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第33、我也要
◇ 第33章 33、我也要
良久,梁辰才出聲:“那時候,你醒着?”
陳僅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确定,只是那感覺太真實了。”
梁辰赧然地垂眼,冷不丁意識到什麽,眼睫一顫:“你不會以為……是他吧?”
片刻的沉默後,陳僅不太自然地說:“我問過他,他承認了。”
梁辰咬緊後槽牙,簡直想爆粗口。
察覺到他的不滿,陳僅輕拍幾下他的後背:“現在知道也不遲。”
一句話就把梁辰安撫好了,他低頭,弓着背将半張臉埋進陳僅肩膀裏,悶聲道:“那個時候,是在告別。當時我以為,以後不會再見到你了。”
雖然已經知道後來梁辰并沒有離開,還是因為他的一句話留了下來,陳僅的心口酸脹得厲害,不由得收攏雙臂,将梁辰抱更緊。
兩人就這樣抱在一起,誰也不想先将對方推開。
等到過分劇烈的心跳平複,梁辰才再度開口:“怎麽辦。”
“嗯?”
“你和他……我好像真的當了男小三。”
語氣委屈得能擠出水來,陳僅抿唇笑了下:“我和他其實不算那種關系,而且我已經對他說清楚了。”
“真的?”梁辰猶疑道,“可是你賭他會贏。”
“當時部門的同事都在場,他們默認我會選他,我懶得去改。”陳僅說,“那個不作數的,你別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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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聽到陳僅親口解釋之前,梁辰對這件事已經不那麽介意了。
不過機會難得,不借題發揮一下實在可惜。梁辰躬身往陳僅頸窩裏埋了埋,自己都覺得自己厚臉皮:“不管做不做數,那都是我的初吻,剛才也是你主動吻我……你要對我負責。”
待兩人都平靜下來,再抱下去恐有窒息的危險,陳僅才松開手,搭在梁辰肩膀上輕輕一推。
退開後,梁辰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去看陳僅的臉,瞧見他眼角被淚水浸濕成一簇一簇的睫毛,才遲滞地有一種夢想成真的真實感。
那是陳僅為我流的眼淚——光是想到這一點,梁辰就心神震顫,伸出手,拇指很輕地為他揩去眼角未幹的濕痕,擦完又有些後悔,因為舍不得讓這無比珍貴的淚水蒸發。
或許是被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看,剛才主動到近乎生猛的陳僅忽然害羞起來,甚至不敢擡眼去看對方的臉。
正好有話要說,陳僅竭力忽略面頰升起的燥熱,還有嘴唇由于劇烈摩擦造成的灼痛感,開口道:“之後,你打算怎麽辦?”
作為兩人中年長的一方,不算順利的成長經歷讓陳僅學會在面對未知的境況時,盡量提前考慮周全。
自從被梁霄寒資助開始,他就與整個梁家結下了不解之緣,也親眼見識過表面和睦的梁家人私底下是怎樣明争暗鬥,互相厮殺。
所以上次梁霄寒用“梁辰不會因為喜歡你而放棄擁有的一切”試圖打擊他,他首先想到的卻是梁辰該怎麽辦。
剛參與工作,在集團內部尚未站穩腳跟,就面臨着兩難的選擇,稍有不慎就可能變成棄子,甚至失去一切——每當想到這裏,陳僅就很難不為梁辰目前的處境捏一把汗。
而危機都是由他帶來,如果梁辰不喜歡他,如果他沒有回應梁辰,這些可怕的事情都不會發生。梁辰還是梁家的唯一繼承人,即便有梁霄寒壓他一頭,可畢竟有梁建業掌控大局并全力提攜,梁辰的未來不說一片光明,至少也是順遂無憂。
然而現在……
陳僅突然有點後悔,後悔剛才的沖動行事。
哪怕再按捺不住,他也應該藏匿起急于回應的心情,為了梁辰的安全,為了不陷他于萬劫不複的殘酷境地。
這樣的擔心并非杞人憂天,在聽到陳僅的問題後,梁辰的第一反應是擰眉,而後沉默。
不過他經歷得不夠多,無法想得更深遠,他只能顧及當下,稍作思考便急于開口:“我——”
“別着急。”陳僅擡手,指尖輕按在他唇畔,“這是可能會影響你未來的大事,你慢慢考慮,想清楚了再決定。”
“你把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都想一遍,哪怕可能會有疏漏,哪怕計劃趕不上變化……至少我不希望以後的某一天,你為今天的倉促決定而後悔。”
梁辰聽懂了陳僅的意思,也知道陳僅是為他考慮,可還是難免會為這份激情冷卻之後的理智感到失落。
他握住陳僅壓在自己唇上的手,留戀地親吻一下柔軟的指尖:“……那我還能繼續追你嗎?”
