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生變
第71章 第071章 生變
花漓被折騰了整整一宿, 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午後,眉眼間還有疲态,但呈透紅的肌膚像是剛經過灌溉一般嬌豔欲滴。
待醒過神才想起花莫, 忙起身更衣去找人。
花莫坐在園子的池塘邊出神,花漓也走過去, 坐到她身旁問:“你們昨日可還好?”
花莫愣了一下, 抿唇略帶慌亂的看向花漓,“什麽?”
“自和宋泊相處的啊。”
宋泊?花莫不明白這和宋泊有什麽關系。
花漓有些擔心她會惱自己, 老老實實道:“我打聽到宋泊初一回去廟裏上香, 所以……”
花莫總算聽懂怎麽回事,姐姐以為他是與宋泊在一起, 可其實, 她根本沒見到宋泊, 反而是見到了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相見的人。
回來之後,她幾乎徹夜未眠, 只要閉上眼睛, 出現的就是他低腰撿那一塊塊碎玉,可玉碎了就是碎了, 就像他們,傷痛發生就是發生了, 恢複不到如初。
花莫咬緊唇瓣, 低眉含糊道:“還好。”
花漓只當她不自在,便也沒有多提, 想着慢慢來就是了。
……
林鶴時此行比花漓想的還要順利, 不到一個月,治理水患的捷報被送到京中,以至于慶安帝對此前蕭琢的失誤更為不滿, 可以說是徹底對他失望,朝中對于立儲一事也呈一邊倒的趨勢。
花漓聽着宋泊說得消息只覺舒心,“那林鶴時什麽時候能回來?”
林鶴時此次立功不小,想來一定會被重賞。
宋泊想了想道:“照時日推算,要不了半個月就能到。”
*
十二月初七這日,林鶴時終于抵達都城,他率先随同蕭徹入宮複命。
而慶安帝為了敲打蕭琢,宣他一同面聖,當着他的面嘉獎蕭徹。
此前的一場大病,慶安帝身體明顯如前,眼眶凹陷,目光也渾濁,但自帶的帝王氣勢依舊威懾端嚴,他端詳着蕭徹,贊許颔首,“你這次做的不錯,讓朕很滿意。”
蕭徹拱手道:“父皇謬贊了,兒臣早前過于心浮氣躁,但在悟心宮的一年讓兒臣領悟很多,更懂得凡事三思後行,以慎為鍵。”
他故意提起幽禁的事,就是要讓父皇記起蕭琢做的事。
果不其然,慶安帝眼鋒掃到蕭琢身上,“枉朕一直贊許你行事周全,如今看來是得意忘形,不及你皇兄半分穩重。”
蕭琢掀袍跪地,“父皇息怒,兒臣往後必定勤勉自身,絕不讓父皇失望。”
慶安帝面上不見喜怒,沒再理會他,轉而看向蕭徹與林鶴時,又嘉獎賞賜許多才屏退幾人。
走出禦書房,蕭徹來到蕭琢身旁,挑挑眼角笑得散漫,“此番實非我有心奪六弟功勞,六弟千萬別怪。”
蕭琢眼眸裏浮着冷意,卻只得忍耐,微笑道:“皇兄哪裏的話。”
這麽多年蕭琢沒少讓他受屈辱,如今能踩在他頭上,蕭徹心中大快,“說起來,我還要謝謝皇兄送給我沈大人這麽個得力之臣。”
看着笑着蕭琢徹底變鐵青的臉色,蕭徹仰頭笑了聲,闊步朝前走去。
蕭琢目光森冷注視着林鶴時,林鶴時略朝着他拱手,背脊卻不彎半分,很快的,他垂下袖擺邁步離開。
蕭徹放慢腳步,等林鶴時上來,低聲道:“我這皇兄不會就這麽認命的,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反擊。”
林鶴時擡眸看向蕭徹,須臾道:“既然殿下會這麽認為,那麽所有人會這麽認為,我們正可以利用這點。”
蕭徹贊許颔首:“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殿下謬贊了。”
侍衛駕了馬車過來,林鶴時低腰道:“臣恭送殿下。”
蕭徹滿意踩着腳蹬坐上馬車離開,林鶴時直起腰身,看着馬車行遠。
蕭徹回到府邸,管事便上前來通傳:“殿下,長公主來了,已經等殿下多時。”
蕭徹攢了攢眉,朝花廳走去,跨進門檻朝坐在廳內的蕭婉華笑道:“姑母怎麽來了。”
蕭婉華早已等了多時,一見蕭徹便迫不及待問:“如今林鶴時一再立功,皇上對他接連提拔,你當真想好怎麽對付他了?”
