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海膽玩偶被抓起來時, 下面竟然還有一只金絲熊的玩偶,玩偶腦袋上頂着一個對于金絲熊玩偶來說很有特色的短發。
伏黑惠的目光在那個金絲熊玩偶的腦袋上停留,這個玩偶和他另一個同期也很像啊, 伏黑惠鬼使神差的開口了, “丸井, 可以幫我把這個玩偶也抓出來嗎?”
丸井文太高興的點了點頭,他還是很樂意在自己的朋友面前展示自己的抓娃娃技巧的。
給伏黑惠抓到了想要的娃娃後, 伏黑惠把剩下的四個游戲幣都給了丸井文太。
于是丸井文太又給切原赤也、胡狼桑原和自己都抓到了想要的娃娃,就連那個之前提醒伏黑惠的女生, 丸井文太用最後一個游戲幣也給她抓了一個娃娃。
來游戲廳的時候, 伏黑惠的身上只背了一個網球包,離開的時候懷裏卻多了四個可愛的玩偶, 走在路上, 伏黑惠都感覺那些人的視線一直在他的臉上和他抱着的玩偶來回掃。
大多數目光都是驚訝和好奇,被大家友善目光盯的伏黑惠耳根全紅了,只能抿緊了唇,努力維持着他僅剩不多的酷哥形象。
他現在恨不得直接飛回去。
快走到住的地方樓下時, 伏黑惠終于松了一口氣, 可算到了。
伏黑惠住的房子有五層, 他住的不高也不低, 住在三樓,和其他幾層四戶不同, 三樓只有兩戶。
在建這棟樓的時候, 房屋主人想要留一部分自用,于是把三樓的三戶合在一起建成了一戶, 可惜在房子建好之後,房子主人就因為工作問題搬到了東京。
而也正是因為三樓的那一戶實在太大了, 周圍租房子的都是學生或者上班族,根本不需要那麽大的空間,以至于到現在都沒有把那一套租出去。
順着樓梯走上三樓,伏黑惠把抱在懷裏的玩偶用單手拎着,另一只手則背到身後去摸網球包側面袋子裏放的家門鑰匙。
随着伏黑惠往後掏鑰匙的動作,他的視線落到了三樓走廊更裏面一些,那裏堆放着一些搬家才會用的特制紙箱子。
他旁邊這戶是租出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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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周六離開的時候,那裏還沒有這些東西,看來他出去合宿的這兩天,他多了一個新鄰居。
拜訪新鄰居送什麽東西最好呢?伏黑惠看着隔壁那戶的門陷入了沉思,那扇房門卻在這個時候從裏面被人打開了。
紅棕色頭發,下巴上有着有些青色胡茬的男人從房門內走了出來,注意到伏黑惠的視線時,男人愣了愣,朝着伏黑惠點了點頭。
伏黑惠剛想打個招呼,就看見打開的房門內走出了一個個的孩子,一個接着一個,足足走出了五個孩子才停下。
五個孩子的年齡雖然相近,但長相卻各不相同,這不是一家人該有的長相,這五個孩子不會是這男人拐來的吧。
伏黑惠心中剛升起警惕,就看見五個孩子中的唯一女孩伸手牽住了男人的手,“織田作,你怎麽停在門口了!”
“碰到了咱們的新鄰居。”那個被小女孩叫做“織田作”的男人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發,笑的很溫和。
看着男人的笑,伏黑惠心中的警惕一下子消失了一半,他半蹲到五個孩子的面前,和五個孩子的視線保持平視,“你們好,我是伏黑惠,以後請多多指教。”
“我是咲樂。”說完這句話,小女孩就害羞的躲到了其他幾個孩子的身後。
“我是幸介。”這是五個孩子中看起來年齡最大的孩子。
“我是克己。”
“我是優。”
“我是真嗣。”
五個孩子一個接着一個的介紹自己的名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也學着伏黑惠的樣子,半蹲到伏黑惠的面前,“你好,我是織田作之助,請多指教。”
“你的姓氏是織田作嗎?”
猶豫了一下,伏黑惠還是問出了口,他只認識織田這個姓氏,但剛剛他聽見了那個孩子稱呼這個男人為“織田作”,難不成是什麽他沒聽過的姓氏?
