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2
“你們受傷了？”
問出這句話時，程風渾身都是緊繃的。
隊長恭謹答道：“路上遭遇了暗箭，不過我們早有準備，只是在救人的時候受了點輕傷。那20位助産士都完好無損地送到家了。”
搞明白是虛驚一場，程風心下一松，揮了揮手：“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找個醫師幫你們看看傷。”
“是！”隊長大聲應道，起身小跑着出去了。那背影，跟撿了金條一樣。
程風莫名：“他怎麽了？突然這麽激動。”
“因為受到你關心了呀~”聶芙特解惑，“奉命行事本來就是軍人天職，哪怕為此犧牲也是理所應當的。對于他而言，女神的關心才是意外驚喜。”
程風了然，若有所思：“死亡的威脅居然抵不過口頭的嘉獎嗎？是軍人這樣還是每一個人都這樣？”
聶芙特聳聳肩說：“反正我手上做的事情，不管遇到什麽阻礙我都會做完。”
“因為我這個瑪阿特女神？”
“不是，因為我自己。”聶芙特傲然擡頭，“我也是要嫁人生子的，之前那條狗屁神谕就是懸在每個女人脖頸的一把刀，現在有人粉碎了它，難道我還不敢幫着清掃下垃圾嗎？”
程風笑了，給她點了個大大的贊。
不過不是每個人都擁有這樣的底氣的，她想了想，還是讓拉美西斯派人去了被選上的那8個人家裏，将情況以及後續還會有危險發生的事實說明了一下，讓她們慎重考慮，重新選擇，不用有顧慮。
這一晚她已經做好了收到半數以上回絕的準備，沒想到一覺醒來，士兵那邊的回複都是“願意追随女神的腳步，哪怕死亡也不後悔。”
她愣了一下，反複确認：“無一人退出？你們有說清楚不管什麽決定都不會有責罰嗎？”
士兵俯下身子，堅定重複：“請女神相信，大家都是發自內心聽從您的安排。”
程風沉默了一瞬，轉而下令：“既然這樣，那就準備車馬，我們今天去第一個即将分娩的主人家裏。”
“是！”士兵匆匆下去了。
程風看着空蕩的院子，沉了沉複雜的心情，轉身進屋收拾紙筆和背包。男人系着腰衣從裏屋走出來：“我送你。”
“你不用去軍營嗎？”程風可沒記錯，之前他都是定期要去軍營視察的。
拉美西斯搖頭，凝視着她：“這一個月，只要你出門，都由我親自護送。”
不可否認，被他的雙眼深情注視的每一刻，程風心裏都有種沾了蜜的感覺。況且沒有誰會不喜歡愛人的重視，盡管她不覺得自己的武力值需要被保護，依然笑納了這種好意。
于是之後的二十幾天，每天拉美西斯領着一隊士兵護送着程風一行出門，等到晚上，再又護送着她們回來，日複一日，風雨無阻。
開頭幾天路上确實遭遇過劫殺，但都有驚無險地化解了。拉美西斯很難從那些士兵的武器上指證王太後，幹脆使壞，讓人大晚上的将這些士兵的屍體都送到了王太後宮殿的大門外。
不知道是不是這一招起了效果，後面幾天就日漸安穩了。程風每天白天要凝神觀察2個案例的過程，晚上回來還要結合之前的生産手劄重新整理、完善，很快就将消停下來的王太後抛到了腦後。
沉浸下來的她也确實收獲頗豐。在最後幾天，她将自己整理出來的生産流程，每個流程中可能遇到的問題、解法等等全部編輯好後，交到了這8名隊友手上讓她們傳閱。
“你們再好好想想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
8名助産士仔細看着這上面的圖文，心潮澎湃激湧，臉都紅了。
這上面的內容，一半都是她們這些日子的辛苦成果，尤其是看到自己的接生之法被認可，被記錄，以後還要成為傳播的典籍之一······只要想想就激動得想去尼羅河裏清醒清醒。
萬萬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有這麽神妙的經歷。
8人仔細查閱完畢，匍匐在地，虔誠地将這一疊紙張奉到了程風面前：“我們再沒見過比這更完備的接生之法了，感謝女神福澤大地，解救衆生，我們後續一切願聽從女神安排。”
程風接過來，讓她們都坐起，然後晃了晃手中的紙張：“那這一份我先傳給哈托爾女神，讓她刻在賜予你們的神像上，這樣，只要是想學的都能看到。不過這段時日的危險你們也看到了，為了保證你們的安全，我會在內容裏面會隐去你們的貢獻，只做私下補償，可以嗎？”
