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第32、是你
◇ 第32章 32、是你
發現陳僅改名的時候,梁辰已經坐上飛機。
他用26鍵輸入四個字母,出來的第一個詞是“爬過來”,第二個是“平安歸來”。
雖然他傾向第二個,但是第一個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過關鍵在于,名字是不是為他而改。
梁辰坐不住了,對面正在輸入卻遲遲不回複,他心急地伸長脖子看向飛機艙門,引起了旁邊卓翎的注意。
“你幹嗎呢?”
“看看艙門關上沒有。”
“……”卓翎傻眼,“別告訴我你想下去啊。”
被梁辰的電話打醒之前,卓翎正躺在簡言之懷裏做着簽約的網紅都爆火的美夢,聽說要去迪拜,稀裏糊塗起床穿衣服,褲子都差點穿反。
機票也是臨飛前高價購入,結果這家夥現在居然想下飛機?
正在這時,廣播裏傳來艙門已關閉的提示,梁辰一屁股坐了回去,卓翎才放了心。
飛機起飛,起落架剛離開地面,梁辰突然開始找東西:“我的傘包呢?”
剛摁下去的心瞬間彈起,卓翎倒吸一口氣:“……你不會是想跳傘飛回去吧?”
那倒不至于。
梁辰一緊張就愛吃東西,一興奮就會忘東忘西。卓翎告訴他傘包在行李架上,剛才親眼看着他放上去的,梁辰才又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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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上有WIFI,可惜并無用武之地,接近十個小時的飛行,梁辰在退出又重進無數次,點進對話框無數次,甚至重啓手機,都沒有收到任何一條來自陳僅的新消息。
原本的解壓之旅也變得愁雲密布。下飛機趕往跳傘中心的路上,梁辰把手機刷沒電了,問卓翎有沒有加過陳僅的微信,能不能給他發條消息問問他在幹嗎。
卓翎簡直要翻白眼了:“沒有,我跟他又不熟。再說突然問人家在幹嗎多冒昧啊,搞得跟要追他似的。”
梁辰“哦”一聲,不說話了。
看他一副可憐樣,卓翎又于心不忍,從随身包裏摸出充電寶遞過去。
手機充上電開機,第一件事還是點進微信。
用腳趾頭猜也知道梁辰的微信置頂是誰,卓翎怕挨打,擋着臉說:“你真當上男小三了啊?”
梁辰沒懂:“什麽?”
“上回在KTV的那首《暗裏着迷》,傳說中的男小三之歌。”卓翎幾分自豪地說,“特地點給你唱的。”
梁辰擰眉:“原來是你。”
到底沒躲過踹過來的一腳,卓翎捂着腿嗷嗷叫:“嗚嗚嗚你好狠的心,人家好心陪你來跳傘,你竟然這樣對人家!”
梁辰冷着臉給簡言之打視頻電話,攝像頭對準卓翎:“要撒嬌對着你的1撒,我不吃這一套。”
另一邊,陳僅宅家休息,看完一部電影又點開看另一部,為的是分散注意力,免得總是想看手機。
一直到周末的下午,接到來自奶奶的電話,挂斷電話時順便刷了下微信,才發現昨天早上回複梁辰的消息沒發出去,大概是當時的網絡出現故障。
盯着自己精挑細選的煙花表情包旁邊的紅色嘆號看了半晌,陳僅到底沒重新發。
這會兒梁辰說不定在忙,無論是跳傘還是坐飛機都很危險,還是不要打擾為妙,有些話等他回來再講也不遲。
周一到公司,電梯裏碰到簡言之,陳僅正要開口,簡言之不問自答:“梁經理下午六點到機場。”
陳僅幾分尴尬地點了點頭,心說我表現得有那麽明顯嗎?
中午飛快地吃完飯,陳僅乘電梯上到頂樓,想趁午休時間把東西放下就走。
今天是梁霄寒的生日,作為受他資助的學生,自當有所表示。
下電梯往辦公室方向走,距離會客廳還有幾步之遙,聽見虛掩的門縫裏傳來熟悉的男聲。
“梁總,我求求您了梁總,您幫幫我吧!”
