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沈芙心大嚼糖畫小停
第43章 沈芙心大嚼糖畫小停。
沈芙心醒在太陰入秋的那個清晨。
她伸了個懶腰, 擡腿下了床榻。秋日已有一絲微微涼意,推門出去,租住的院中那棵石榴樹也紅了籽,正好可以打來吃。
這樣想的人不止沈芙心一個。姬停正站在樹下, 拿着棍子學凡人小孩的模樣打石榴。她顯然是個不貪心的人, 只堪堪打落下來兩個握在手裏, 垂眸拿着石榴翻來覆去地看。
“給我一個。”
姬停彎了彎眼眸, 揚手将其中一個紅些的扔給沈芙心:“本來就是要給你的。蛻塵境終階的感覺如何?”
“也就那樣,”沈芙心道,“劍随心意動的感覺挺好。”
過了蛻塵終階,下一階便是問心。
除卻體內的劍丹愈發渾圓壯實外,她還有一重最直觀的感受——沈芙心能看見靈氣的實體了。
她不打算将此事告知姬停,垂首自顧自地剝起石榴。姬停也不追問她,二人在石榴樹下各吃各的,直到再度有人推開了房門, 往院中走來。
來人是慎殺。沈芙心眯起眼, 看她似乎也是剛從入定中蘇醒,臉上還帶着些茫然。
她的紅發色澤更深,肌膚更亮, 像一匹油光水滑的壯年雌虎。從前慎殺身上總不自覺透出些疲倦, 想來是這具身體支撐不住她強大魂魄的緣故, 如今她生了靈脈,終于可以通過修煉使肉身更強,故而狀态看着也更好了。
沈芙心的視線定格在慎殺的身上, 她眨了眨眼, 又回眸去看懶洋洋提不起勁的姬停。
……自從能看見靈氣後,她開始能看見旁人的修為與靈力了。
按凡間的修為來算, 慎殺如今是築基期初階。沈芙心垂下眼眸,奇怪的是自己無論如何也看不透姬停的修為究竟幾何,難道她已經到了最高的問神境終階,離成神只有一步之遙?
畢竟是吾真的部下,修為高點也正常。沈芙心看着姬停又打了只石榴扔給慎殺,三人并排站在石榴樹下幹吃,硬是沒有一個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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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殺啃了幾口,恍然發現自己還未告訴她們自己的狀況:“我可以開始修煉了。”
沈芙心與姬停異口同聲道:“我知道。”
慎殺大睜着眼睛看她們,沈芙心撩起眼簾掃了眼姬停,姬停眼珠子到處轉就是不看她。
這兩個人又在鬧哪樣。慎殺三兩下啃完石榴,決意不管她們,徑自去淨手。姬停這些天裏總覺得面對沈芙心時有點說不出的別扭,更別提如今還瞞着她自己身份的事……
姬停如今并不打算告訴沈芙心自己吾真的身份。
她與神界之間隔着血海深仇,沈芙心是被她牽扯進來的無辜局外人。況且,若沈芙心娘親真是神界什麽神仙,若她娘親當年還有份捅自己一刀……這筆賬該如何算?她該如何面對沈芙心?
在這些還未理清之前,姬停決定讓沈芙心離這些事遠一些。
雖然替她人做決定很自私,但姬停緊緊攥着這點自私不肯放手。朦胧中她記得自己一生見過無數死人,一路從策馬青蔥少年熬成了不近情理的戰神,那麽多年過來,血興許早就冷了,眼裏的光彩也黯淡了。
可是走至如今,她心念變了。
至少她不想看着沈芙心被牽連,被自己害死。
姬停站在樹下出神,腦子裏兜兜轉轉都是沈芙心這三個字,竟恍然未覺本尊走到了她面前。沈芙心用冷眼上下掃她,還是往先那股勁勁的樣子:“門外有人叩門。”
腦內橫流的想法被打斷,姬停也習慣了沈芙心如此,于是前去開門。
來人是楚懷靖身旁的親衛。見姬停過來,她們尊敬地退開幾步,俯身行禮:“見過仙人。今日便是神祭的日子,太子殿下差遣我等來請仙子前往宮外觀禮。”
馬車已經備好,沈芙心在姬停身旁往外看了眼,規格不亞于當日接她們入宮的三皇子的車。似乎考慮到慎殺的身板,這馬車做得格外大,是專門為了迎接她們而打造的。
“神祭是什麽日子,”沈芙心道,“有什麽可看的?”
“回禀仙人,神祭乃是太陰每十年一度的慶神日,不光是京城的百姓,許多外地的百姓都會前來京城觀禮,”親衛垂首道,“陛下與幾位殿下都會現身宮外,與百姓們一同度過今日。”
聽起來還挺熱鬧。
沈芙心不要馬車了,拿上銀子便往外走。慎殺看着後邊跟上的人,早已見怪不怪,橫豎姬停都會遷就她,這是她這些日子以來看透的第一件事。
見太子的親衛們有些為難,她好心道:“回去交差時告知你們殿下,就說是仙人想體驗凡塵滋味。”
她們回去交差了,剩下三人則穿梭在太陰京城的街道中。沈芙心不缺銀子花,也不屑做吝啬鬼,當下分了一份銀子塞給慎殺:“拿去用。”
慎殺欲言又止,看着沈芙心與姬停在前邊走街串巷,四處打量,俨然一幅什麽都新鮮的模樣。
沈芙心到處看看,什麽都買一點放在芥子袋裏。從前她從來沒有挑選東西的機會,如今有了,便懷着一種報複性的心态花錢——橫豎她想要的東西都不貴,淨是些街邊手藝人賣的小玩意,什麽布袋小貓彩陶小狗的,她在前邊買姬停在後邊替她裝,堪稱任勞任怨。
慎殺看着她們倆再度駐足,在某個小攤子前停下。
這是個糖人攤子。
畫糖人的婆婆手藝很好,笑眯眯的,攤子上一應俱全擺着各色女神的模樣,更有小兔子小雞之類的,沈芙心看見就不想走。婆婆見她躊躇的模樣,展眉笑了:“想要個怎麽樣的?”
