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貓眼裏的陸堯硯有些變形,但臉還算清晰。
闵和竹能看清他略帶讨好、卻不卑微地笑着說到:“和竹,我做了夜宵,你要不要來吃?聽說今天你們加班到很晚。”
“不用。”
“那我就放門口了。”
這一次,陸堯硯倒也幹脆,沒和他糾纏。
闵和竹心裏生出種郁悶的滋味。
就像是被膠黏住了腿腳,他怎麽也擺不脫陸堯硯。
他沒被人這麽對待過,也不覺得陸堯硯沒他不行才會這麽做。
沒有他,陸堯硯一定也是人生贏家。只不過享受這些優待的人,便是他人罷了。
但把這些關心都看作是陸堯硯施加給他的沉重,未免也太過鐵石心腸。
被兩種心情拉扯着,闵和竹恨不得回到那個單身派對的晚上。
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喝那麽多、欠對方人情,也絕不會和陸堯硯碰面。
“和竹哥,什麽人啊?”
饒樨從卧室門裏探出半個身子。
“你跑那麽快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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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樨吐了吐舌頭:“我怕是我哥派人過來抓我。我很怕我哥的,他可啰嗦了。”
“陸堯硯,他不知道想些什麽,給我留了吃的。”
貓眼外,陸堯硯是放下袋子才走的。他總不能讓袋子一直呆在外面。
“點的外賣?”
“……他給我做的。”
饒樨的臉上立即出現了這瓜我要吃的表情:“我都不知道他會做飯哎。”
闵和竹沒說話,但饒樨已經自說自話下去了:“我們碰面他都是請在外面吃的。”
“你們人太多了吧。”
“就我和哥哥,最多加個蘇哥,也沒幾個人。”饒樨掰着手指點人頭,“也就五個人,很多嗎?”
“已經很多了。”對一個人獨居的闵和竹來說,他都想象不了自己的屋子裏擠五個人,會是什麽光景。
“和竹哥,那……一直放外面嗎?”
“你想吃?”
饒樨難為情地一笑,他摸摸自己的後腦勺,讪讪地講:“我今天沒怎麽吃東西……”
闵和竹開門把袋子拿了進來。
陸堯硯給他做了水煮菜,看着清湯寡水,但聞起來還不錯。
闵和竹給饒樨找了碗筷,對方也沒客氣,直接動筷品嘗起來。
在菜入口的瞬間,饒樨的眼睛一亮:“好吃唉,和竹哥你要不要來點?”
“不吃了,沒胃口。”
陸堯硯煮的菜都進了饒樨的肚子裏。
吃飽喝足以後,饒樨的狀态也穩定下來了,開始和闵和竹碎碎念起來。
先是聊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饒樨才進入了正題。
“那時候我還想,我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應該沒有什麽能夠阻礙我們了。”他十指交疊,顯得有些窘迫,“沒想到不僅僅是吵架,也有很多要磨合的地方。”
闵和竹點點頭,同意了饒樨的說法。
他不願意和誰建立一段接近婚姻的關系,也是有着這樣的考量。
不是預料不到會發生需要磨合的地方,而是他沒有和誰磨合到非對方不可的信心。
饒樨絞着手指,有點糾結地講到:“也不止是研學的事。我們結婚前,他總是說要婚後才能——可是真的能了,他又好保守。我在想,我有那麽糟糕嗎,為什麽他對我那麽冷淡?”
“呃……”闵和竹吃了一驚。他不知道饒樨怎麽能這麽自然地和自己提起這回事。
你們這些情侶為什麽連這種事也要和別人說啊!對這種事不感興趣的闵和竹已經尴尬得受不了了,他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麽需要遮遮掩掩的,可在他面前多少要避諱一些吧。
“這事要不你們找個心理醫生吧,開誠布公地聊聊。”
“和竹哥,難道你沒有……?”饒樨擡起眼,悄悄試探到。
“我什麽?”闵和竹一怔。
“我懂了。”饒樨咳嗽一聲,把話題輕輕帶過,“對不起啊和竹哥,我們聊點其它的吧。”
他好像微妙地被人嘲弄了,還是被一個比自己小幾歲的人。闵和竹察覺到饒樨的潛臺詞,血一下子往他的耳朵沖,他小聲說了一句:“随便。”
“說起來也奇怪,追陸堯硯的人很多,男女都有。但他沒有緋聞。一點——都沒有。”饒樨忽然話鋒一轉,又提起了闵和竹不想提到的人。
但總要比饒樨和他聊蘇承望要好些,闵和竹只能接受這個話題。
他聽着饒樨提起陸堯硯的“潔身自好”,心裏只覺得沒有戀愛,又不妨礙有別的對象。不少自诩深情的人,不也那種對象不斷嗎。
闵和竹這麽想着,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思想陰暗。
饒樨像是猜到了闵和竹的心理活動,繼續說下去:“那方面也沒有呢,這才奇怪。好多人都在猜,他是不是有什麽怪癖,或者……就是單純的不行。”說到最後一句,饒樨壓低了聲線,如同讨論什麽不可告人的秘辛。
闵和竹噗嗤一笑:“你們還八卦這種事啊?”