“撤職是董事會共同決定的,你求我也無濟于事。”
“可是那塊地在拍下之前就被傳堆放過化工原料,可能存在污染,您是知道的呀……現在事情曝出來了,您不能拿我一個人去擋槍啊!”
“什麽擋槍?話可不能亂說,這塊地自從拍下就歸你負責,一切都由你組織統籌,我從未插過手。”
“立項之前我還問過您污染方面的問題,是您說沒關系,不會被發現,就算被發現了有辦法解決,我才敢放手去做……”
“閉嘴!你再信口開河,怕是連部門裏的職位都保不住!”
“可是環境保護局那邊就要來問責了……”
梁霄寒已然失去耐心,冷聲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小心,與其在這裏跪我,不如去跪菩薩,說不定能給你指一條生路。”
言罷,梁霄寒甩開周經理,大步往外走。
拉開門,看見站在門口的陳僅,梁霄寒先是愣了下,随即擠出笑容:“你怎麽來了?”
陳僅看着他的臉,只覺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知道他都聽到了,梁霄寒索性收了笑:“這事是董事會決定,老爺子拍板的,我也無能為力。”
類似的說辭,陳僅聽過好幾次。
視線越過梁霄寒的肩膀,看見還跪在地上哭的周經理,想到不久前他還說要自掏腰包請項目組的大家一起吃飯,陳僅心裏說不上來的不是滋味。
心知沒資格要求或是責怪面前的人,陳僅無話可說,扭頭就走。
梁霄寒追上來,攔住他去路:“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把我想得那麽壞。”
陳僅站定腳步,看向面前的人,平靜地說:“我什麽都沒想,是您想多了。”
他把手裏的禮物盒遞給梁霄寒:“祝您生日快樂。”
送完禮物,本來都走到電梯口了,陳僅又折返回來。
梁霄寒還在原地,見他回來眼神裏流露幾分驚喜。
然而陳僅沒有再看他一眼,只是完成任務般地說:“這是我作為被資助的學生送給您的禮物,除了感謝,沒有其他任何意思,請您不要再多想了。”
乘電梯下樓,陳僅回到自己的工位。
收拾桌面上的文件時,不慎碰到擺在桌角的那盆仿真植物,“砰”的一聲,木質底座和盆體分離,塑料的仿真葉片也摔得東零西碎。
正在看綜藝的顧盼聞聲摘掉耳機,看着滿地狼藉驚道:“天吶,這可怎麽辦?”
陳僅從窗邊拿來垃圾桶,蹲下,把摔碎的部件挨個撿起來丢進去。
顧盼瞧着心疼:“這個很貴吧?要不用強力膠粘一粘,修一修?”
陳僅搖頭:“不用了。”
本來就是多餘的東西,碎都碎掉了,還修它做什麽?
盡管禮物已經送出去,下班的時候,陳僅還是被叫去了梁霄寒的生日宴。
與此同時,梁辰搭乘的飛機準時降落,一下飛機他就打車直奔公司,經同行的卓翎提醒,才想到這個點都下班了。
“先打電話聯系一下呗,約個地方見面。”卓翎提議。
可是陳僅連消息都不回,梁辰哪有臉給他打電話。
心情郁悶地坐在車上刷手機,刷到顧盼在七分鐘前發的一條朋友圈,點開照片,似乎在參加誰的生日宴,桌上有花有酒有蛋糕,角落裏還露出陳僅的半張臉。
切出去看一眼日歷,這才想起今天是梁霄寒的生日。
梁辰仰面朝天,擡手蓋住眼睛,忽而笑了一聲。
無由地覺得心急火燎趕回來的自己像個小醜,還是舞臺上最不缺,最無人在意的那種。
最後還是去到位于江北的玻璃花房。
目送梁辰下車的時候,卓翎擔心地問:“你不會要在這裏上吊自盡吧?”
梁辰連罵他的心情都沒有,揮了揮手,讓他趕緊滾。
一個人進到玻璃花房,摸索走到桌邊,拉一張椅子坐下。
好奇怪,分明已是盛夏,梁辰搓了搓胳膊,莫名覺得冷極了。
他就這樣坐着,不知過去多久,忽然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
這個時間,還會有誰過來?