蕭徹心下不耐,面上卻沒有表現,笑意融融道:“姑母寬心。”
“我如何寬心?”蕭婉華聲音微冷,如今她所有的指望都放在蕭徹身上,萬一他敷衍自己,将來好處都讓林鶴時得了怎麽辦!
蕭徹在心中嗤嘲蕭婉華的婦人短見,口中則好聲好氣安慰,“姑母,我們才是一家人。”
蕭婉華盯着他的眼睛,心裏的石頭逐漸落下,沒錯,他們是一家人。
“姑母大可放心。”蕭徹寬慰着,心有所思,林鶴時确實謀算過人,但是不能讓他放心。
他能背叛蕭徹,難保将來不會背叛他,而且當初他被誣陷幽禁一年,就有林鶴時的手筆,對于這樣的人,當然是要利用完後除掉,至于信國公府,等他登上皇位,無論誰掌權,都是他的臣子,沈漾那個廢物,更好掌控。
*
冬夜,窗外的風聲蕭肅,屋內燎爐卻燒得火熱,花漓泡在溫熱的浴桶裏,舒服的都不想出來,直到水微微變涼才不情不願的站起身,水流順着皓白的嬌軀淌落,又砸回進水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待水珠碰撞的聲音消散的差不多,林鶴時才不緊不慢的擡眼,目光恰落在挑簾出來的少女身上。
花漓勾着珠簾的手微頓,雙眸在看到林鶴時的一瞬間驚喜亮了亮,很快又換成滿不在乎的樣子,悠悠睇着他,“你怎麽來了?”
“回來先去了宮中,又有些事處理,所以來的晚了。”林鶴時淡笑着解釋。
花漓唇角翹了翹,放下珠簾走上前,身上沐浴過後的暖香萦繞,“我是問你怎麽進來的,還當這是你府上?”
林鶴時改了名姓,這座府邸自然也不能再撐林府,在花漓她們恢複身份後不久,就已經換上了随府的匾額。
林鶴時還是笑,“嗯,就這麽進來了,沒人攔我。”
泰然篤定的模樣讓花漓有些牙癢,“那我攔你行不行?”
“行。”林鶴時點了下頭,從圈椅中站起身。
花漓神色微緊,咬着唇不動。
林鶴時邁開步子,方向卻是朝着她過去,手臂一攬按着她纖細的腰骨到懷裏。
長久的分別,以至于肌膚相貼的一瞬,身體最直接的反應比什麽都來的快,兩人都不可遏止的放緩了呼吸,花漓顫擡起眼睫瞧他,“不是說行。”
林鶴時好整以暇的颔首:“還沒說完,漓兒可以試試,能不能攔我。”
花漓作勢就要推他,指尖貼到他的肩頭卻像被操縱着,犯了什麽瘾一般,不受控制的軟成藤蔓攀纏上他的脖頸,蹭磨個不停。
林鶴時懶懶垂着睫,目線漫不經心落在肩頭的纖細手臂上,含着些笑。
花漓赧然氣惱,以前青澀的書呆子多好玩,現在怎麽随時都像在給她挖坑跳,烏眸輕一轉,用一根手指,指尖沿着林鶴時後頸的脊骨往下游弋。
林鶴時松弛的身體逐漸僵硬,呼吸也以最快的速度發沉,深邃的鳳眸被濕霧布染,眼角泛起脆弱的紅意。
花漓看着他的變化,翹起嘴角笑得像偷腥的貓。
林鶴時偏過目光,彎唇笑問:“喜歡看?”