這話要是被陸堯硯聽見了,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像聽到造謠他搞潛規則那麽淡定。
“他又沒長一張老衲法號XX的禁欲系臉,看上去很多情啊。”饒樨攤手到,“像是那種早餐分了,中午飯就無縫對接的海王。”
那倒是。陸堯硯生了一雙狐貍的眼睛,上揚的眼角叫他看誰都是脈脈含情,乍一看就是魚塘還要編號的款。
“嗯,确實。”闵和竹忍笑到。
“當時有人還以為他不喜歡美女,是不是喜歡男的,也有人去勾搭過他呢。他對女生還能客套兩句,看到男的理都不理,就當空氣似的,這比冷臉或者委婉拒絕不客氣多啦。”
“他這樣不太好吧,肯定有人上頭。”打游戲也是這樣的,打不死的BOSS,反而會更讓人想要征服。
“是吧。以前還有人為了追他去公司上班,好像也被他氣走了。”
“就為了追他去他公司上班啊?”闵和竹不太懂這種人的想法。他是個現實的人,只會因為待遇優劣選擇留在哪個公司。
“嗯。那些人也不缺錢的,恐怕就想着離他近點吧。他也不知道做了什麽,人家直接就撤資走了的事也有。”
闵和竹迷茫地想,陸堯硯會是這麽不留情面的人麽?
“他也有這麽低情商的時候?”
“我那時候也覺得挺奇怪的,不過後來就知道了。”饒樨瞟了闵和竹一眼,想說什麽不言自明。
闵和竹不自在地咳嗽一聲:“可能有些錢實在賺不了吧。”
饒樨哈哈大笑起來:“你說得也對,人還是應該挑食些。”
所以他也想像不了自己站在陸堯硯身邊,他們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闵和竹嘆了口氣。
“怎麽了,和竹哥?”
在和饒樨的交流中,闵和竹也逐漸放下了心防:“我不知道他幹嘛非得纏着我。”
“和竹哥,其實你的事,他都沒有和我們談過呢。雖然蘇哥提起你的時候,他也會聊幾句,但從來不會主動聊你的事。”
“我又沒什麽好聊的。”闵和竹心知肚明自己是個無趣的普通人。倒是蘇承望還會在生活裏提起他,讓他生出一點悵然的暖意。
這是他和他最好的結局。
“他對你的話題一直很冷淡,所以我以為你們關系很差。都不知道他對你……嗯。”
“……那你怎麽猜到的?”陸堯硯要想隐瞞一件事太簡單了,闵和竹想,他都猜不到陸堯硯會腦回路那麽清奇,饒樨這個性格,也不像是會追根究底的。
“我聽蘇哥說,派對後……”饒樨頓了頓,似乎意識到自己提起了敏感的事。但話說到這兒,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他只能硬着頭皮說下去,“那晚上,他本來想幫你叫個代駕的。但是陸堯硯都拒絕了,還給蘇哥發了酒店定位,讓他放心。”
“他說是,你們也老大不小了,不能總是那樣的關系。如果以後開同學聚會,該有多尴尬。”
騙人!陸堯硯分明是把他氣得半死,哪裏要和他修複關系啊!“他根本沒有,一醒了就和我吵架,我都要氣死了!”
而且還故意占他便宜……真是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什麽?”這下換饒樨愣了,“可是聽和竹哥你說話,你們看上去關系好很多了。
“……他追我沒成功,抽風地說是要做我朋友。平心而論,他對我不錯,我沒辦法像以前一樣對他。”
饒樨咋舌,一針見血到:“哇,這是在戰術迂回吧。”
“所以我不明白我都不領情,他怎麽還陰魂不散的?他是夜店小王子,那我就是睡衣死宅,配嗎?”闵和竹揶揄自己到。
饒樨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吓了闵和竹一跳。可他剛想挪開,饒樨就凝視着他的臉,認真地說到:“和竹哥,你不要太謙虛了。你很适合平面照哦。”
不會是那種仰着下巴鬼迷日眼的風格吧。闵和竹想了想自己平常能躺着絕不坐着的儀态,覺得自己只能歸類到那種,保安看了都安心的頹廢虛弱小夥裏。
“你的臉部線條流暢,鼻子也挺,五官比例标準。表情還有點厭世風呢。”
饒樨可真會給人情緒價值,他明明是社畜想要炸掉公司的萬念俱灰臉吧。
“沒有吧。”闵和竹有點不好意思地道謝到,“謝謝你這麽講。”
“和竹哥,你相信我,你都不用太多化妝品的,換身衣服的事。而且你看上去好小哦,真的是娃娃臉。”
社會的毒打沒有刻在他的臉上,這不是什麽值得慶幸的事。但被誇的感覺,闵和竹覺得是個還沒覺悟上升到出世離群的人都會喜歡。
“謝謝。”闵和竹被饒樨越說越害羞了,甚至有點臉紅起來。
饒樨卻沒放過他:“我之前不知道,見了你就懂了,他為什麽喜歡你到要把你藏起來。”他笑得眼睛彎起來,臉頰上綻開兩個小酒窩,“和竹哥,你真的特別好。他不喜歡你才奇怪呢。”
要真那麽好,蘇承望為什麽不選我呢?闵和竹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不知道饒樨出于真心、或是客套,但他對饒樨為什麽會被蘇承望選擇,這下有了切實的感悟。
饒樨就像是小太陽一樣,對于他和蘇承望,應該都有相當的觸動。
就算是古井無波一樣的存在,在太陽的光輝投到井面之時,也會染上碎金般的光澤。
這是他給不了蘇承望的。
闵和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喜歡我什麽,要是直說,我還能改。”
陸堯硯和他說的都是客觀的事,他總不能背後給陸堯硯的後腦勺一錘,讓對方喪失記憶。
“為了讓他不喜歡你呀?”
“嗯。”
“唉,如果他真的表裏如一,應該是個不錯的對象。”饒樨也惋惜起來,“但是我覺得,和竹哥你和他不太合适。”
“當然。我原來很煩他,他一天天的沒事找事。”
“不是性格上的不合适啦。”饒樨擺擺手,“是我覺得呀,和竹哥你會被他吃幹抹淨,連骨頭都不剩。”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