“我的姓氏是織田,只不過我的一個友人喜歡用織田作來稱呼我,所以孩子們也跟着用織田作來稱呼我。”
織田作之助露出了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伏黑惠卻能從織田作之助的笑容裏看出幾分縱容。
脾氣真好啊。
“原來是這樣。”伏黑惠點了點頭,剛想說點什麽讓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伏黑惠就注意到那個名字叫咲樂的女孩視線一直停留在了自己手上的娃娃上。
伏黑惠跟着低頭,思考了一會,伏黑惠把四個玩偶當中的海膽玩偶拿了出來,遞給了咲樂。
咲樂朝着玩偶伸出手,還沒有觸碰到就又把手收了回去,“我,我不能要。”
“是不喜歡這個玩偶嗎?”伏黑惠有些疑惑。
“伏黑哥哥,這些玩偶是不是對你很重要,咲,咲樂不能拿。”咲樂用手拽住了自己的衣服角,說話的聲音又細又小。
伏黑惠愣了愣,有些遲疑,“為什麽咲樂會覺得這些玩偶對我很重要?”
“因為那個綠色眼睛的小海膽玩偶和伏黑哥哥長得很像,那其他的玩偶一定也和伏黑哥哥的朋友長得很像。”
咲樂說出的話讓織田作之助不自覺的勾了勾嘴角,剛想說點什麽,就看見伏黑惠點了點頭。
“是的,咲樂猜的沒有錯,這些玩偶的确長得很像我很重要的朋友。”
還真被咲樂猜對了啊……這些玩偶都長得很有特色啊,不知道長得很像太宰的玩偶會是什麽樣的?
纏着繃帶的黑貓?
織田作之助成功的自己把自己給逗笑了,所有人的視線一下子從伏黑惠手裏的玩偶轉移到了織田作之助的身上。
“抱歉,不是笑你,是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伏黑惠點了點頭,站了起來,“你們是要出去玩嗎?既然這樣的話……”一串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伏黑惠未說完的話。
織田作之助對着伏黑惠露出了一個歉意的表情,站起身,往旁邊走了幾步,去接這個電話。
“這裏是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還未說完,伏黑惠就聽見了手機那頭的聲音穿透手機聽筒,鑽進了他的耳朵裏,“織田!雖然知道你這兩天請假了,但臨時有任務需要你幫忙處理一下屍體,屍體太多了,人手實在不夠。”
伏黑惠的表情死了,心也死了一半,什麽樣的工作需要人處理屍體?
答:Mafia。
哦,他的新鄰居好像是一個Mafia。
養了五個孩子,但卻是一個Mafia,他好像聽到了不該聽到的內容,他要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有聽到嗎?伏黑惠的腦袋裏全是亂七八糟的想法。
“好的,我這就來。”織田作之助已經痛快的答應了電話那頭的請求。
“太謝謝你了織田,改天請你喝酒!”電話被那一邊挂斷了。
織田作之助的視線停留在五個孩子身上,“抱歉,今天不能帶你們去玩了。”
“沒關系!我知道織田作要去工作了!”幸介在提起織田作之助的工作時,眼裏閃着的都是崇拜的小星星,“我會在家照顧好弟弟妹妹的!”
往常都是咖喱店老板在他工作的時候幫他照顧孩子,只是今天老板不在,織田作之助難得有了幾分苦惱。
看來看去,最後把目光看向了在場除他以外,看起來唯一靠譜的伏黑惠。
“伏黑君,雖然這樣說有些不好意思,但可以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他們嗎?我的同事臨時找我有事。”
“欸?”伏黑惠有些不敢相信織田作之助就這麽心大,把五個孩子拜托給他這個第一次見面的鄰居,就不怕他是什麽壞人嗎?
不過織田作之助的眼光确實不錯,他找的伏黑惠的确是一個好的不能再好的人了。
伏黑惠點了點頭,就答應了織田作之助的請求,“可以哦。”
“真是太感謝了!”
*
一具一具的屍體被人拖着裝進了袋子裏,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蹲在一塊大石頭上擺弄着手上的游戲機,“快一點,快一點,你們的動作太慢了。”
明明是催促和嘲諷的話,但卻無人敢去反駁他的話,只能悶着頭,加快了搬運屍體的速度。
“切,真是膽小。”太宰治撇了撇嘴,覺得有些沒意思,便從大石頭上跳了下來,換了一個地方去打游戲。
全部的屍體搬完已經是快兩個小時的事情了。
織田作之助擡手擦了擦頭上的汗,終于松了一口氣,“織田作!”太宰治從一個角落裏走了出來。
“要不要一起去Lupin喝酒?安吾也去。”
“喂,我什麽時候答應了你去?”坂口安吾嘴角抽搐,知不知道什麽叫路過。
太宰治似笑非笑的撇了坂口安吾一眼,“你站在這裏不走,不就是想要和我一起去Lupin喝酒嗎?我滿足你還不行?”