不穩的聲音隐藏着危險,在花漓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林鶴時已經将她打橫抱起,落在她耳畔的嗓音偾張着濃欲,“那就看個夠。”
……
風停雨歇,花漓縮在林鶴時懷裏虛弱垂淚,林鶴時扯出她咬在齒尖的唇瓣,蹙眉斥責,“再咬該爛了。”
他也知道!方才他怎麽不擔心她把唇咬爛了
花漓氣憤,張口改咬住他的指尖。
林鶴時眉心微挑,根本不覺得痛,甚至越痛越讓他享受,他幹脆讓花漓咬着,指尖深探去勾繞她的舌。
指腹上的紋路滑過嬌嫩的舌,又麻又癢,花漓眼睫簌顫着唔聲,酸楚的身體又開始發燙,她意識到不妙,她已經知道這人的太陰險,每回引的她欲求不滿的下場就是渾身散架。
憑着還沒徹底迷亂,花漓想要吐出他的指,林鶴時卻适時放緩的動作,溫柔的輕輕點觸,像在勾着小貓去追逐的蝴蝶。
花漓意識彌散,在林鶴時若即若離的調弄下,仰頭吮住他的指尖。
發抖的呼吸聲從林鶴時喉間滑出,他甚至沒有把手抽出,就這麽低頭吻上去。
花漓氣息微弱的唔聲,想要去瞪林鶴時,卻一點力氣都沒有,林鶴時目光沉沉愛憐的凝着她,一下下落吻,“之後很久我怕都抽身乏術。”
這回林鶴時離開了都将近兩個半月,好不容易回來還是不能放松,花漓有些心疼,主動抱住他。
*
正如林鶴時所說,除了除夕那夜他來府上與他們一同吃了團圓飯,花漓幾乎沒有見過他。
這般忙碌,說明一定有大事,可朝中什麽風聲都沒有,但花漓明白,越是風平浪靜,就越說明暗流湧動。
就好像拂香閣被查封那日,提前什麽風聲都沒有,等出事就已經無可挽回。
花漓心中隐隐不安,就連用晚膳時都心不在焉,林蓮萍見狀只以為她是思念林鶴時,寬慰道:“期安若是得空,一定會趕着過來。”
花漓抿笑點頭,“我知道的。”
正說着,青菱從花廳外進來,“宋大人來了。”
宋泊緊随在其後,“阿婆,花漓花莫。”
“宋泊來了,可吃過飯了?”林蓮萍熱絡招呼他,“快坐下一同吃些。”
花漓見宋泊神色緊凝,心裏的不安被放大,捏緊手裏的筷箸。
“我吃過了,阿婆不必麻煩。”宋泊擺擺手,接着道:“我是幫期安傳個話,近來無事,就不要出府了。”
“出什麽事了。”花漓凝眸追問。
宋泊蹙緊眉頭,“這幾天聖上不是安排的春狩,結果在圍場遭遇刺客,現在整個皇城都在嚴厲排查。”
衆人一聽皆神色凝重。
“那林鶴時。”花漓追問。
“他随同四皇子查案,估摸是有得忙了。”
那就是沒事了,花漓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心中的不安卻沒有因此消散,有種感覺,這只是山雨欲來前的征兆。
果不其然,幾日之後蕭琢被皇上一道聖旨貶至封地,十日後必須要離京。
消息傳的快,都不用宋泊來說,都城的百姓幾乎無人不知,這個消息就如同一記驚雷砸下,無人不驚駭猶疑,這六皇子到底是如何觸犯盛怒,竟被貶出京城。
“我看這一下,六皇子是徹底失勢了。”
茶樓裏,兩個文人打扮的男子低聲談論,花漓坐在旁邊的雅座,豎着耳朵聽兩人說完,只覺大為解恨。
結合圍場刺客的事,她猜測蕭琢會被貶至封地,無外乎是這個原因,而且從這個結果來看,皇上明顯留了情,要不就是證據還不夠充足,否則怎麽只會是貶去封地。
不過這對花漓來說,也算是好消息了,那混蛋,就該是這個下場。
她略靠近身旁的花莫,義憤填膺道:“你可聽見了?以後你就再不用怕他了。”
花莫像是沒有反應過來,垂着眼睛出神,隔了良久才頓頓點頭,而後又點了一下,唇角扯了兩下想彎出一個笑,然而怎麽也做不到,遂放棄。
“是,沒有以後了。”
極輕的聲音好像被抽了力氣,她勉勵讓自己不去想更多的東西,這是她想要的結果。
花莫手背一熱,是花漓握住了她的手,她茫然擡眸,花漓彎睫朝她笑,眸光堅定溫暖,手也緊緊握着她。
“會越來越好的。”
花莫卷着空寂的心口被溫暖,是的,會越來越好,所有種種,愛恨遺憾糾纏紛亂,都已經過去。
兩人走出茶樓,就看到司徒洺從街對面過來,花漓第一時間拉了花莫到身後,聲音淩厲:“你要幹什麽?”
