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甜酒一口
甜酒一口
晚飯已經做好，老白被支出來喊閨女回家吃飯。
“小陳這是剛回來？還沒做飯呢吧，走，一起到我家吃去！”老白瞥了眼停在門口的小電驢，估摸着陳柏青剛回家，還沒來得及往院裏推，便熱情地邀請他。
陳柏青：“不用了，我待會兒自己下碗面條對付兩口就行。”
“瞧你還客氣什麽，今晚上盧莞要來家裏住，你阿姨特意準備了一大桌子菜，也不差你這一雙筷子，走着，走着吧！小蕊啊，跟姥爺回家吃飯，哎喲，你這雙小手髒的，剛才可是掏泥巴了？”老白念叨着，先接走了小蕊。
白帆站起時，陳柏青自覺替她拍了拍衣服後背上被小蕊抓捏留下的泥土：“你剛才抱孩子了？多危險啊，自己走路都搖搖晃晃的…”
“我哪搖搖晃晃的了！”白帆防備地瞄了眼已經走出去的老白，轉頭瞪了一眼陳柏青，壓低嗓音，“你給我閉嘴啊。”擋開他的手，自己拍了拍衣服，“誰說我抱不了孩子？跟你有什麽關系啊…”
陳柏青縮回手，撓了撓被電動車頭盔壓扁了的頭發。
“你不吃飯啊，還要我爸來跟你這三請四請的麽？”白帆氣嘟嘟走到門口，回頭催他。
“啊？哦！”陳柏青即刻站起，開心地追了出來，“嘿嘿，謝謝啊，其實我走到路口就已經聞到你家的飯香了，我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你中午沒吃飯啊！”白帆覺得他沒臉沒皮。
“呃…呵呵…”他一路跟着她和謝華亭，哪裏吃得上飯？
爸媽已經準備好了飯桌，其中特意為盧莞煎的韭菜盒子和肉片炒竹筍，單獨分好裝在了保溫飯盒裏：“白帆啊，你待會兒吃完飯，問問盧莞用不用送過去？”
白帆想了想：“不用送！盧莞跟我說了，她今晚八九點就下班了，等回來再吃。”
老白：“唉，當外科醫生可不容易 ，每天吃飯都沒個準點，胃都容易熬出毛病來…”
爸媽是真心疼盧莞，白帆：“行行行，等吃完飯，我問她一嘴。對了，咱們不等白舟回來麽？”
Advertisement
老白瞬間換了臉：“幹嘛等那小子？別把我們小蕊餓壞咯！吃吃吃！小陳，你也吃，動筷子啊！”
陳柏青作為客人，主動坐在了小蕊身旁，承擔起了照顧小蕊吃飯的活，一邊幫小蕊夾菜、擦嘴、倒水，一邊綽空自己趕緊吃上兩口…別說，照顧得還挺像那麽回事。
晚飯吃到一半，白舟才悠悠然回家。一進門，就被家裏飯桌前的景象稀奇到，脫口而出：“喔唷，今天這是什麽一家五口的組合啊？我還以為自己走錯門了呢！”
白帆一口湯差點噎住。
“小舅舅！”小蕊已吃得差不多，跳下凳子，撇下陳柏青朝白舟腿邊撲去。
“幹嘛？又要拿我的手機玩？不行啊，你倒是吃飽了，小舅舅還沒吃飯呢！”白舟在小蕊面前，可沒有當舅舅的樣，他自己還沒當夠小孩呢。
老白瞪白舟一眼：“小蕊要玩，你就陪她玩，不差這一頓！”
白舟一屁股坐到飯桌前：“什麽啊，我都餓壞了！”
老白踢了一腳白舟屁股下的凳子：“就知道吃！你都幹什麽體力活了，你就餓？”
“哎呀，姐，你吃完了沒啊？”白舟扒拉着爬山虎一樣粘上身來的小蕊，朝白帆求救。
就因為白舟一身孩子氣，小蕊才愛跟他鬧。白舟越往外推，小蕊越覺得好玩，笑咯咯得在他身上猴蹿，剛吃飽的小朋友可是一身好精力。
“我吃飽了，我來我來。小蕊，叔叔這也有手機，叔叔陪你玩好不好？”
“不要，我要小舅舅的手機！”有了白舟，陳柏青就不香了。
白舟趕忙将自己的手機打開，扔給陳柏青：“喏喏喏，陳哥，快把我手機拿走！小蕊啊，去去去，我那手機裏都是游戲，就給你玩十分鐘啊！”