“行行行,感謝太宰大人的垂青。”坂口安吾雙手合十,面無表情的用手朝着太宰治拜了拜。
“我就不去了,我今天要早一點回去。”織田作之助看了一眼手機,和他出門的時間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了。
“今天織田作這麽早就要回去了嗎?”太宰治有些疑惑,這有些不太像平常的織田作,反而有些像……太宰治把目光看向坂口安吾,“今天織田作被安吾傳染了加班嗎?”
“太宰!”坂口安吾有些惱羞成怒。
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不是,我今天把孩子們托付在了鄰居那裏。”
把孩子暫時托付給鄰居,雖然這話聽起來沒什麽問題,但是前提是鄰居不是今天才認識的。
“我記得織田昨天在收拾行李,今天才搬進新的住處吧,難不成織田和那個鄰居之前就認識嗎?”
坂口安吾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問題,甚至覺得織田作之助新搬到的地方的鄰居和織田作之助認識,都沒有懷疑過是織田作之助有問題。
織田作之助又搖了搖頭,“是今天才認識的,只不過他給我的感覺和咖喱店老板給我的感覺一樣,是一個好人。”
坂口安吾有一種一言難盡的感覺,這的确是織田作之助會做出來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太宰治大笑起來,“不愧是織田作。”
“說起來,織田你突然搬家的理由是什麽?”坂口安吾有些好奇,之前織田作之助和五個孩子住在咖喱店樓上,咖喱店老板是一個很好的人,織田作之助沒理由突然搬走。
“鈴木家把那條街的地皮都買了下來,說要做美食一條街。”織田作之助解釋道,雖然最開始咖喱店老板的确不樂意,但鈴木家給的實在太多了!
到後面,織田作之助也跟着鈴木家的那個人勸咖喱店老板。
“是我知道的那個鈴木家嗎?他們怎麽想到來橫濱做美食一條街的?”坂口安吾有些疑惑。
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等我把東西收拾好了,歡迎你們來玩。”織田作之助離開之前還把自己住的地方地址分別發給了兩個人才離開。
太宰治看了一眼織田作之助發過來的那個地址,沒忍住笑了起來,“還真是巧啊。”
“巧什麽?”
“沒什麽,安吾走吧,我們去喝酒吧。”太宰治把手搭在了坂口安吾的肩上,也不管坂口安吾同不同意,就拽着人往酒吧走。
*
住的旁邊搬來一個Mafia這件事,伏黑惠誰也沒說。
這說出去誰信,他旁邊的鄰居是一個Mafia,還養了五個孩子。
這聽上去就好像不是什麽正經Mafia。
比那群不正經的網球選手聽上去還要不正經一些。
哦不對,他哥和陣平哥一定會信,然後會火急火燎的趕過來給他換一個地方住,最後再把那位織田先生送進警察局吃豬扒飯。
織田先生喜提鐵窗淚,五個孩子也會因此沒人照顧。
伏黑惠當年在橫濱的時候見過那些沒有家長的孩子是什麽樣的。
他也不想把這件事麻煩他哥,并且他覺得織田作之助好像看着人還不錯,看在五個孩子的份上,可以再觀察一段時間。
在和五個孩子閑聊的時候,伏黑惠知道了五個孩子的年齡,最大的幸介已經九歲了,最小的咲樂今年才四歲。
聽到五個孩子說自己沒吃晚飯,伏黑惠在放完東西後又領着五個孩子去了這附近的超市,買了做飯可以用到的材料。
不過伏黑惠也不知道織田作之助把做飯的工具放到了哪裏,又領着五個孩子進了自己住的地方。
五個孩子都很乖巧,年齡最大的那兩個主動來廚房幫伏黑惠做事,年齡比較小的那三個也坐在伏黑惠打開的電視前,安安靜靜的看着電視。
吃完飯後,伏黑惠又把五個孩子送回了隔壁,把最小的咲樂哄睡後,去處理屍體的織田作之助也終于回來了。
聽到開門的動靜後,伏黑惠從咲樂的房間走了出來,就看見了提着一個小盒子的織田作之助。
“今天麻煩你照顧他們五個了。”織田作之助把手上的小盒子遞給伏黑惠,“這是給你準備的謝禮。”
伏黑惠已經認出了這個盒子的包裝,是離這個地方最近的一家蛋糕店的蛋糕,他偶爾會順路給丸井帶蛋糕,所以對這個包裝很熟悉。
伸手去接織田作之助遞給來的蛋糕時,伏黑惠已經聞到了織田作之助身上濃重的血腥味。
還真是一點都沒有掩飾自己是Mafia這件事啊。
大概是因為伏黑惠的表情太過于明顯了,就連織田作之助都意識到了什麽,他側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氣味,恍然大悟。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我的工作是Mafia。”
伏黑惠的心徹底的死了,雖然但是,就這麽說出來了嗎?一時之間,伏黑惠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織田作之助的這句話。
接下來的步驟是不是就要殺人滅口了?
