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魚咬餌 除非她們得罪了蕭不言的部下,……
第13章 魚咬餌 除非她們得罪了蕭不言的部下,……
辛茂瞧見面前這個身形高挑、容貌清秀的女子僵了一下。
她挑了下眉,借機再次攻了上去,明明佩刀在身側,卻偏偏赤手空拳。巫嬰身上海帶着大包小包,并不反攻,只不斷防守躲閃,直把辛茂逼出了火氣:“你難不成只會躲麽?”
這架打得可真不痛快!
那定然不是。巫嬰心道,只是按理說,我如今是個雖然以武犯禁但仍有良知的人,面對你這般丢了銀子的苦主應當只守不攻。
這人來得這樣快,應當是在她出州府不久後便跟上了,那應當也通過她買東西時的舉動看出她是個啞巴。巫嬰後退幾步,在辛茂還沒來得及攻上前時對她比了個“暫停”的手勢。
而後摸出懷裏的小冊子用炭筆潦草地寫下一行字。
“有話好好說,先莫動手。”
打架連武器都不用,一看便是別有所圖嘛。
這條魚,已經上鈎了。
……
“哐,哐,哐。”
辛茂敷衍地在山莊門口拍了拍以示禮數,而後跟着巫嬰踏進了門。
她對這座山莊略有耳聞,似乎幾個月前還剛鬧過鬼,倘若不是窮到住不起別的地方,估計沒有人願意住在這裏。
辛茂又憋了一眼上着鎖的垂花門——而且還只租了前院。
牆角邊新開出了一塊地,種了些從後山新采的藥材,在辛茂打量那些藥材時,蕭景姝已經聞聲從房中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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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五官端正秀麗,肌膚白皙,着素色襦裙,像一株亭亭的茉莉,實在很難讓人生出惡感。
——至少辛茂看見她的第一眼,甚至有些喜歡她。
這個小娘子同她阿妹辛芷有些像。
蕭景姝面上是瞧見突然登門的陌生人時恰到好處的困惑與警惕。她扭頭看向巫嬰:“阿姐,這位是……”
于是巫嬰垂頭喪氣地比劃了幾下。
她的戲已經唱完,接下來輪到蕭景姝了。
辛茂看不懂巫嬰比劃了什麽,卻能看出蕭景姝的臉僵了一下,随後挂上了幾分頗為親切的笑容。
這一點就同阿芷不太像了。辛茂腹诽,阿芷可不會變臉。
她心中稀奇,卻板着臉在蕭景姝的邀請下踏進房門,毫不客氣地上座。
蕭景姝添上了茶,清了清嗓子道:“聽阿姐說娘子是來找令妹的荷包的,那能否說一說那荷包是什麽樣式麽?”
“月白色,繡了君子蘭。”辛茂不假思索地開口,而後輕笑了一下,“這位小娘子,我辛二可沒有必要在蜀州诓人。”
劍南節度使的孫輩統共三人,節度副使家的辛英是大娘子,辛茂行二,在劍南敢自稱辛二的定然是她無疑。
話音落後,辛茂意料之中看到對面兩個人的神色都變了。
“辛二娘子。”蕭景姝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昨日我們姐妹二人也被賊摸走了荷包,于是闖進他們的賊窩裏拿了些戰利……呃……今日阿姐又将那群賊報到了官府。”
她着重強調了下後半句話,而後又讪讪道:“只是沒想到這麽巧,那個荷包竟是令妹的,我們這便物歸原主。”
蕭景姝瞥見巫嬰放下的那個碩大的包袱,心頭突了一下,壓低聲音問:“你今日出去,花了多少銀子?”
只是室內就這三個人,即便聲音再低也都聽得清清楚楚。
巫嬰斂目低眉,豎起了一根手指。
蕭景姝問:“一百兩?”
這麽多東西,總不可能只花了十兩。
巫嬰不吭聲,繼續豎着那根手指。
蕭景姝眼花了:“……一千兩?!”
她本來對這件差事頗有微詞,如今倒真心祈求能将此事辦好了——不然只怕賠了銀子又折兵!
蕭景姝勉強笑了笑:“……至于花了的那些,便日後連本帶利送還給二娘子,還請二娘子莫要同我們姐妹二人計較,如何?”
辛茂似笑非笑:“我為何要信你們呢?我可是連你們的來歷都不清楚。”
“我們還能有什麽來歷呢。”蕭景姝癟了癟嘴,“左右是從旁處活不下去,仰慕辛節帥威名,前來蜀州讨生活的可憐人罷了。”
辛茂聽多了恭維話,自然能分辨出真心假意,見她說得懇切便也受得舒坦:“如此說來,二位小娘子是哪裏哪姓人呢?”
蕭景姝刻意猶豫了一下才道:“小女……定安縣烏皎,阿姐名喚烏嬰。”
辛茂臉上的笑徹底消失了:“烏小娘子做人不痛快啊。定安是蕭侯治下,可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安樂之地,雖比不上我們劍南,但待女子也有天盛遺風,并不至于讓你們不遠千裏背井離鄉罷?”