陳僅莞爾:“當然。”
他見不得梁辰難過,于是放下手,踮起腳再度吻上去。
小小的一間玻璃花房,阻隔了外面的所有紛紛擾擾的雜音。
好像身處密林深處,只有兩個人的世界裏,耳畔唯能捕捉道心上人的輕聲耳語。
“無論你怎樣決定,我都會和你在一起。”
濃稠的夜色中,許多事情在悄無聲息地發生着變化。
離開酒店之前,梁霄寒再從包廂經過洗手間,把大堂都巡視一遍,才确認陳僅真的不在這裏,說不定早就走了。
連蛋糕都沒吃。
梁霄寒不喜甜食,差人去訂蛋糕完全是看在生日的份上,而且陳僅喜歡吃。
有一年的夏天,公司有個大項目出了點問題,那陣子他忙到焦頭爛額,是陳僅在加班結束後,拎着一只六寸的小蛋糕來到他辦公室,他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那蛋糕他只勉強嘗了一口,早就記不得味道。可是奇怪極了,陳僅那天穿了什麽衣服,說過什麽話,還有在插上蠟燭催促他許願時,隔着燭火看着他的明亮眼神,他都記得很清晰。
回到家裏,梁建業還沒休息,看見梁霄寒一貫的沒給好臉色,問他土地污染的事解決得怎麽樣了,不忘捎帶一句挖苦:“心大得很,出這麽大的事還有心情出去喝酒。”
梁霄寒想說今天我生日,然而一想到眼前被他稱做父親的人大概根本不知道他是在哪一天出生,就失去了解釋的欲望。
他甚至懶得坐下回答,站在樓梯邊看向梁建業,平靜地陳述:“我記得是您和董事們讨論後,一致決定把土地污染事交給梁辰全權負責。”
“交給他你就什麽都不管了?”梁建業哼道,“虧你還是當叔叔的,就任由他天天加班,三更半夜都不回家?”
梁霄寒本就喝了酒,聽了這話更是煩躁不已。
好像梁辰生來就該是他的包袱,是他命中的劫難。所有人都把他幫助梁辰,甚至讓位給梁辰當作理所應當,卻從來沒有人問問他究竟想不想當這個叔叔。
這個比他小十五歲的侄子不僅要搶他的車,搶他的奮鬥成果,現在還要搶他的人。
一霎心緒翻湧,話沖到嘴邊,到底還是忍了下去。
梁霄寒太懂得沖動的後果,也太懂得怎樣說才能讓局勢對自己有利。
“他前些天不是出國跳傘去了嗎,今天這麽晚還沒回來,多半也不是因為加班。”梁霄寒的語速不急不緩,生怕梁建業聽不出話裏有話,“最近他和陳僅走得很近,無論是在公司裏還是下班後。您要是擔心他,不妨打電話問問,說不定這會兒兩個人就待在一起。”
回到二樓書房,關上門,梁霄寒把西裝往沙發上一扔,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
突然手機響起,以為是陳僅打來,梁霄寒飛快起身拿出手機,看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又幾分頹喪地坐了回去。
按下接通,就把手機随手丢在桌上,梁霄寒摸出一支煙點上,懶懶地靠在座椅裏,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話筒裏傳來的女人聲嘶力竭的喊叫。
不用聽也知道,無非是那些話——
兒子的生日母親的難日,你憑什麽心安理得不跟我聯系?
