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虧欠
第70章 第070章 虧欠
古樹顯眼, 花漓見滿樹懸挂的紅綢,也拿了一根挂上去,心裏則想着花莫和宋泊, 也不知兩人說上話沒有。
她心不在焉的挂好紅綢,打算回去看看, 轉過身, 猝不及防撞進一堵堅硬的胸膛。
“唔。”花漓撞得鼻尖生疼,也顧不上痛, 忙要退開, 男子清冽的嗓音自頭頂落下,“又再胡鬧什麽?”
花漓一愣, 林鶴時已經擡指輕揉在她的鼻尖上, 同時花漓也聞到了他身上好聞的藥香。
“你怎麽來了?”花漓懵懵扇着眼睫。
林鶴時沒解釋, 只抿着唇角道:“我不來,讓你胡鬧?”
“哪裏胡鬧了。”花漓不服氣的反問, “我近來可是收斂安分的很。”
“撮合宋泊和花莫, 不是胡鬧是什麽?”
花漓更不認同了,“我是覺得宋泊與莫莫相稱, 他年輕有為,脾性也好。”
“不過你是怎麽知道的?”
對上花漓滿含狐疑的雙眸, 林鶴時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占有欲, “你的事,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倒是聽漓兒方才話裏的意思, 是很想不收斂, 不安分?”
花漓見他一派萬事了然于胸的樣子,而自己如今見他一面都難得,故意道:“這可就全憑我心情了, 你還能管我不成。”
林鶴時眉心随着她的話折起,少頃,才極緩的點頭,寡淡的聲音分不出喜怒,“也是,我不日就要離開都城,确實管不到你。”
花漓眼中閃過錯愕,急忙扯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哪裏?”
林鶴時視線移向她抓在他袖上的柔荑,啓唇解釋,“早前蕭琢治理水患有誤,形勢越發嚴峻,皇上現在命蕭徹前去,我需要同去。”
花漓緊張懸起的心落下,叮囑說:“那你這次萬萬要辦妥,聖上必定會嘉獎。”
“嗯。”林鶴時颔首,“此去若是快的話,年前應當能回來。”
他目光落在花漓臉上,小姑娘眼裏終于有了變化,花漓仰着臉看他,年前?現在才九月,那不是要一季?
其實一季不算長,當初他來都城趕考也是那麽久,自己那時沒什麽感覺,可這次怎麽這般不舍。
花漓輕咬住唇瓣,賭氣道:“那麽久,那你可要小心了。”
林鶴時眼尾輕眯,“小心什麽?”
“自然是小心我被人惦記啊。”
林鶴時眼裏透出危險,攫着她那張嬌妩魅惑的臉蛋兒,烏眸裏閃爍着光明正大的惡劣,讓他又愛又恨,“除此之外呢?”
花漓順着他的話頭,挑釁勾起眼尾,“除此之外?那我可不保證。”
林鶴時沉默點頭,一言不發,扣着她的手腕便走。
他步子極大,花漓不免踉跄,“去哪裏?”
林鶴時頭也沒回,扣在花漓腕上的長指輕曲,腦海裏想的念頭全是,若能時時把他的小漓兒綁在身上,該有多好。
他可以冷靜應對其他所有,唯獨被她挑動情緒,不能安心。
調皮激他的話,也能讓他如臨大敵。
“林鶴時。”花漓見他久久不做聲,忍不住又喚。
林鶴時腳步稍停,如珠似玉的聲音傳入花漓耳畔,“自是走之前多喂你些,灌飽了你也就沒工夫想東想西。”
花漓還沒有反應過來,林鶴時稍偏過視線,清藹的眸光下湧動着刻骨的風流,“說這麽些,不就是告訴我要這個。”
語氣都沒有變半分,偏偏吐出的每個字,意思都色氣之極。
花漓裙下的腿都軟了,亦步亦趨的被林鶴時拉着離開,整個人從被箍着的那截手腕開始發燙,失神間想到還有兩人,“……花莫和宋泊。”
“不是要撮合嗎?那就随他們去。”
……
青帷馬車靜靜停在大樹之下,低垂的樹枝将其遮避在陰影之下,十分的低調。
殊不知緊閉着窗子的馬車內,靡氣缭繞,花漓額上細汗涔涔,雙手被林鶴時縛着控制在身後,口鼻則被他用另一只手捂着,露着一雙滿是淚花的眼眸可憐無比。
花漓從被帶上馬車,到此時此刻,人都是暈眩混亂的。
林鶴時低着眼睫,肆意欣賞着她的嬌态,“喜歡的都哭了?”
