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謀後路 若真到走投無路的地步大不了毒……
第12章 謀後路 若真到走投無路的地步大不了毒……
山中獵戶與鄉野女醫的一雙女兒,可惜父母早亡。
大女兒因為根骨不錯被镖行的镖頭收做了徒弟,習得了一身武藝。小女兒在山間做采藥人,偶爾也會治些頭疼腦熱的毛病,但比起救人更會下毒。
如今派人去定安查探,甚至能找到她們居住的木屋、父母的墳茔以及接觸過的人。
巫嬰又寫下一行字問:“可定安這個地方不會讓人生疑麽?”
“那便要看你們拿出什麽說辭了。”蕭不言起身,“只要辛茂信,你們大可直接告訴她你們同我有幹系。這個戶籍若是用好了,會讓她無比器重你們。”
如同劍南無比封閉外人對此知之甚少一般,世上并沒有多少人知曉蕭不言是個什麽樣的人。
同時也多的是人想要了解蕭不言。
“後續有什麽事找田柒便是。”
蕭不言只覺今日将以往一個月的話都說盡了,喚了聲“阿索”後便不再言語。
已經在重新嘗試飛起來的阿索連飛帶爬地站上了蕭不言的手臂。
他掂了掂這只不知重了幾斤的海東青,徑直往後山去了。
……
入夜,打發走了理直氣壯留下蹭飯的田柒後,蕭景姝與巫嬰二人齊齊癱倒在了榻上。
同蕭不言主仆二人打交道真是累啊。
歇了片刻後,蕭景姝又強打起精神:“我們還是要商議一下日後的對策——還不知道蕭不言能不能查到我們的身份呢。”
Advertisement
因為怕蕭不言神通廣大到能聽見前院的動靜,她的聲音放得極低。
說到“身份”二字,兩人的面色格外愁苦。
她們兩人的身份細說起來一個比一個麻煩。
巫嬰有氣無力地比劃:“今日蕭不言那厮提到劍南節度使的名字,我才想起數年前從阿婆口中聽說過她。”
苗疆是在女帝天盛大帝在位期間被羁縻的,大帝駕崩後乾寧帝繼位,禦極不過七年便被先帝隆慶帝掀起政變逼死了。
隆慶帝并不為天盛大帝所喜,因此在他上位後,苗疆悄然轉變了态度淡出了大晉朝堂的視野,至今避世已近五十載。
然而即便避世,還是有一些老人與大晉有些暗中往來,巫嬰幾年前去世的阿婆便是其中之一。
蕭景姝明了:“所以你應下這個差事,也是為我們留一條後路。”
如若蕭不言知曉她們的真實身份後想對她們不利,巫嬰便可以借機去同劍南節度使攀交情,還能反手将在劍南的蕭不言賣了。
她有些擔憂巫嬰:“辛節帥應當沒見過你的模樣罷?”
若還沒攀上交情就被認了出來,那引起懷疑結仇的可能可比幫上一把的可能大。
巫嬰搖搖頭:“我前十幾年并未出過苗疆,而且如今也同四年前剛逃出來時長得毫不相像了。”
蕭景姝放下心來。
不管怎樣,巫嬰應當是能保住性命的——至于她自己,也是活着對這些人用處更大。
不然公儀仇也不會留着她。
既然能保住命,那一切就都還有周旋的餘地,若真到走投無路的地步大不了毒死所有人,大家都別想活!
秉着這般的念頭,蕭景姝心情都好了不少,也願意往好處想了:“若公儀仇比較中用,沒有讓蕭不言查出什麽來,咱們也得拿出一套應付他的說辭。”
她将以往同蕭不言說過的身世又想了一遍。
看蕭不言的模樣,應當只信了她們是苗疆人,其餘的都将信将疑——不過這已經足夠了。
眼下她得将這份身世編得更詳盡些。蕭不言這般自傲,不一定會事無巨細地問,可她卻得早早準備好說辭。
于是蕭景姝對巫嬰道:“你再同我說說苗疆的那些事。”
巫嬰點點頭。
巫嬰出生的那日,蟲谷中出世了一條罕見的蠱王。
當時苗疆巫族的大巫,也便是巫嬰的阿婆極為高興,以為自己後繼有人。
結果兩年後她便驚覺,巫嬰于蠱毒之道上毫無天賦。
巫族被苗疆人視作山神的孩子,山神或是給予他們溝通萬物的靈性修習蠱毒之術,或是賜給他們靈秀的根骨以武立世。
巫嬰只有習武的根骨,可偏偏山神還賜給了她無比強大的伴生蠱王,實在是招人眼紅。
大巫是個聰明人,在發覺巫嬰沒有天賦後也并未表示出惋惜,只把她當成一個普通晚輩教養。
而她的特殊,便在這般的普通對待中漸漸被人遺忘了。
五年前,大巫離世,待巫嬰還不錯的一位長輩繼任為了新的大巫。可惜好景不長,他并不如前一任大巫那般長壽,繼任不足一年便因毒反噬暴斃了。
甚至連下一任的大巫都沒來得及選。
苗疆就此陷入了內亂,混亂中有人想殺了巫嬰奪走烏梢,甚至動用了不入流的邪法。