有了手機游戲，白舟也不香了。
小蕊這就蹿下飯桌，朝已拿着手機挪到沙發上的陳柏青撲去：“十分鐘，快給我。”
陳柏青便陪着她在沙發上玩手機。
白舟這才吃上口熱飯：“姐，這是什麽情況啊？你還真打算幫盧莞姐看孩子啊！你連自己都照顧不了，能照顧得了小孩嗎？”
白帆拿筷子敲了下白舟的腦袋：“這兩天特殊情況！我怎麽就不能照顧小孩了？讓盧莞知道你給小蕊玩手機，看她回來怎麽收拾你吧！”
媽媽笑笑：“嗯，別說，我看你姐照顧得挺不錯。”
白舟：“我這不是心疼我姐嗎，我怕她累着！”
白帆：“我不累。以後等你結了婚，生了孩子，就送給我看着！”
白舟擡頭看了眼爸媽：“可得了吧，萬一把你累個好歹，他倆還不得把我趕出家門？”又回頭瞄了眼陳柏青，小聲的，“姐，我看你是真不累，累活都讓人家陳哥幹了，我剛一進門就看出來了。”
白帆幹脆在桌下踹他一腳：“吃你的飯！”
白舟一番沒頭沒腦的玩笑話，倒叫老白聽了進去：聽白帆說今天多虧了這陳柏青幫她一起去幼兒園接孩子，剛才又親眼看着他在飯桌上把小蕊照顧得這麽好，這會兒自己的飯才吃到一半就去沙發陪玩去了…難道是因為那兩萬塊錢借出去，讓小陳覺得虧欠了，才做到這程度？小陳還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啊，果然自己沒看走眼！
媽媽也覺出不對勁來，趁小陳不在飯桌，小聲問白帆：“你今天和小謝聊得怎麽樣？”
老白和白舟也瞬間提了勁，刷刷看向白帆。
白帆瞄了眼沙發，小聲嘀咕：“哎呀，就那樣！”
白舟：“哪樣啊？”
白帆：“吃了飯，然後看了個電影，就這樣。”
白舟不明所以：“就這樣？他沒陪你去接小蕊啊？沒送你倆回家啊？”
老白替白帆說起來：“小陳，是人家小陳送的你姐去幼兒園，完事你姐打車把小蕊帶回家的。”
白舟聽出不對勁來：“嗯？這裏面怎麽還有陳哥的事兒呢？我姐跟人約會，陳哥也在呢？什麽情況啊！”
白帆将筷子一放：“吃飽了！”
媽媽擠了擠眼色，讓白舟閉嘴。
白帆走去沙發勸小蕊：“小蕊，說好十分鐘就是十分鐘哈，我們要遵守約定，待會兒放下手機，幹媽帶你去換條褲子，好不好？”
陳柏青适時擦話進來：“我剛看了看，這顏料應該能洗掉，但得先用酒精泡一泡。”
他懂得倒不少。
“酒精？小孩子的衣服泡了酒精，是不是刺激皮膚啊？我還是先問問盧莞再說。”
“沒事，這是外穿的褲子，用酒精擦一擦，再好好洗掉就行了，還殺菌呢。”
白帆猶猶豫豫。
“待會兒，你給小蕊換了褲子，給我處理吧，盧莞肯定沒空洗的，你又不會弄，我之前在劇組搞過的，我有經驗。”
“你洗？你行不行啊？”
“唉，你放心好了，如果洗不好，再扔也不遲啊。”
他說的也有道理，盧莞定是沒空洗衣服，搞不好最後還是要扔掉，何不讓他試試？
“行吧，待會兒給你。”
陳柏青又想起一句：“嗯，你待會兒記得跟盧莞說一嘴，把孩子明天要換的衣服帶過來，不然小蕊明天沒褲子穿了。”
白帆輕輕點頭：“哦！”
這一幕自然流暢的對話，被旁邊飯桌前的仨人盡收眼底。
白舟含着一口米飯，半天沒吞下去，回頭小聲問爸媽：“嘶…你們看見了吧？”
老白摸着腦門，該是那兩萬塊錢的原因吧？
媽媽對白舟擠了擠眼，壓着嗓音：“快吃你的飯！”
白帆給盧莞發了文字信息，問她幾點回來，并囑咐盧莞帶孩子的幾套換洗衣服來。不久，盧莞不耐煩地回了她一句語音：“快了快了，知道知道。”
媽媽問：“要送飯麽？”
