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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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風随手抓了把幹果就往外走，走了兩步發現馬蒂拉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始終沒和她超過3米距離。
程風微微皺眉：“我不需要人跟着。”
馬蒂拉一板一眼：“大人吩咐了，以後我就是您的随侍，只要您出門，就不能超過3米。”
“那我——”上廁所你也跟着？
程風咽下有些越界的調侃，随他去了。
此時街上的集市已經散去大部分，尼羅河沿途以及廣場水池邊都是結伴做活的婦女們，程風路過時還能聽到她們讨論河中祈福那天的景象。
聽着那虔誠頌贊的誇詞，她壓了壓頭上的假發，加快了腳步。
神廟經過這一輪肅清留下的基本都是自己人，見到程風的時候，好些人都丢下打掃工具立馬迎了上來，态度熱情得一如初見。
“今天有孕婦來登記需要賜福的嗎？”
“有有，消息一散布出去就有人來排隊了。因為時間過短，目前有需要的都是孟菲斯境內的孕婦，我們另外安排了一名書記官登記這些人的信息。”小神官一邊說着一邊亦步亦趨随侍一旁，手裏還捧着程風摘下來的假發。
兩人交談間已經抵達賜福的殿堂，裏面有兩條隊伍，其中一列基本都是挺着肚子的女人。見到程風，這些人顯然很激動，沉靜的屋子裏除了祭司的聲音也有了旁的讨論聲，要不是顧慮着這是神廟，只怕就要歡呼着圍上來了。
她沖大家笑了笑，為表雨露均沾，兩條隊伍都稍稍過問了一下，最後才拿起了登記的冊子，去後面的屋子裏查看最近的待産信息，以便安排排期。
現在的交通沒有那麽發達，她對地形又不熟悉，有些看着離孟菲斯近，可只能坐驢車的話得花上兩三個小時，而有些稍遠一些，實則坐船很快。
她安排了幾個神官協助，先将産期按照時間進行了分類，然後一點點補充交通方式，所需時間等信息。如果按照一天兩個算，那有些超出的就只能回絕了。回絕的這部分人，她也單獨準備了祈福之物——牛骨上刻着專屬符號的手鏈。
埃及這邊興盛各種祈福符號，就比如她第一天逛街時買的編織毛毯，骨鏈等等，上面那些奇怪的花紋就是祈福符號的一種。
所以，她也入鄉随俗，創造了一種專屬“庇佑新生”的符號，類似一輪滿月，月中有子，寓意圓圓滿滿。
程風将這一疊30張紙按照日期順序排好，又重新按最簡單的圖表方式将信息填充進去，最後将這一疊東西給了神官們：“以後所有的信息按照這個填寫，一式兩份，每天下午日落前送到拉美西斯府邸。”
“是！”兩名神官又激動又忐忑地接過來小心收好。
見他們态度鄭重，程風放心了些許——她就怕這些人不重視，或者心裏還是有排斥不适應。
祈福之物也一并交給他們安排後她就離開了，正好在半路遇上了拉美西斯，程風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助産士找得怎麽樣了。
拉美西斯頓了下：“初篩差不多了，正準備一起召集到家裏讓你最後見見。”
“那走吧。”程風拉着他加快了腳步，想起床頭那個黏土板，擡頭笑看着他調侃，“故事寫的不錯，原來你不只是會打仗。”
拉美西斯挑唇一笑，伸手在她屁股底下一托就将人單手抱起了。見她在手臂上自得其樂地調整了個舒服的坐姿，不用費勁巴拉地一邊走路一邊仰頭，這才滿意啓唇，有了閑聊的心思：“讀書的時候我可是全校唯一一個滿分畢業的人。”
說到歷史戰績時他的眼尾微微上調，帶着點顯而易見的得意和求誇贊的期待。程風看懂了，卻故意揉亂了那一頭耀眼的金發，壓低聲音挑釁：“那我猜——你肯定還是沒有赫雷姆貝福受歡迎。”
拉美西斯腳步慢了一拍，無奈一笑：“你怎麽知道的？”
“很簡單啊，人都有掌控欲和支配欲，而你顯然不如他聽話~”
掌控欲和支配欲？拉美西斯想了想，發現還真是如此。
妮芙提提不就是典型個例嗎？哪怕是赫雷姆貝福這種耳根子軟的，上了戰場，也要求對全軍有絕對支配權，就連他自己也不例外。
初見這個女人第一眼，他就想要她。
他想帶她回埃及，想要她融入自己的生活，想要她永遠站在自己身邊，陪着自己開創一個輝煌的新王朝。
即便知道她不喜歡這些，她想做那一陣風，他也想用愛意建一座密不透風的屋子，将她牢牢鎖在視線範圍之內。
他想他已經成功了一半，可到此時發現，愛情改變的不只是她，還有他自己。