四年前蕭景姝救下巫嬰時,瞧見烏梢奄奄一息,便是因為它被坑害到無法正常進食巫嬰的血了。巫嬰當時讓蕭景姝喂它也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卻沒想到她與烏梢很是合拍。
蕭景姝抱着巫嬰的手臂低語:“我都記下了……苗疆的身份應當不會惹人生疑啊,我這些時日再多練一練你以往教給我的苗語。”
她們兩個都是聰明人,四年來無時蕭景姝也向巫嬰學過苗語,辨認與書寫不成問題,只是說起來仍舊奇怪。
不過好在眼下也用不着她說苗語,待巫嬰嗓子好全後也能再教教她。
蕭景姝垂眸深思:“若蕭不言問及我們逃出後的四年,也可以适當告訴他些實情——譬如我們其實不清楚公儀仇的真實身份。”
他出現在琅琊蕭氏的別院裏,定與蕭家有聯系,多餘的她們便不清楚了。
他應當在某處任職,只是聲名并不顯赫,逃出後她們也并未聽說過他。
“還有,他并未苛待過我們的日常起居,但卻日日讓人看管着我們,也并不讓我們外出。”蕭景姝繼續道,“只有在用得着我們的時候才會出現在我們面前。”
類似于延請的幕僚,只不過被圈養了。
“以及從明日起,莫要再将臉塗黃了。”蕭景姝的手指輕輕搭在了巫嬰面頰上,“他當時也在那條船上,應當大致注意過我們的模樣,不過估摸沒看到我的真容……這便好。”
巫嬰揉了揉蕭景姝的烏發:“即便在苗疆,會易容的都極少,更何況你手巧,面上根本看不出易容的痕跡。”
蕭景姝對她笑了笑:“那我們再來商議一下該怎麽應對辛家……”
……
次日一早,巫嬰便出了門。
蕭景姝則在對鏡梳妝。
她又新易了容,取出前幾日調制的敷上後與自己原本膚色相差無幾的汁液,淺淺塗了一層,将易容膏堆積形成的些許罅隙盡數遮掩。
同沒再做任何喬裝的手比了比,膚色別無二致。
一白遮百醜,原本她易容後堪堪撐一句小家碧玉的容貌登時又惹眼了幾分,只是不同于她原本秾麗的樣貌,反而有一股楚楚的韻致。
配上本就顧盼神飛的一雙含情目,也算是個美人。
蕭景姝并未塗脂抹粉,頂着這樣一張看起來“素面朝天”的臉踏進了後院,提高了嗓子喚道:“田柒!”
田柒今日還并未出門,聽到動靜便從房中溜了出來:“在呢……哎呦,我的如來佛祖啊!”
他目瞪口呆地圍着蕭景姝轉了一圈:“真沒想到烏小娘子生得這般白皙……怪不得芳名一個‘皎’字。”
蕭景姝懶得理會他的這些油腔滑調:“你幫我尋些醫書來。”
雖說給她做了個山中采藥人及赤腳大夫的身份,可她卻只會下毒不會救人,因此還是要學一學的。
“哦,醫書啊,君侯昨夜就命我找來了。”田柒打了個哈欠,随後從堂屋裏抱出一摞書來送到了前院,“君侯還道,若是小娘子想要正兒八經學一學醫術,知會我一句便好,我就去請大夫。”
蕭景姝嘀咕:“先将這些書看完再說罷……待我學成個醫毒雙絕,先拿他練手。”
她越這麽說,田柒越覺得她不會對蕭不言不利,于是只嘿嘿一笑:“若小娘子有朝一日能傷到君侯,那便真能當一句‘醫毒雙絕’了!若無事我便走了,辛家人可不好相與,我怕她們上門時察覺到後院有人。”
畢竟他可做不到君侯那般來無影去無蹤。
州城中,已經将州府衙役引去那個賊窩的巫嬰又重新回到了街上。
接下來去哪裏花銀子呢?
巫嬰冥思苦想時,忽而瞥見了路過的女郎身上輕薄的夏衫。
——是了,已經入夏了,她同皎皎還未添新衣!
巫嬰興致勃勃地踏入了成衣坊,先遞上了自己同蕭景姝的尺寸得知有合身的衣裳,便開始挑選。
她只為自己添了幾件輕薄的胡服及圓領袍,便開始為蕭景姝搭配衣飾——那件桃紅繡薔薇的上襦配杏色及胸的輕紗裙,再搭一條水色的祥雲紋披帛,定然衣袂飄飄如神仙妃子。月白色的半臂也不錯,不過稍有些素,配一條綴珍珠的腰帶好還是綴金鏈的腰帶好呢?對了,還有繡鞋……
她挑得高興,成衣坊的老板娘也眉開眼笑,在巫嬰爽快地掏出一張千兩的銀票時笑得更歡了:“最後那兩條诃子便當送給小娘子的了,不收銀子。”
巫嬰颔首,看了一眼銀票上的商行及票號——既然在辛家人的地盤,她們定然能通過這些找回自家人丢的銀子,真是又學到了些東西。
出了成衣坊,巫嬰又背着包袱去稱了兩斤米糕才動身回山莊。
在離州城繁華處越來越遠的一處小巷子裏,她突然側身,躲過了身後突如其來的拳風。
“我說昨日怎麽沒在那個賊窩裏找到阿妹的荷包。”身後傳來女子的輕哼,“原來是被你給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