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分飛
第74章 第074章 分飛
花漓離開國公府, 坐上馬車,全程一句話都沒有說,整個人像是陷在了前所未有的慌亂裏, 青菱滿眼憂心,“姑娘千萬別亂想, 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一定不會有事。”
花漓還是不作聲,如果只是蕭婉華, 林鶴時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可若是和蕭徹聯手,那這就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 他們利用林鶴時對付蕭琢, 再卸磨殺驢。
冷意爬便全身, 花漓不敢再往下想,勉勵安慰自己, “你說得對, 不會有事的。”
她不斷重複,卻沒有一點底氣, 擡睫望着青菱又一次輕聲道:“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青菱雖然跟在花漓身邊的時間不算久, 但在她看來, 花漓不管遇上什麽事都有種不急不慌,順應局勢的松懶感, 從未見過她如此。
青菱用力點頭。
馬車停在林府外, 青菱起身準備扶她下馬車,花漓卻一把反握住她的手,“先不回去。”
她讓馬車直接去到金骁衛所在的衙門, 青菱陪着她等了不一會兒,就看到挎刀而來的段祤。
段祤面色清冷如常,步子卻極快來,對上花漓急灼泛紅的眼眶,當即知道了她來見自己的目的,眉心緊鎖。
“段統領。”花漓急道。
段祤也同時開口,“你怎麽來了?”
花漓捏緊指尖,喉間艱難吞咽,她不知如何開口,可連蕭徹都要林鶴時死的情況下,她想不到還有什麽方法能幫到林鶴時。
花漓掙紮許久,懇求道:“我可不可以請你幫忙,派人去尋找林鶴時。”
段祤嘴角壓緊,繃着隐忍,注視了花漓良久,搖頭。
“就當我求你,欠你一個人情。”
花漓慌亂的模樣讓段祤眼中一痛,也徹底不再抱希望,“并非我不肯幫你。”
段祤默了須臾,看着花漓眼裏随時會破碎的希冀,冷下心腸接着道:“林鶴時墜崖前要害中箭,必死無疑,那幫官員不敢上報,加之還沒找到屍首就說生死未蔔。”
一旁的青菱驚呼出聲,段祤以為花漓會不能接受,會傷心痛哭,而她只是定定看了他很久,空洞的雙眼一眨,輕聲道:“我知道了。”
花漓垂下眼睫,似沒有目的轉過身。
段祤不放心的叫她:“雲,随花漓。”
“我沒事,我知道了。”花漓茫然的朝四下看了看,發現旁邊的馬車,回身對滿眼憂心的青菱道:“回去吧。”
青菱快步過去扶住她,摸到她冰涼的雙手,又急又慌,趕忙乘上馬車,青菱不知如何開口安慰。
花漓卻先道:“現在消息還沒傳來,不能讓阿婆她們知道。”
她說的很冷靜,青菱認真聽着,卻聽她忽然哽咽了一下,呼吸也變得異常急促,青菱擡起眼眸,驚道:“姑娘。”
花漓雙眸空洞,滾燙的淚珠一顆顆往下掉,廢力吞着嗓子說:“若是阿婆和小瑤知道,她們會禁不住的,還有,還有。”
“姑娘別急,慢慢說。”
“還有,蕭婉華也不會放過我們的,現在不動手,早晚,早晚也會動手。”花漓用力閉緊眼,怎麽說話那麽累,喉嚨裏的呼吸仿佛都被抽幹了一半,她停下來大口喘了好久,才抖着聲音,艱難道:“趁着,林鶴時死的消息還沒有徹底傳開,我們要走。”
“去找宋泊。”花漓想讓馬車掉頭,可她一點力氣都沒有,她顫抖握住青菱的手,眼淚成串淌落,“我去不動了,你去幫我找他來。”
她冰涼發抖的手讓青菱大驚,“姑娘你要先休息。”
“不行,我們得盡快走,我與林鶴時有婚約,蕭婉華若是以此要挾,強要我照聖旨嫁入沈家,我們就被困死了。”
即便蕭婉華不動手,還有蕭漾虎視眈眈,花漓現在只能盡快離開。
青菱神色一時間變得複雜,姑娘是怕自己被困在國公府為公子守寡嗎?且不說還沒有确切的消息,即便真如段統領所言,公子已經身亡,姑娘這麽快的就想着離開,未免也太過心硬。
青菱幾欲開口,想到公子交代她的命令,一切聽從姑娘,青菱點頭道:“我這就去找宋大人。”
……
宋泊神色匆匆的趕過來,花漓沒有聲張只獨自去見了他。
宋泊白天在宮中就已經聽聞林鶴時失蹤的事,他一見花漓便安慰,“你放心,一定會找到期安的,我一有消息就會告訴你。”
“不是這個。”花漓已經恢複了冷靜,看着宋泊道:“我找你,是想請你幫忙。”
宋泊鄭重看着她,“你說。”
“林鶴時生死未蔔,之後更不知會有什麽變數,我想讓你安排些人手,護送我和阿婆她們離開。”花漓說的很輕,很仔細,“對外就說,我們姐妹歸鄉祭拜父母。”
宋泊眉頭一點點凝緊,“你要走?”
“若期安回來。”
“若他不回來呢?”花漓看着他反問,“若他回不來,我們的處境會怎麽樣,還由得自己嗎?”