蕭琢如今不夾着尾巴做人,怎麽還敢現身。
司徒洺拱手行了一禮,對花莫請求道:“殿下希望離開前能再見姑娘一面,最後一面。”
花漓張口就想回絕,卻還是先看向花莫,花莫沉默許久,松開抿緊的唇,搖頭道:“不必見了。”
“聽到了?”花漓沒好氣地瞪着司徒洺,“請你讓開,別擋道。”
“姑娘。”
司徒洺還想再勸,花漓已經拉着花莫快步離開。
司徒洺的出現讓兩人情緒都不太好,一路回到府上,兩人先後下了馬車,并肩往府中走,沒有留心出現在一旁的趙汐芷。
趙汐芷幾乎朝着花莫沖過去,狠狠推搡她,“你現在滿意了!”
花莫心神不寧,沒有防備,人被推着朝前跌去,所幸花漓扶住了她。
花漓驚慌扶穩她,“有沒有摔着?”
趙汐芷大口喘着氣,充血的眼眸怨恨盯着花莫,“你為什麽要回來,死了為什麽不死的徹底一點!”
花漓正憂心檢查花莫有沒有撞碰着,聞言眸光冷下來,走上前朝着趙汐芷便是一巴掌。
掴掌清脆響亮,趙汐芷捂着臉不敢置信,花漓素來柔甜的臉龐冷似淬冰,聲音淩厲,“哪裏來的瘋婆子,傷了我妹妹,我要你好看!”
花莫急忙上前,拉住花漓,搖頭道:“我沒事。”
花漓氣得渾身都在發抖,她沒見過趙汐芷,但聽她的話就能猜出她是怎麽回事,莫莫的苦難都是因她而起,她竟然還敢咒她!
“要發瘋別來我府上發。”花漓說罷拉着花莫打算進府。
趙汐芷恨聲道:“你把殿下害成這樣,你怎麽還能心安理得!”
花莫身子一僵,花漓率先回道:“你少潑髒水,我妹妹與你口中的殿下毫無瓜葛,他發生什麽與我們都沒有關系。”
“沒有關系?”趙汐芷泛紅的雙眸裏滿是怨恨,“要不是你,要不是你的那句話,殿下不會不顧危險去龍脈去玉石,還因帶着人馬從而受人誣陷!”
花漓聽得稀裏糊塗,扯着花莫就要走,“你別聽她說。”
花莫卻怎麽也擡不動腳,回身看着趙汐芷問:“玉石?”
“那塊玉出自龍脈一處,就是圍場所在的關嶺,往日那裏不允許人靠近,因為狩獵才有機會過去。”趙汐芷一字一句無不痛恨的說:“是你害了殿下!”
花莫呼吸變得沉重,眸光似無處安放般胡亂閃動,怎麽會如此,眼眶越來越酸脹。
花漓見狀心急不已,這個瘋婆子好好的來說這些做什麽。
“還不送趙姑娘離開。”清潤如澗的聲音自開外傳來。
“林鶴時。”花漓快速朝他看去。
林鶴時幾步走上前,攬過花漓的同時,對無涯示意。
趙汐芷不甘心的盯着花莫,那眼神說是恨入骨髓也不為過,林鶴時淡道:“趙姑娘身子抱恙,若是讓令尊知道,只怕要心疼了。”
趙汐芷咬緊唇瓣,如今的形式,父親早就勒令她不許再與殿下有糾葛,她反複氣息,不得已離開。
花漓關切的喚花莫,“莫莫,你萬不要聽她胡說。”
花莫怔怔點頭,花漓心急的不行,朝林鶴時看去,“你說呢,蕭琢分明是為了皇位劍走偏鋒和莫莫沒有關系。”
林鶴時眉心稍蹙,“進去再說。”
……
花廳內氣氛低迷,林鶴時看着坐在一處的兩姐妹,并沒有隐瞞,坦誠說明情況,“此事,确實是我與四殿下順勢而為。”
花莫原本還抱着與自己無關的僥幸,在林鶴時說出來的那刻徹底呆住。
連花漓都愣了一下,“什麽意思。”
林鶴時抿了抿唇,“如今的局勢已經不能再拖,蕭琢也一直在下暗手,唯有這樣才能徹底将他扳倒。”
花漓忽的說不出話,諸位之争比她想的還要殘酷,林鶴時繼續道:“但因沒有直接的證據,皇上就算疑心,也只是将蕭琢貶至封地,不過他已經沒有了威脅。”
林鶴時把目光放到花莫身上,漆黑的深瞳裏含着審視,“往後他也無法再糾纏你,你可以安心了。”
花莫擡起眼簾,對上林鶴時和花漓的目光,提起所有力氣點了下頭,心裏卻像嚯開了一個口子,不斷的往裏灌冷風,吹得她胸肺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