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全家福
全家福
吃過晚飯,白舟雖然嘴裏念叨着看孩子會耽誤自己打游戲,但行動上卻主動接手了小蕊。
白帆:“你回屋打你的游戲呗,我又不用你看孩子。”
白舟打開了電視機,翻到了動畫片頻道,拉着小蕊坐到自己懷裏:“唉,就你吃那麽一口飯,小細胳膊小細腿兒的,哪有力氣看小孩?邊上待着去吧!”
白帆在沙發上踹了他一腳:“疼不疼?”
“疼,怎麽不疼!你真下得去腳啊,是我親姐嘛!”白舟以牙還牙回踹了她一腳,但是看準了白帆身後的抱枕,用腳将姐姐精準無誤地抵靠在了抱枕上。
“誰讓你說我細胳膊細腿兒?我踹你一腳,你喊什麽疼啊!”白帆只恨揍弟弟太晚。
白舟的一只大腳板還抵在姐姐肚皮上:“嘿嘿,可不就是細胳膊細腿兒?你有本事還手打我呀,嘿嘿!”
小蕊在白舟懷裏,咯咯笑起來:“打舅舅,打舅舅!”
“媽!”白帆掙不脫,只能喊媽媽。
媽媽遠遠看了一眼,懶得搭理。
老白剔着牙線走過來,揪住白舟的耳朵:“沒大沒小的,你姐那身板經得起你這麽踹噠?老實點!”
小蕊興奮地爬起來,揪住白舟另一只耳朵:“噢噢噢,打舅舅,打舅舅咯。”
白舟收起腳,放過白帆,卻騰出兩只手來揪住小蕊左右兩只耳朵:“小東西,你也沒大沒小?”
老白更揪住白舟:“放開小蕊。”
小蕊頭一倒,躺在沙發上手腳并用地胡踹着白舟,咯咯笑着瘋鬧得跟來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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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老老少少吃飽了飯就鬧成一團!
白帆打不過但躲得過啊:“媽,我去隔壁看看小蕊的褲子能不能洗出來啊。”
媽媽頭也不擡:“去吧,去吧,別管他們。”
直到走出了大門,在街上還聽得見老白在家裏吼白舟:“你松開她!”還有小蕊瘋鬧得上頭的尖叫聲,簡直吵得像燒開了水!
陳柏青的大門敞着,特意為她留着門燈,電動車已經被推進了院子。
走進了花房,卻不見人。白帆徑直往裏走,穿過小門進了客廳,雖然之前也進來過,但都是他不在家的時候,今晚卻不知怎的,也不在乎他是否在家了,就這樣闖了進來。
“人呢?陳柏青?”
“白帆?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下!”陳柏青從隔壁卧室回話,同時“砰”一聲關上了卧房與客廳之間的房門。
白帆被吓了一跳,心道:就算門開着,她也不打算進他的卧室,他緊張什麽啊!
陳柏青剛換了一身幹活穿的舊衣服,這時緊忙又抓起床上那件已經被團成一球的Ralph Lauren的T恤,重新又換了回去,剛準備出門,又想起她在幼兒園門口說他窮講究的話來,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好笑,泱泱退回床邊,又脫了換一遍,最終穿着一身舊衣服走出來。
白帆正背對着自己,站在書架前,胳膊間夾着小蕊那條褲子。
“把褲子給我吧。”他的語氣蔫蔫的。
白帆回頭,将褲子搭在他書桌前的椅背上:“哦,謝謝你啊,今天太晚了,不必急着洗,反正小蕊這幾天也不穿的。”
她并不在意他換沒換衣服。
“哦,也好…”陳柏青原本伸出去接褲子的手,又尴尬地收了回來。
白帆轉身,她送完褲子,本該離開的,但突然又停下了腳步:“你為什麽把照片又收了起來?”
“嗯?”陳柏青沒反應過來,他的情緒還沉浸在某種自己也說不清的“漫長的落寞”之中。
“那張全家福呀。”白帆折回書架,抽出了那張相框,有意無意地當着他的面,又擺到了那本《孽子》旁邊,“為什麽又被你塞回去?這種全家福大合照,就應該好好擺出來嘛。”
原來,還是被她發現。
陳柏青別別扭扭,一時不知道怎麽跟她解釋。
“這張照片有些年頭了吧?看你那時候的樣子,也就是個高中生。”白帆一直藏着疑問,想趁機問出來,“我怎麽從來沒聽你提起過家人呢?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你為什麽要離開北京,搬到南方這樣一個小城市來,你在這裏什麽親人朋友都沒有,為什麽啊?別跟我說是為了躲你前妻,人家都找上門來了。”
陳柏青上前一步,将那相框毫不客氣地放倒,頭一次犯渾似地嗆了她一句:“你看書就随便拿,但別的就別亂動!”
白帆哪能吃他的氣:“幹嘛,不能提啊?你把我們家人的底細都摸得透透的,最近還老往我們家跑,連我朋友的孩子在哪上學,你今天也全知道了,我當然也該問清楚你的底細吧!否則,我真的懷疑你別有用心!你那麽會釣魚,萬一是放了什麽長線…我們家還借你兩萬塊錢呢,你可別不識好人心!”