梁辰騰地起身,門被推開,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緊接着燈被打開,梁辰眯起眼睛,卻還是清晰地看見,面前的人微笑的臉。
陳僅是趁去洗手間的功夫偷偷溜出來。
今年的宴席擺在外面的酒店,許多同事在場,陳僅一時脫不開身,只能頻繁地點亮手機屏幕看時間,猜測梁辰到哪裏了。
溜出來之後,他想也沒想,就打車往江北趕。直覺告訴他,梁辰會在這裏等他。
如今親眼确認眼前的人完好無損,陳僅很輕地呼出一口氣,懸了三天兩夜的心這才飄然落定。
然而沒等他緩一緩,梁辰突然上前,一把攥住他手腕,拉他入懷。
只抱兩秒就松開,梁辰後退兩步,神情幾分懊惱,是在氣自己立場不堅定,一見到人就忍不住貼上去,全然忘了自己是怎麽被無視被忽略,連打賭站隊都不被選擇。
“為什麽不躲開?”他黯然開口,“如果你不願意,拜托不要再給我機會,不要再讓我以為有希望。”
這話聽似含糊,卻又那樣坦率,讓陳僅心口微顫,不由得擡腳上前。
梁辰卻再往後退一步,拒絕他的靠近:“你想清楚……先想清楚,哪怕有一絲一毫的不願意,都不要過來。”
陳僅知道這種時候,就算他說“我沒有不願意”,梁辰也未必相信。
只好把到嘴邊的話繞個彎:“之前問過你,有沒有在追的人。”
陳僅的聲音很輕,“有嗎?”
梁辰閉了閉眼睛,是默認的意思。
“那個人,是不是我?”陳僅接着問。
隔在兩人之間的紙終于到了捅破的時候,哪怕猜到陳僅并非全無所知,此刻的梁辰還是有一種被看穿的難堪。
“……是。”梁辰不敢睜眼,甚至垂下腦袋,“是你,我一直在追你。”
以為接下來會是聽到拒絕,或者質問,問他怎麽可以做出這種事,在明知道他有男友的情況下。
然而陳僅的聲音并非想象中冷硬,他只是問:“你不是覺得惡心嗎?”
“三年前你回國,我聽見了你和卓翎的對話,你說同性戀很惡心。”
愣怔片刻,梁辰恍然明白過來:“原來是在那時候……”
先前陳僅問他不覺得惡心嗎,他還以為陳僅是在辦公室外聽到他說“我又不是Gay”的謊話。
原來誤會的種子早就埋下。
思緒飄回三年前的暮春,爺爺梁建業來電話叫他回家一趟,說要轉讓部分股份給他。
梁辰對權力争鬥并無興趣,翻了下日歷發現時間合适,才請了假,買機票飛回N市。
彼時梁建業因為身體問題從管理層退下來,梁霄寒則順勢上位,成為公司最高決策者。梁建業擔心自己會逐漸失去對集團的掌控,遂把梁辰叫回來,當着所有人的面給梁霄寒一個下馬威,讓他不要得意忘形,別忘了梁家還有個正統的繼承人在這裏。
雖然沒有明說,但梁建業此舉的目的,衆人心知肚明。
而梁辰回國的那一天,剛好是陳僅的生日。
為了和梁霄寒一起度過一個美好的生日,陳僅提前做功課,定餐廳,打算吃完飯去汽車電影院看露天電影。
可惜最後泡湯了,因為梁霄寒有工作要忙,且為梁辰回國的事心情糟糕透頂,唯恐坐不穩總經理的位子,稍有不慎就被擠下去。
“你是不是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陳僅問。
梁辰擡眼,隔着透明的空氣凝望他:“現在你應該明白了,我為什麽會在那個時候回國。”
“不。”陳僅卻說,“我不明白,我要你親口講給我聽。”
那天,梁辰從晨光熹微等到太陽落山。
時差還沒調過來,他愣是不敢合上眼睛,唯恐他睡覺的時候陳僅來家裏,錯過兩年來唯一一次見面的機會。
可是那天陳僅沒有來,梁霄寒也不在家。
直到第二天晚上,卓翎來家裏吃飯,陳僅才露面,卻也只在桌上坐了一小會兒就回到廚房幫忙。
梁辰連一句話都沒和他說上。
後來看着陳僅和梁霄寒在樓梯拐角說話,陳僅臉上帶着他從未見過的笑容,再目送着兩人進入二樓書房,門輕輕地關上,卻在梁辰的心裏震起轟然巨響。
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可能永遠沒機會向陳僅表明心意,甚而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
送客到門口的時候,卓翎笑說:“你叔叔和那個叫陳僅的,應該算是确定關系了吧?我看他倆眉來眼去的,昨晚說不定……”
梁辰聽不下去,暴躁地打斷:“惡心死了。”