沈芙心與姬停并肩站在她的小攤子前,她看了眼姬停,姬停搖搖頭,表示想不出來。沈芙心便道:“随便吧,怎麽着都行。”
婆婆笑着打量了她們兩人幾眼,便開始畫糖人。她熟能生巧,三兩下便畫好了兩只,一人一只遞給沈芙心和姬停:“如何,像不像?”
是挺像的。
姬停看了眼糖人,糖人婆婆畫了兩只她們出來,五官神态衣裳幾筆勾勒得栩栩如生,任誰都能看得出來畫的是誰。姬停接過婆婆遞過來的自己,手中的糖人便被沈芙心一把奪走了。
沈芙心将姬停糖人搶過來,将自己的糖人塞給姬停:“跟你換。”
一旁的慎殺面色複雜,她們倆平時還裝着不熟,如今這是瞞都不打算瞞一下了嗎?
姬停望向手中小小的糖人小芙,有些遲疑,不知究竟是該咬着吃還是舔着吃好——若是後者,她毫不懷疑小芙會從後面捅她一劍。
沈芙心一口咬掉糖畫小停的頭,糖塊在齒間發出清脆的嘎嘣聲。
她見姬停舉着不吃,催促道:“吃啊,怎麽不吃?”
慎殺沒眼再看她們,轉頭自己去買新的糖畫吃。姬停被沈芙心催得心亂,又怕自己多想,兜兜轉轉吐出幾個字:“為何跟我換。”
“自己吃自己未免過于殘忍,”沈芙心大嚼糖畫小停,“對你就不必憐惜。”
……果然,小芙還是那個小芙。趁着沈芙心繞去看慎殺的糖畫,姬停背過身,手中的糖畫一閃,被她悄無聲息地收了起來。
慎殺舉着糖畫寶刀一回身,便見姬停的手中幹幹淨淨,什麽也沒剩下。
“吃得這麽快?”她有些困惑,“這麽好吃的麽。”
姬停嗯嗯地點頭。不管出于怎樣的心思藏起小芙的糖畫,這件事都不能讓她們發現。
三人重新在熙熙攘攘的太陰京城并肩而行。十年一度的神祭日果然熱鬧非常,甚至出現了許多牽着馬匹的外邦商人,她們金色的長發像太陽,栗色則肖似橡樹,惹得許多太陰百姓頻頻回看。
神祭的地點在太陰女壇,這座修繕過無數次的女壇同樣見證了無數皇帝的登基大典,亦見證了千百次神祭。太陰當今的皇帝正在女壇後的殿中休整,面前站着她所出的三個孩子,手中各自捧着一尊神像。
她們頭頂鮮花,身穿的卻是讓太陰所向披靡的戰甲。
汝文帝一身明黃色皇袍,這鮮豔的色澤并不會使她看起來輕佻,反而更加莊重威嚴。她拍了拍楚懷靖的肩膀,摸了摸楚懷莊的頭頂,将最小的楚懷令輕輕抱在懷裏,然後撤開。
她道:“開始吧。”
在太陰皇帝語聲落下的瞬間,殿外的女壇之頂頓時有無數宮人往壇下撒象征純淨的丁香花瓣。紛紛花雨下,幾人扯動蒙蓋在數丈高的太陰月神上的金布,将修繕一新的月神像重新推向世人。
女壇之下,萬民揮手喝彩。就在這樣的氛圍中,汝文帝自殿中走出,登上女壇最頂,她的三個孩子依次跟在汝文帝身後。楚懷靖手持河水,楚懷莊手持女文,楚懷令手中則是一把寶劍。
汝文帝将淨瓶中的太陰水灑下女壇,用寫有女文的布帛蒙住雙眼,高高舉起戰神劍。
汝文帝道:“天佑太陰。”
她們振臂高呼的聲音幾乎沖破九霄:“天佑太陰!”
沈芙心她們站得最近,此處還算個雅位,不至于太擠。正因為此,沈芙心能将女壇之上的情景看個全乎,同時,也看見了孤零零站在皇親國戚中的楚添。
他看起來有些不太對勁。
與先前匆匆見過的那一面相比,楚添更瘦弱,頭也垂着,像是有根無形的絲線将他的脖頸系住,挂上懸梁做吊死鬼狀。在沈芙心的角度,她只能看見楚添的側身——他臉色是不是太青了些?
可是此處露天,哪裏有房梁給他上吊?
沈芙心定定看了他幾瞬,猝然睜大雙眸。
她道:“楚添脖子上的那根線,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