老頭子呢,有沒有什麽表示,有把股份分給你嗎?
趕緊找個女人結婚吧,我聽說現在你這種情況也可以做試管,等有了孩子就好了。
你要是還把我當媽媽,就聽我的話,我不會害你的。
就當幫幫我好不好,當年我東躲西藏,好不容易把你生下來,為的是什麽?
你個不知好歹的白眼狼,我真是白生了你!
……
後來大約是喊累了,女人挂斷了電話,急促的“嘟”聲像警鈴,攪亂原本凝固的空氣。
梁霄寒焦躁地去摸衣服口袋裏的煙,卻摸到了另一個盒子。
把它拿出來擺在桌上,打開蓋子,裏面是一條疊起來的領帶。
想起陳僅送他領帶時的冷淡表情,梁霄寒蹙眉,今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到心口好像被尖銳的東西紮了一下,泛起不劇烈但綿長的疼痛。
他突然有一種預感,這疼痛可能會比他以為的還要長久一些。
次日上午,項目組開會。
這次梁霄寒也會參加,于是進到會議室的時候,陳僅特地挑了離主位遠的位置坐。
與會人員到齊入座,擡頭時無意中看見梁霄寒今天戴的是他昨天送的領帶,陳僅稍感意外。畢竟梁霄寒從來看不上他送的東西,這些年無論是手表,鋼筆,還是紅酒,馬克杯,梁霄寒一概沒有拿出來使用過。
曾經的陳僅非常在意這件事,也為此郁悶過,不過如今他只把它當作一個小插曲,轉瞬就抛到腦後。
而且現在他有更在意的人——作為項目組目前的領導,梁辰也坐在主位。今天他罕見地穿正裝,堪稱衣架子的寬肩窄腰,腿更是長得晃人眼睛。
奇妙的是,這身過于正式的打扮,與他的短發和耳釘搭配非但沒有違和感,反而讓他帥得更獨特。
陳僅不敢多看,欲蓋彌彰地低頭看手裏的文件。為了保護梁辰,更為了守護這段剛剛開始的感情,昨晚分別前,他們倆說好先保密,不在人前公開彼此的關系。
當時梁辰答應得勉強,陳僅擔心他藏不住事,會議過程中幾乎沒有擡頭,更不敢與他目光交彙。
後來陳僅圍着會議桌給與會人員分發圖紙,到梁辰面前時他有意加快速度,卻不知梁辰是故意還是不小心,在陳僅把圖紙放到桌上的那一瞬間,胳膊突然橫伸過來,手指輕觸了一下他的手背。
雖然只是蜻蜓點水般的一下,很快就收回,陳僅還是被吓得心跳失序,會議的後半程都聽得稀裏糊塗。
中午吃過飯,陳僅去到茶水間接水,剛接了半杯,忽然聽到由遠及近的急促腳步聲,以及門被關上的聲響。
沒等他轉頭,整個人就被從身後摟住,連拉帶扯地被推至牆角。
腦袋自身後擱在肩上,溫熱吐息拂過耳廓時,陳僅才松了吊在嗓子眼的一口氣。
原來是梁辰。
等到回過神來,不免膽戰心驚。
陳僅偏過頭,正要提醒他這裏是公司,随時可能有人進來,梁辰卻毫無預兆地張開嘴,抿住了陳僅的耳垂。
雖然沒用牙齒,但抿得極其用力,有種在發洩憤怒,甚至懲罰的意味。
直到銜咬耳朵的唇移開,陳僅的腦袋裏仍然一片空白。
依稀能聽見梁辰的質問:“他今天戴的領帶,是不是你送的?”
分明是理直氣壯的态度,提要求時的聲音卻很低。
梁辰用鼻尖蹭了蹭被他咬得發紅的耳朵,“我也要……你給我買,然後親手幫我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