明明她一如所求的那樣為這個國家停留，展露身手，可他的心裏卻像有一個巨大的黑洞，看不清內裏情狀，只知道它不斷生産着壓抑、恐慌、不忍等負面情緒。
程風發現他腳步拐進了旁邊一條巷子，微微皺眉：“這不是回家的路。”
拉美西斯笑着在她唇邊輕吻了一下：“帶你去我學校看看~放心，耽擱不了多久的。”
這個時代的學校？程風稍稍來了點興趣。任他七拐八拐的把自己帶到了河邊一個聯排建築面前。
建築不大，科目倒是齊全，有點類似後世的職業學校和大學的結合體。進來的人可以花一兩年學一門技術，拿個畢業證明去做普通的匠人，也可以像拉美西斯這樣學個十來年，天文地理政治軍事無一不知。
總的來說，學的時間越長，能接觸到的老師社會地位越高，出來後起始點也越高。最受歡迎的不是軍事，也不是書記官，而是建築。
當然，這裏的建築不是說天天在黃沙地裏搬磚的那種，而是能設計出金字塔和軍事堡壘這種偉大建築，懂天文地理，數學計算的大建築師。
因為在埃及，能用得上這種建築的，大多數都和神明有關。什麽神殿啦、神像啦、通往冥界的墓葬建築等等，基本上，學到精髓的，都是奔着維西爾這個位置去的。或者說，能接觸到建築學精髓的，都是維西爾的學生——不用懷疑，就算是貴為丞相，也會去學校任個教職，順便吸收吸收好苗子。
拉美西斯給她解釋了一下這邊的課程設置，然後說：“算是一種約定俗成吧，第一任維西爾就是造出了首個金字塔的建築師，所以後面，建築這門學科就成了登頂的天梯。你別看赫雷姆貝福是領兵的将領，可其實，他的建築老師就是造出了帝王谷的人。”
“赫雷姆貝福？那還真是有點出乎意料。我還以為會選你。”程風聳聳肩。心想主角光環還真弱啊~
拉美西斯看了她一眼，眼中有固執的驕傲，有遠大的野心：“為神明而生的建築只會是挖空這個國家的蛀蟲，而軍事雖然現在在埃及不受重視，但我知道，赫梯崛起、米坦尼消亡，亞述擴張——未來的邊境一定不會安寧，強大的軍隊，最終會成為埃及必不可少的依托。”
他說起自己的政治理想和遠大目标時真的魅力之極，程風靜靜看着光芒萬丈的他，臉上的戲谑一點點褪去。她踮腳在他嘴角一吻，輕聲說：“你的野心會實現的。”
拉美西斯輕柔回應着這個吻，所有的驕傲和野心轉變為一種不可名狀的複雜。
他從不懷疑這一點，在那個黑洞出現之前。
一個祝福意味的吻是怎麽發展到讓她快窒息的程度的？程風用力掙紮，卻發現男人的臂膀如同蟒蛇一樣圈在身上，她自以為耗盡全力的動靜在他那邊是如此渺小微不可查。到最後，程風只能擡起膝蓋在他那裏頂了一下才尋找一個機會一把推開了桎梏着自己的人。她看着理智一點點回歸的男人，擡手擦了擦磨破的嘴唇，“嘶”了口涼氣，皺起了眉：“拉美西斯，你有失心瘋？”
“抱歉。”拉美西斯苦笑了下，上前重新抱着她坐在自己手臂上，轉身往家走。
家裏已經等候了20名篩選出的助産士，見到程風的第一秒，這些人就激動地跪下親吻她的裙擺，以表榮幸。
程風寒暄了幾句，然後表示自己暫時不需要這麽多人，為了公平公正，她需要大家進行一次考試。
——這當然是可以的，只要是瑪阿特所想，她們無有不應。
程風讓人送上了紙莎草紙和炭筆然後開始臨場出題。題目一半來自那位助産士遺留的手劄，一半來自她的實操考察。
例如怎麽觀測孩子是否進入産道，怎麽矯正胎位等等。
有些題目她也沒有正确答案，只能先從她們的答卷中窺見些許，然後以辯論方式聽取意見，再做判斷。
這一場考試有些耗費時間，等到程風選出兩隊8個人員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她勉力了一番落選的人員，又讓人奉上了參與的贈禮，這才安排府兵們将人送回家。
“一定要親眼看着人進屋才行，不能偷懶！”程風鄭重交代。
“是！”府兵領命而去。
目送一行人消失在拐角，程風轉身進屋時還有些神思不屬，眉心緊緊攢着。突然手上一暖，男人含笑舒緩的聲音響起：“放心，今天選中的這些人周圍我都安排了士兵保護。”
程風腳步一頓，視線和他對上的一瞬間，兩人默契笑了。
因為這一刻的心心相通，程風心裏的壓力稍稍緩解：“我忘了，你比我了解妮芙提提，肯定會比我周全。”
“都是吃一虧長一智罷了，放心吧，這次不會有事的。”拉美西斯拍拍她的頭，牽着她走到餐桌邊坐下。
聶芙特興致勃勃地給她分享着匠人畫的神像圖紙，拉美西斯親身上陣給她揉肩舒壓，聽着耳邊的歡聲笑語，吃着越來越習慣的食物，程風臉上的隐憂終于慢慢被笑容替代。
夜色漸濃之時，護送的府兵隊長前來複命了，程風側頭，無意中看見月光下他腰衣上的血漬，嘴角的弧度瞬間凝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