音,似乎真是累極了,在半夢半醒間回答闵和竹的問題。
闵和竹的心微微一動。
一時間,他還以為是高中那個陸堯硯回到了他的身邊。這讓他感到一種無法描述的安全感,他們似乎又回到了那個陸堯硯還沒有表明心意、他還可以肆意地和對方争吵的年代。
“陸堯硯,以後別像之前那樣對我說話了。現在的你還正常一點。”
“怎麽,”陸堯硯因為他們兩個人的閑聊,漸漸清醒了,“還是喜歡我對你犯賤嗎?”
“你也知道你在犯賤啊?”闵和竹抛了個眼刀,沒意識到黑暗裏陸堯硯根本看不見,“沒見過你這麽奇葩的人。”
“嗯,我知道。”陸堯硯坦蕩地承認。
他們之間的氣氛好像恢複了往日。這讓闵和竹感覺身上卸下了重物。他小聲問起自己從離開客戶公司就介懷的問題:“……你不生我氣了嗎?”
“什麽氣。”
“我中午——”闵和竹吞吞吐吐道,不想把話說太清楚。他想,他們這個年紀,社會認知裏是比從前成熟,可說不定比過去更好面子。
“沒什麽。”陸堯硯平靜地應到,可在闵和竹聽來有些語氣冷淡。
“我不是……”不是什麽呢?不是不想和陸堯硯做朋友,只是現在還無法适應他們這理不清的關系轉變嗎?但這樣的念頭,闵和竹說不出口。
他不由得咋舌,又忽然想到,他總是以随波逐流的态度生活。什麽時候開始,面對陸堯硯,總會讓他不自覺地焦躁?
這是陸堯硯故意而為之嗎?還是他們八字不合、當他意識到陸堯硯的存在之後,他們注定就會是冤家?
闵和竹陷入了沉思。但似乎因為他的欲言又止,陸堯硯也失去了聽下去的耐心,不再開口。
猶如機器裏的兩枚齒輪沒有齧合,流水線上的一切都停滞了。
房間再次回到了令闵和竹不适的寂靜。
他幾次翻身,都想把被子一掀,直接起床按亮臺燈,然後把陸堯硯揪起來質問——
為什麽是陸堯硯偏要勉強他們的關系,糾結的人卻是他?
他說不出口。
只要說了那樣的話,似乎就是他認輸了。他承認了自己為陸堯硯的一言一行患得患失。
闵和竹嘆了口氣,為自己是個人類,不知第幾次感到了麻煩。
他睡不着,只能合着眼假寐。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陸堯硯那側傳來起床的響動。
“陸堯硯,要上班了嗎。”闵和竹含糊不清地問到,可聲音幾乎只有自己聽得見。
他的意識裏以為已經早晨了,他們該離開酒店去公司了,身體卻疲勞得無法脫離柔軟的被褥。但不想遲到被扣全勤獎的想法,硬生生把他從床上扯了起來。
闵和竹揉着眼睛,慢慢往衛生間走去。
衛生間的門掩着,闵和竹下意識就想去推開。可一聲輕微的沉吟定住了他。
“和竹……你要讓我怎麽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