白帆：“媽，你聽嘛，盧莞正忙得煩着呢，我送去了也是添亂。”
媽媽重聽了一遍，才放心，笑着問陳柏青：“小陳，讓白帆看會兒孩子，你飯還沒吃飽呢吧，再回桌上吃點。”
陳柏青今晚倒有點拘謹：“我吃飽了，真吃飽了，呵呵。”
白舟起哄：“陳哥，再過來陪我吃點嘛，我姐照顧小蕊，你放心好了。”
陳柏青感覺很難再坐下去，微紅着臉站起來：“我剛買了些花肥，今晚要處理一下…呵呵，你們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老白起身來送。
陳柏青趕緊攔住：“白叔，你接着吃飯，就這麽兩步路，不用送了，不用送了。”
“哎呀，小陳，今天你又送白帆又接小蕊的，真是謝謝你了啊。”老白拉過陳柏青，又小聲地找補幾句，“兩萬塊而已，不用這麽大壓力，你又不是不還，白帆說你還主動提出要給我們那麽高的利息，你可真是太實在了。其實不用，真不用對我們家有這麽大的壓力，你就只管好好拍戲去，白叔看好你！”
陳柏青尴尬地點了點頭，逃也似地跑回了家。
這一天，對于陳柏青來說，也真是五味雜陳，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只是他聽說白帆交往了一個相親對象，他好奇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至于為什麽好奇，他也不知道，以前在影視圈，他可是連發生在身邊的明星八卦都不關心的人！
回想今天中午，他等在消防站外的便利店，既緊張又忐忑地如願看到了謝華亭的模樣，也看到了他們兩個人在街邊快餐店裏吃飯的樣子，他發自內心地驚訝于白帆的“将就”。他猶記得當初在派出所與前妻對峙時，白帆當着民警的面回怼前妻的那句話“抱歉讓你失望了，我與你看男人的眼光不同，我喜歡年輕的”，結果她的相親對象看起來跟自己的年齡幾乎沒差，也就是個尋常奔四的男人啊，甚至那人長得還不算好看...只是身材不錯，職業不錯，為人看起來也不錯…他就這樣，不由得替她方方面面斟酌起謝華亭來，而且有意無意地與自己比較起來。最終，他終于得出一個完全主觀的個人結論：白帆一定是病急亂投醫！
事實印證果然如他所料！在電影院售票大廳角落，兩個人好像隐約吵了一架似的，他就知道！這種情況下，他當然要冒出頭來，解救白帆，哪怕只是看在鄰居一場的份上！可誰知謝華亭也有兩把刷子，竟三言兩語把自己又擠了出去！他只能白白繞了一圈B1停車場，就此作罷，心灰意冷時，誰知道又撞見了公交亭下孤伶伶等車的白帆？看來，真是連老天也看不下去這一對！
直到目送着白帆的出租車從幼兒園門口開走，他才想起花肥還沒買，這才急匆匆掉頭去市區忙自己的事，忙到天快黑了才回家，正渾身疲累又饑腸辘辘時，一推開家中大門，見到院中泛黃的燈泡下坐着一大一小兩個人兒，這場景不就是他腦海裏一直幻想的“家人”的樣子麽？
與前妻結婚多年，前妻總是風風火火忙着工作室的事，夜裏回家總是黑着，還從未感受到這樣一幕有人在燈下等他的感覺。
不僅是等他，還罵他為什麽回得這麽晚！呵呵，他在戲裏演過無數次假的，唯獨這一回的對手演員像是真的擔心自己會死在外面似的...
這一切，怎不叫他迷醉悵惘？明知不可能，還是生了不該生的心思...像是明知自己買不起的一壺好酒，卻還是偏偏嘗了一口那甜酒的滋味，片刻欣愉，而後是漫長的自醒與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