見花漓用濕濕的眼睛瞪自己,才似恍然道:“忘了,漓兒說不了話。”
他将手移開,花漓立即大口貪婪的呼吸,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翕動着嫣紅的唇罵:“不要臉。”
林鶴時無所謂的笑笑,替她勾起滑在臂彎處的衣裳,同時清了清嗓子,擡聲道:“回府。”
“還有莫莫。”花漓急扯住林鶴時的手臂。
“我讓無涯在此等。”
“可。”
花漓還想說,林鶴時打斷她,“你總不能讓她瞧見這場景,況且,我還沒有做夠。”
花漓想說的話,在對上林鶴時那雙噙欲的深眸後,全都散的四零八落。
卻不知,此刻寺中的香客已經被清退,趙汐芷攔着花莫不讓她走,善解人意的挽留,“當初的事情,你與殿下必然有許多誤會。”
她左右看着兩人,“影月。”
“我不再是影月。”花莫打斷她。
蕭琢眼中浮過痛楚。
趙汐芷觀察着他的神色,自責歉疚的咬緊唇瓣,對花莫道:“随姑娘,你便當都是我的錯,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花莫心口壓抑的喘不過氣,案上供奉的佛像垂着目,大抵也是覺得她可笑不堪吧。
“請你放開。”
她一直糾纏,花莫只得直接抽手便走,而趙汐芷體力不支,退了兩步扶着門框才穩住身子,細眉吃痛擰緊。
花莫腳步微停,朝趙汐芷看去,餘光看到蕭琢急跨上前的腳步,她譏嘲一笑,繼續往外走。
趙汐芷也以為蕭琢是緊張自己,而等她去尋他的目光,卻發現他看得根本不是自己,眼中的隐忍不舍,全是對花莫,停駐的腳步更像是不敢上前。
趙汐芷伏在門框上的掐緊,眼睛緊盯着花莫的腳步,懼怕她會停下,更擔心殿下會追去。
她得到殿下來這裏的消息,心慌之下也趕了過來,她怕兩人會再續前緣,所幸,花莫還有自知之明,只要她肯走。
就在她繃緊的心弦即将放松那刻,久久沒有開口的蕭琢驀然道:“等等。”
蕭琢盯着花莫的背影,“關于當初,你真的放下了麽?起碼我們應該說清楚。”
“有必要麽?”花莫頭也不回。
“我最初,确實想過用你給趙汐芷試藥。”
花莫以為自己早已經痛到麻木,不會再有感覺,可蕭琢親口說出這番話,還是像有刀子在心上割,疼的她喘氣都在抖。
“我幼時差點遭人謀害而死,如果不是趙汐芷,我已經死了,而她卻因我落下頑疾,我欠她一命,所以無論如何也要替她治好病症。”
“殿下……”
趙汐芷癡癡望着蕭琢喃語,原來他還記得,她以為他早就忘記。
“甚至,我也曾想過,非她不娶。”
花莫驀然轉身,眼眶漲着酸澀,“這些話你對趙姑娘說就可以,不用告訴我。”
蕭琢一眼不錯的攫着她繼續說:“我少時以為責任就是喜歡,直到遇見你,最初的利用和私心我無從辨解,可與你相處,我才真正意識到不同。”
“我希望趙汐芷好,卻不會對她有占有欲,可我卻想讓你只獨屬于我。”
趙汐芷眼簾重重一顫,聽懂蕭琢說的什麽,才生得希冀化成泡影,眼淚洶湧滾出。
花莫從靜止的放空荒蕪思緒裏回神,蕭琢是在說喜歡她麽?若喜歡他怎麽會選擇繼續用她給趙汐芷試藥,若喜歡,她怎麽會差點丢了半條命。
“我那時明白的太晚,或者,我其實知道,卻嗤之以鼻,不認為自己會為情所困,說來可笑,我一面下令,讓人不許再用你試藥,一面卻在你質問我時,因為可笑的傲氣不肯放下身段承認。”
花莫微怔,沒有意識到自己眼眶裏已經蘊了淚,只看着蕭琢,若他早早停了試藥,那她之後服的都是什麽?