後半截話她并未說出口,可她們彼此都聽得出弦外之音。
辛茂疑心她在說謊。
蕭景姝的神色看着有些不虞,不過忍了下來,皮笑肉不笑道:“于旁人而言的好地方于我們而言卻不一定是。二娘子若疑心,大可去查我們姐妹二人進城的路引文書,這于您而言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見她言辭這般篤定,辛茂又嬉皮笑臉起來:“那小娘子可否方便告知為何在定安過不下去?”
這是她頭一次見着戶籍在定安的人,實在是好奇她們為什麽離開家鄉。
若是能從她們口中問出些有關定安乃至蕭不言的消息便更好了——那地方完全鐵桶一般,連探子都極難安插進去!
蕭景姝客客氣氣道:“這個麽,不是特別方便。”
辛茂頗為委屈:“我既然坐在這裏,那便是不願同兩位娘子結仇的,烏小娘子連這樣的小請求都不願滿足我麽?”
蕭景姝垂眸,又給自己續了一杯茶。
“小女自知我們姐妹二人給二娘子添了些許不便,也有心悔過。”她徐徐道,“只是不知為何二娘子偏偏要這樣刨根問底呢?能致使我們姐妹二人背井離鄉的事,在二娘子眼裏難道不過是可以随意出口供人取樂的談資麽?”
她表現得實在是過于不卑不亢了,讓辛茂感覺頗為驚奇。她猜測這個名為烏皎的小娘子要麽自己出身不俗,要麽便在什麽有身份的人身邊歷練過,不然不該是這般舉止。
劍南節度使孫輩的身份在她眼裏似乎不算多了不起,她一開始的恭謹不過也是因為她們理虧在先。
辛茂有些欣賞她了——這姐妹二人一個武功好,一個行事作風很能拿得出手。
前幾日那個只在姐妹言談中提及卻還未來得及付諸行動的計劃浮現在了腦海中。真是再巧不過,這二人不就是她們想要的那種人麽?
只是這事急不得,還是先與她們打好關系罷。
“是我失言了。”辛茂正色道,“我只是見二位都是人中龍鳳,有惜才之心,才忍不住探聽二位的來歷。”
她自認為言辭懇切,面前的烏小娘子對自己的态度會好上一些,怎料她卻狐疑地眯起了眼睛:“你真的是辛家二娘子麽?”
辛茂有點懵了:“自然是的……小娘子何出此言?”
“昨日尋到那個賊窩時,我和阿姐以為天降橫財。為了不損陰德只随手拿了一個荷包取用,還将賊人盡數報到了官府。”蕭景姝面無表情,“結果不出一日,荷包的主人找上門了,身份很是了不得,言談間竟然還透露出想将我們姐妹收為己用的意思——這件事難道不是太巧了麽?”
這一長串話出口,蕭景姝覺得嘴巴有些幹,仰頭喝了一口茶。
“與其信你是辛二娘子,不如信我們姐妹人生地不熟遇到了騙子。”
……
“噗嗤。”
辛府家宴上,聽辛茂說完前因後果的三娘子辛芷忍不住笑出了聲,牽動了一陣微咳:“……然後呢?阿姐拿出腰牌向她們證明身份了?”
“自然證明了。”辛茂拍着辛芷的背,臉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而後那個烏小娘子一邊嘀咕她又認不出真假,一邊有點猶豫地将荷包給我了。”
“我想賣她們個好,便說花出去的那一筆便不用還了,便當結個善緣。”辛茂攤了攤手,“聽了這話她們臉色才好了些……不過我出門時還是聽到那個小娘子同她阿姐說果然不義之財不可取,頭一次幹這種事便被人找上門了。”
這下連頗為不茍言笑的辛英都笑了起來。她想起今日州府大牢裏關進去的幾個小賊,“唔”了一聲:“其實也沒有那麽不義。”
幾位小輩齊齊看向了上首的當家人。辛茂率先開口:“祖母,姨母,你們怎麽看?”
若是這二人不是從定安來的,那她們姐妹三人便能商量着把事辦了,可既然牽扯到定安,那便要過問一下長輩了。
坐在主位的是劍南節度使辛随。她已經年過六旬了,雖頭發花白,卻仍舊精神矍铄腰板筆直,自有一股年輕人沒有的從容氣度。
辛随道:“我已有十幾年未出劍南了,未曾見過蕭不言。阿渡,你來說。”
節度副使辛渡正值壯年,周身帶着一股武将特有的悍利。她的手指輕輕敲在桌案上,沉思片刻道:“正如那位烏小娘子所言,能致使她們離家千裏的,必然不是什麽小事。”
這世道裏雖有許多不平事,但于大多數人而言,若非傷及性命,否則絕不會離開故鄉。
可西北其他地方或許會有逼到百姓背井離鄉的事,但定安卻不應該有。
辛渡不信一個及冠的年紀便封侯、為了維護自己部下在朝堂上抽出笏板打人的人會治理不好一縣之地。
“除非她們得罪了蕭不言的部下,甚至蕭不言本人。”辛渡道,“否則我絕不信她們會主動離開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