“同性戀,真惡心。”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當時的憤怒和言不由衷,都源自嫉妒心。
沒想到那時說的氣話竟讓陳僅聽了去,梁辰羞慚地垂眼:“對不起,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惡心……我是在罵我自己。”
他嫉妒梁霄寒可以被陳僅喜歡,被陳僅用依戀的目光注視,嫉妒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交換眼神,可以兩個人待在密閉的房間裏,甚至一起在外面過夜……而他只能躲在暗處遠遠地偷看,心裏翻江倒海,表面上還要裝作雲淡風輕。
連他都唾棄自己,怎麽可以觊觎別人的男朋友,怎麽可以動如此惡心的念頭。
可是陳僅卻說:“不要這樣說自己。”
他說,“你那麽好,一點也不惡心。”
既然梁辰是為他的生日回國,不免聯想到另一個話題。
“當時,你是不是有給我準備禮物?”陳僅問。
梁辰近乎嘆息地說:“當然。”
索性埋藏在心底那麽久的秘密,他都已經一股腦說了,好比胸膛被剖開,從裏面把整顆心掏了出來。
那麽多羞恥,慚愧,不甘心,還有那麽多不足為外人道的隐秘心思,都已曝露在天光之下,無所遁形,如今再想遮掩,只會顯得可笑至極。
梁辰深吸一口氣,沉聲開口:“那盆白色的山茶花,還記得嗎?”
陳僅點頭。
怎麽會不記得,那是他最在乎最關心的一株植物,為了讓它開花,他費盡心思學養護技巧,怕它營養不良,還從外面帶回雪水澆灌給它。
“當時花卉市場快關門了,買得很匆忙,也不是什麽名貴的品種。老板給我看了它開花的照片,我覺得它很漂亮……很像你。”
梁辰看着陳僅,像要把他此刻怔住的樣子刻進心底,“那是你二十三歲那年,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心髒一霎狂跳,陳僅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為這樣一份濃烈到讓他有溺水之感的深情,為這劈頭蓋臉砸下來,讓他幾乎招架不住的沖擊力。
梁辰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失态,接着道:“你知不知道,每當看到你和梁霄寒在一起,我都在想什麽?”
陳僅的聲音微顫:“……什麽?”
“一定要是他嗎,真的非他不可嗎?”梁辰咽下一口幹澀的空氣,“我也喜歡你,比他更喜歡,到底還要等多久你才會回頭,才能看見我——”
未盡的話語被堵在唇齒間,是陳僅終于無法忍耐地上前,捧住梁辰的臉,吻了上去。
毫無章法的一個吻,像小動物在舔舐,嗅聞,交換彼此滾燙的呼吸。
很快,主動權被奪走,梁辰一把摟住陳僅的腰,不讓他因為身體發軟而往下滑,把他牢牢鎖在自己懷裏,寬大有力的手掌按在陳僅腦後,讓他無法逃離。
本來也沒打算逃離。陳僅松開的雙臂環住梁辰的脖頸,唇舌被近乎狠戾地吮咬,胸腔內的氧氣都被搶掠一空,肺葉都開始抽痛。
耳畔唯餘劇烈的嗡鳴,是即将沸騰的聲音。
可是他們都不怕,一齊迎向彼此,以緊密相擁的姿勢迎接狂風暴雨。
直到完全沒了力氣,依靠着對方的身體才能勉強站立。
陳僅伏在梁辰肩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眼角有淚水滾落,嘴角卻揚起。
“是你。”他終于通過這個吻确定,“趁我睡着偷親我的,也是你。”
【作者有話說】
這不就嘗出來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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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現在才說可能有點晚了,這篇文裏涉及工作方面的內容都是查百度然後瞎編的,寶子們随便看看就好,千萬不要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