宋泊抿唇說不出話來,再怎麽說他們也有婚約在身,她就這麽一走了之,未免太絕情,他不禁為林鶴時感到氣憤。
可他與花漓同樣是朋友,于理,她為自己打算,也沒有什麽可指責。
而他也幫不了她更多。
“我答應你。”宋泊澀然點頭,“你想什麽時候走。”
“越快越好。”
送走宋泊,花漓也往回走,擡眸變看到花莫在不遠處看着她,“莫莫。”
花莫走過來,問:“出什麽事了?”
兩人對彼此再了解不過,花漓這兩天一直不對勁,尤其今天回來,整個人都魂不守舍,像被抽了魂魄一般。
花漓以為自己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可面對花莫她的心緒就如同照鏡子般展露無疑,所有情緒反撲湧上,沖擠在她心口。
花漓抿了抿幹澀的唇,獨立維持平靜:“莫莫,我們要走了。”
花莫驚詫不解,就聽花漓用空洞無力的聲音繼續說:“林鶴時死了,我們得盡快離開,不然我就要在國公府給林鶴時守寡了,宋泊說明日就能走,阿婆和小瑤還不知道……是蕭徹和蕭婉華合謀,不能讓阿婆和小瑤懷疑,要瞞着,等離開後再解釋。”
花漓越說越亂,花莫拼湊起她散亂的話語,眼裏從震驚到大慌,震驚的是林鶴時的死,慌得是此刻的花漓,一直以來,花漓就像是她的主心骨,在她無助慌亂的時候安慰給她力量,可現在永遠樂觀活力的人卻落寞的像變了個人。
“姐姐。”花莫抓起她的手。
花漓從晃神中鎮定下來,勉勵笑了笑,“我們又要回到過去了。”
她看似輕松地說着,花莫感受到的卻全是難過,連安慰都無從開口。
“你就對阿婆和小瑤說,是我想在家鄉出嫁。”花漓朝她擡擡下巴,“快去。”
花莫知道不能耽擱,緊咬唇着點點頭,去找林蓮萍和林瑤。
花漓在原地又站了許久,明明初春了,怎麽吹到身上的風還是又冷又寒。
她去到林鶴時的書房,坐在他往日坐的書桌後,把身子偎進椅背中,想象着往日自己坐在他懷裏的時候,可是椅背冷硬,一點也不暖和。
花漓泛紅的眼尾漫上委屈,她自小随波逐流,自由自在慣了,不就是再走麽,可怎麽心裏像被栓了東西。
她自言自語般翕動唇瓣:“都沒本事活着回來,當初又為什麽非要留我下來。”
眼眸變得濕熱,目光透過水霧望着無力的種種,發現到處都兩人的回憶,濃烈的不舍讓她又想哭。
花漓用力忍住,她才不要像那些傻乎乎的癡情女子,為個死人蹉跎一生。
她吸了吸鼻子,“我都為你哭過了,你也別怪我了。”
*
為不引人注意,四更天未亮的時候,宋泊就安排了馬車過來,青菱将行囊搬上馬車,花莫則與林瑤一起扶着林蓮萍準備上馬車。
林蓮萍微微擺手制止兩人,攢起愁眉望向魂不守舍的花漓:“你與阿婆說,是不是出事情了?”
花漓倉皇回神,想要解釋,林蓮萍嚴肅看着她說:“我看得出來,你們一個兩個都不對勁,而且就是要走,也不用如此匆忙。”
除去林瑤神色懵懂,其餘人臉上皆流露出欲言又止的複雜,花漓深知瞞不過,可阿婆年事以高,若是讓她知道林鶴時的死訊,她如何能支撐的住。
花漓緊咬住唇,林蓮萍見她遲遲不語,心急如焚,“是不是和期安有關。”
見花漓目光裏閃過慌亂,林蓮萍只覺眼前黑了黑,顫聲問:“他出什麽事了?”
“沒有。”花漓果斷否認,上前扶住林蓮萍,“只是傳來消息說,說他失去了蹤跡,已經派人在找了。”
她扭頭看向宋泊,“你快跟阿婆說,是不是。”
宋泊連連點頭,“對,我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我也是擔心蕭婉華會趁着林鶴時不在,會刁難我們,這才想着先離開這裏。”花漓繼續解釋着,聲音幾度哽咽,好像從嗓子裏徹出帶刺的藤蔓,又澀又疼。
林蓮萍老态的雙眸裏無不是慌亂,手也在微微抖,可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往壞處想,“對,不會出事的,對。”
花漓鼻子發酸的厲害,“我們快走罷。”
幾人陸續坐上馬車,宋泊憂心忡忡的叮囑花漓說:“車夫和護衛會一路護送你們,若有任何事情,都要派人給我傳信,林鶴時有消息了我也會立刻送消息。”
林鶴時還會有消息麽,花漓絕望的扯了扯嘴角,輕輕點頭,“好。”
馬車一路出城,誰都沒有說話,林瑤雖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也知道情況不好,懂事的貼着林蓮萍而坐,用小手握住她的手。
林蓮萍眼眶裏含着淚漬,握緊林瑤的手,似安慰她也似自言自語般地說,“會沒事的,期安會沒事的,你哥哥會沒事的。”
“一定會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說到後面,聲音已經帶了哽咽,“小姐,你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期安吶。”
花漓心裏的堵痛越來越濃烈,需要十分用力才能呼吸,她根本不敢想阿婆知道林鶴時死訊的情形,以蕭婉華的毒辣,或許連他屍首都不會找回來,讓其埋骨荒野。
一個念頭沖撞着自心口往外冒,花漓驀然開口,“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