陳柏青哭笑不得:“我能放什麽長線啊…你看電視劇看多了吧?借我的錢,你如果實在不放心,我這就還你!”
白帆幹脆拉開凳子坐了下來,揣着胳膊要搞清楚他的所作所為了:“這根本不是錢的事,就算是了為了公平,我們也該了解了解你吧,沒道理我們全部都展開給你看,你還藏着掖着的吧?”
“我藏着掖着什麽了?你連派出所都去了,我連不能給你看的劇本都拿給你看了…”陳柏青靠在書桌上,有口難辯。
白帆眯着眼,算命先生一樣看了他好一會兒,聲色俱厲地質問他:“別在這避重就輕。你今天特意跟着我了吧?你為什麽要跟着我?我起初懷疑你盯上了我家老頭兒,或者盯上了白舟的煙酒店,現在看來,你是不是盯上了我?”
陳柏青心中咯噔一下,腦子裏仿佛有一千只蜜蜂正在嗡嗡叮着自己。她這是,她這是全看出來了?她這是要他承認什麽,怎麽直勾勾就給問了出來,他其實還沒做好準備呢,這…難不成她也對自己有點意思?
“你…我沒想到你這麽直接…”陳柏青臉上瞬間紅了起來。
白帆看着他耳根子都變紅,更覺得是自己料中,今晚非要問出個好歹來才行:“陳柏青,咱倆年紀擺在這,就不要互相浪費口舌了吧。你從北京來,我從上海回,咱倆都是在外面闖過的人,你心裏想什麽,我不可能看不明白。你現在說,說不定我還能幫幫你,如果等到我自己查出來,你知道我這人不會輕易放過你吧?”
她果然都明白了?這是逼自己承認麽?可她和那個消防員不是還交往着麽?
陳柏青低着頭:“你跟他…你倆,以後不聯系了麽?”
白帆被他一句話問懵了:“我們倆聯不聯系,關你什麽事?你還在打聽我這些私事?”
陳柏青支支吾吾:“我不是這個意思…但…你不能腳踏兩只船吧?”
白帆想了想,她哪來的兩條船?這個人怎麽雞同鴨講的。
撓了撓頭,白帆開始焦慮:陳柏青這人太不老實了,都到這份上了還顧左右而言他,分明就是肚子裏藏了大事。他能惦記她什麽?還不就是錢的事!定是老白對他吹噓自己在上海事業做得多麽好,他以為自己在外十多年一定攢了不少積蓄,這便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
白帆憤而拍了下桌子:“我先告訴你啊,我可沒錢!你也不想想,我如果真是個富婆,我會跟你要那麽高的利息嗎?我過去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就賺點錢也全月光了,上海的生活成本,你也該有點數的吧?”
說到這裏,陳柏青也聽糊塗了,她這是怎麽個意思?說自己錢少,是覺得兩條船還不夠?
陳柏青有些生氣:“那天盧莞他們來,你還說不打算相親的!你這麽快就反悔?你這是病急亂投醫!這樣不行的。”
白帆騰然站起來:“你有病,你才有病!”
說起病來,陳柏青突然明白了些:她說了半天,是不是懷疑自己看上了她的錢啊?畢竟一開始就鬧到派出所了,他在她眼裏就是個負債累累的窮光蛋吶…
陳柏青莫名其妙扇了自己一巴掌。
白帆愣了愣,良久,舔了舔因為焦急而幹燥的嘴唇:“你…你也不用這樣…我就是覺得,大家有什麽話攤開了講,你跟了我一天,我又不是傻子…你肯定有原因的吧?我對你有懷疑,也很正常吧…”
陳柏青臉色由紅變白,眼神瞬間涼了下去,盯着自己一身破舊衣服,自嘲一般冷笑一聲。
看他這般,白帆默默退後一步,搞不清楚他是被逼問得在做戲掩飾,還是自己真的委屈了他什麽。
“是不是我跟你說了我家人的事,你就能放心?那張全家福...”陳柏青擡手取下那張相框,握在手中摸了摸,臉上又冒出一聲冷笑來,“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白帆突然反應過來:“這總不會是劇照吧?”
“呵呵,我可不是童星…”陳柏青拆開背板,将那照片從相框裏抽出來,背面一行淡藍色的油筆字:1999年8月30日,朝陽照相館。
“你一定沒有仔細看,我們其實是重組家庭。”陳柏青将照片遞給白帆,“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我爸一個人把我帶大,直到我考上了高中,他才告訴我已經和一個阿姨準備結婚了,那個阿姨帶着一兒一女兩個孩子。”
“他們在你初中畢業那年暑假結了婚?”
“嗯,我爸覺得我長大了,應該可以接受了。他們在那年暑假快結束前,結了婚...開學前一天,我才知道,阿姨的兩個孩子都轉到了我家附近的,那所我剛畢業離開的中學,那天所有人都很高興,我們就去拍了這張所謂的全家福。”
“你笑得蠻開心。”
陳柏青苦笑了笑:“我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發現自己可以演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