蕭琢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那些确實是補身的藥。”
蕭琢頓了頓,看向趙汐芷,“我與你說過,會再想其他辦法為你治病,你卻還是告訴影月,我要用她的血做藥引,是嗎?”
趙汐芷哽咽悲戚的啜泣聲又一瞬的停滞,緊扣的雙手發抖,她一直以為蕭琢不知道。
“還有這玉佩,我放在書房,也是你偷偷帶了,故意讓影月看見。”
趙汐芷臉上的血色盡數褪去,扶在門框上的手一松,人差點跌到地上,想要否認,卻發不出一點聲音,蕭琢什麽都知道!原來他都知道!所以這些年才會對她如此冷漠。
她突然想到什麽,這些天她派人暗中盯着蕭琢的蹤跡,一直盯不到,今天卻突然讓她知道他在此處,是不是根本就是他的安排,為得就是當面讓花莫知道真相。
他好狠,他怎麽可以這樣!
花莫眼睫顫動,眼上的疤又開始生疼,無情翻出那一段段讓她痛苦的過往,蕭琢朝她走近,她猛地退了一步。
受驚般的舉動讓蕭琢心疼如刀絞,“你傷害自己,将玉佩還我,我氣瘋了,禁你的足,用你父親的事相脅,其實我最怕的是失去你。”
“可直到我徹底弄丢了你,才終于肯承認。”
蕭琢從腰帶解下那枚代表着兩人過往的玉佩,十分小心的放進花莫手裏,“我從未想過給別人。”
細潤的玉佩貼在花莫的掌心之上,看到她捏住玉佩蕭琢大喜,下一刻,花莫卻又将東西遞還給他,“可我已經不要了。”
蕭琢神色變得有些緊,幹澀道:“不行。”
花莫彎起眼睛笑,她與花漓一個模子刻出來,本就是讓人驚豔容貌,而那一道疤痕就像是白玉瓷瓶上的細裂,合着她破碎冷絕的笑容,讓人心疼不已。
他就是這樣,不願解釋,就強要她留在他身邊愛她,解釋了,又強要她原諒接受。
蕭琢寒冽的戾氣在對上她殘破的笑顏後偃旗息鼓,“要如何,才能原諒我。”
花莫搖頭,“你覺得還能回去麽?”
她仰頭看着蕭琢,那道深邃的疤痕印灼進蕭琢眼中,似乎在告訴他,傷口已經在,再這麽也消除不了。
“我一定會替你治好。”
蕭琢眼裏流轉着冷冽的怒意,她分不清是對誰,也不想分清,低頭看了眼手裏的玉佩,既然他不想要。
花莫擡手,用力灌砸在地上,清脆刺耳的聲音響起,趙汐芷尖叫了一聲。
蕭琢低着頭看着四分五裂的碎玉,眼裏布上猩紅,粗重的呼吸清晰可聞。
雙手抖得厲害,他反複握緊,緩緩低下身将碎玉一塊塊撿起。
有一片飛濺的碎玉打在了供燭之上,燎燒的火光猛地竄高幾分,光暈照在佛像眼上,如同睜着眼,悲憫看着這一幕。
花莫驀然別開頭,“若你能讓這玉佩也複原,我就原諒你。”
她頭也不回的離開,趙汐芷幾乎撲到蕭琢身邊,握住他的手。
“放開。”
趙汐芷祈求着搖頭,蕭琢漠然抽手,尋找其餘散落的玉石,趙汐芷撐不住跌坐在地上,絕望看着他啜泣痛哭,“殿下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當初是我救了你,是我為了救你才變成現在這樣。”
蕭琢沒有看她,聲音裏全是冷漠:“那你就該知道,我為什麽沒有動你,也按照承諾,一直在為你尋找适合試藥的對象。”
趙汐芷心墜到谷底,似渾身灌着涼風般冰冷,“與殿下先認識的是我,為殿下不顧性命的也是我,憑什麽她一出現就能将你搶去,她算什麽?她有什麽資格!”
“錯把對你虧欠當做情分是我對你不起,但你若再說她的不是,我将不再容忍。”
趙汐芷灰敗跌坐回地上,看着屈尊半蹲在地,只為尋找一塊碎玉的蕭琢,冷笑說:“殿下找到又有什麽用?當初你縱容我刺激影月時,你們就回不去了。”
蕭琢仔細看着掌心裏的碎玉,還少了一塊,他眉頭擰的很緊,沉聲道:“我虧欠她的,我會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