兩個人只能站在那,織田作之助繼續往下說:“我以前是一個殺手,現在是港口Mafia的底層成員,我已經不殺人了。”
連上一份工作都告訴自己了嗎?伏黑惠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想要提醒他,他們只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而已。
“你就不怕我報警嗎?”
他哥他姐可都是警察!
“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會這麽做。”織田作之助很坦誠,坦誠到伏黑惠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港口Mafia有像太宰治那樣的一個人長八百個心眼的黑泥精,也有眼前這種負八百個心眼的老實人,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一種互補吧。
伏黑惠悟了。
“織田先生應該還沒有吃飯吧,有什麽事情吃完飯再說吧。”伏黑惠領着織田作之助來到了隔壁,桌子上擺放着一盤炒飯。
伏黑惠把蛋糕放進了冰箱,才用手觸摸了一下盤子的邊緣,還有一些餘溫,伏黑惠把盤子推到了織田作之助面前。
“咲樂和我說你喜歡吃辣。”伏黑惠不是很喜歡吃辣味的食物,但詢問過五個孩子後,還是給織田作之助做了一份辣味的炒飯。
“謝謝。”織田作之助有些愣,雖然他感覺伏黑惠好像是個好人,但沒想到這麽好。
第一次見面就幫帶孩子做飯,織田作之助心中對伏黑惠的好感直線飛升,伏黑惠在織田作之助心中的地位已經快要接近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了。
“織田先生是為什麽不繼續幹殺手這份工作了?”
伏黑惠盯着織田作之助吃飯,他有些好奇,織田作之助從會殺人的殺手變成不殺人的港口Mafia底層成員,到底經歷了什麽。
反正都已經知道了織田作之助的工作,還不如多問點東西,說不定還能給龍之介攢一點寫作素材。
“我有一次在書店看到了一本很喜歡的書,可惜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下卷。”織田作之助拿着勺子的手一頓,“後來我有幸見到了小說作者,在他手裏得到了小說的下卷。”
伏黑惠點了點頭,“然後呢?”
“那本小說最後幾頁被撕掉了,小說的一個角色和當時的我一樣,是一個殺手,但他不再殺人了,他不再殺人的原因卻在那被撕掉的幾頁裏。”
把小說結局撕掉?這和吃飯吃到一半,筷子被人搶走有什麽區別?
“後來我又找到了那個作者,他告訴我:既然已經看不到結局,那這本書的結局就由我來寫。”
剩下的話織田作之助沒有繼續往下說,但伏黑惠也懂了。
既然他不知道小說裏的殺手為什麽不殺人了,那他也選擇不殺人,是不是就會明白那個殺手為什麽選擇不殺人?
“那位先生還告訴我,寫書即寫人。”織田作之助露出了一個很純粹的笑容,“我想那位先生說的是對的,我在做着奪取他人性命的事情時,是沒有資格書寫他人的人生的。
所以我沒有再繼續當殺手了。”
雖然不當殺手不再殺人是一件好事,但是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理解錯了?
“織田先生,我覺得那位先生寫書即寫人的意思應該是指寫書即寫人,讀書亦讀人。書如人,人如書!①”
織田作之助若有所思,伏黑惠繼續發問:“織田先生,從你打算寫出那本書的結局不再殺人後,你開始寫了嗎?”
只是看見織田作之助有些僵硬的表情,伏黑惠就知道了,織田作之助大概是沒有寫的。
他的表情和龍之介的編輯死線前來催稿,但龍之介什麽都沒有寫的時候表情一模一樣。
一樣的心虛。
“織田先生,你放下刀不再殺人只是第一步,你應該踏出第二步了,我有一個朋友也是作家,據我所知,他經常需要收集各種寫作素材,在開始動手前,我想織田先生可以嘗試着做一下這件事。”
伏黑惠的話句句紮心,織田作之助那雙連握槍都不會抖的手,在此刻卻有些顫抖了,“我會嘗試着去做一下這件事的。”
餐桌上沒有再說話,吃完飯之後織田作之助就主動進了廚房,把自己吃飯的盤子給刷幹淨了。
在臨走時,伏黑惠又把人叫住了,“織田先生,我很好奇,你沒看完的那本書到底叫什麽名字。”
“是夏目漱石先生的《明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