幾人聞言，又誠惶誠恐地匍匐下去了：“能被您選中是我們的榮幸，擔不起您這句補償。”
“應該的，付出就要有收獲，我不能給你們名，就應該補償利。起來吧，我不喜歡別人動不動給我磕頭。”
幾人聞言，連忙爬起來在毯子上坐好。哪怕忍了又忍，內心的欣喜之情還是從眼角眉梢溢出，連嘴唇都是顫抖的。
程風見她們确實沒有勉強的意思，便讓人奉上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禮盒——都是從她那幾十箱珠寶裏選出的，标配是每人兩根金條加上其他寶石若幹，另外根據她們家裏不同的需求準備了一些特色的禮物，以表人文關懷。
果然，只看着那些雖不名貴但都是家裏急需的東西，幾人都再也忍不住咧開嘴笑成了一朵花。
嘿嘿嘿嘿，女神果然是惦記着她們的~~~~
只要女神知道她們的付出，神像上有沒有她們的名字又有什麽關系。這些日子跟着女神同進同出，她們的名聲早就打出去了，接到的訂單都排到了半年後！
幾人不敢多打擾，見程風沒有其他吩咐，千恩萬謝後在士兵的保護下離開了。
程風則讓人将手上的內容複制了幾份，抓緊時間給聶芙特那邊送了過去。又過了幾天，聶芙特表示神像已經全部OK了，領着程風去工坊那邊看了下，驗收成果。
石頭纂刻的雕像沒有那麽精細，但很符合本土特色和程風的需求，堪稱完美。
她主要仔細核對了下雕像底座上的內容，确保無誤，這才放手讓拉美西斯派來的士兵安排後續動作。
雕像自尼羅河中賜予，那自然是要提前将這個東西放置在尼羅河裏了。這些天拉美西斯帶着人選了個水流相比平緩的河段提前用沙包在底下圈了一塊地方出來，今天他們會将所有神像搬運到那片區域，輪班值守。等到三天後，祭典當天，他們會提前下水游到這個河段，配合河岸上的祭典讓神像浮出水面，然後讓法老準備的纖夫拉上岸即可。
親眼看着神像都被運走，程風坐上回府的驢車，稍稍松了口氣。
前面九十九步都走完了，這最後一步交給拉美西斯，她沒什麽不放心的。
3天後，她要這正确的接生之法随着神像牢牢紮根在這片土地上！
哈托爾女神親賜庇佑神像，阿伊法老擔任第一祭司主持儀式的消息很快在底比斯和孟菲斯附近蔓延開來。等到祭典當天，被選定的尼羅河兩岸密密麻麻全是人群，就連屋頂都被占滿了。
這些人懷着興奮熱烈的心情，激動地看着儀式高臺上的祭司們。
程風掐在最後時刻和拉美西斯一起走到專為權貴開辟出的看臺坐下，視線掃過神情平靜好似已經認輸的王太後，和她身邊的穆特諾米公主打了個招呼。
随着阿伊法老宣布儀式開始，衆祭司面向尼羅河，用一種玄妙的聲調齊聲念誦着頌贊詩歌。詩歌起則樂聲起，樂聲起則娛神祭司們開始翩翩起舞。
按照往常祭典，這個祈神的環節大約持續半小時到一個小時，時間越長，就說明祈求的心願越鄭重。阿伊法老親自出面本來就有補償安撫的意味在，程風和拉美西斯商定的時間也是一個半小時，既表明了哈托爾女神對這件事的看重，也有警告意味在。
一個半小時而已。
本來不覺得有什麽，等坐上高臺，經受着烈日的烤炙，她發現，這等待的時間，果然還是有點難熬的。
程風一點點收攏手掌，撚了撚黏膩的手指。
“瑪阿特女神好像有點坐不住，若是累了，可以先去休息。”
程風側頭，沖妮芙提提笑了下：“陛下說笑了，這麽振奮人心的時刻，我怎麽會累。只是眼看着哈托爾女神的夙願将要達成，有些激動罷了。”
“衆神拳拳愛民之心着實讓人感動，今日阿伊陛下親自上場也是為了回報一二，瑪阿特女神确實應該仔仔細細地看好了，将來也好替阿伊在冥神審判之時說上兩句。”
妮芙提提漫聲笑語，态度尋常，可程風總覺得，那句“仔仔細細地看”和“冥神審判”意有所指。
就算阿伊的身體肉眼可見的敗壞，也輪不到她當着這些人的面明目張膽地詛咒吧？
真不怕事後被記恨？
程風眯眼打量，不敢錯過她臉上的分毫變化，終于，在看到她嘴角那微不可查地勾起的弧度時心髒一緊，她倏地回頭，看向了對方目光所在。
只見河流兩岸，拉繩的纖夫身上突然冒出了幾絲白煙，下一秒，熊熊烈火在每個人身上蔓延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