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曲線救國
曲線救國
說來也怪,情緒乍來也乍去,前一秒還心慌胸悶氣短,然後突然某一秒,一切又恢複了秩序,連耳鳴也一同消失。
白帆自己也說不出,這是什麽?是曬過了頭,或是又一次偶發的心動過速,或是頸椎病後遺症,又或是焦慮症的新症狀?
“我好了。”
“剛才是什麽感覺?你整個人都在發抖。”
白帆想了想:“說不出來,熱得憋悶,可能是中暑了吧。”
陳柏青不語,他看出她不想說。
結合自己這幾日的查詢和了解,若推測得不錯,他斷定,這是她的第一次驚恐發作。
但是他不明白的是,究竟花房裏的什麽令她驚恐呢?他環顧四周,花朵絢爛多彩,每一株都精心打理過,他找不出罪魁禍首。
白帆擦了擦頭頸與手心裏的汗,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暗暗慶幸自己剛才的模樣,并沒有讓家人看見。難得他冷靜處之,并沒有叫老白過來。
現在平靜下來,她又覺得該與他說道下:“剛才…你的藍牙音箱…連接了通話。我喊你關掉的,你沒聽見,我不是故意要聽你的那些私事,但我又不能假裝沒聽見…我想說,你自己都一堆亂麻,其實沒必要再多管我的閑事。”
“嗯?”陳柏青手足無措地低頭查檢起自己的手機來,先是點開了音樂軟件,又點開了通話記錄,又點開了“設置”,又點開了“WIFI”…一頓胡亂瞎點,沒有整明白是哪個地方管着通話藍牙,倒差點把wifi關了。
白帆看着他這番操作,有些無語:“以後我想聽音樂的時候,我可以用我的手機藍牙連你的音箱。”
陳柏青收起手機:“哦,也好的,我平日裏一個人住慣了,有些設置都是很久以前弄的,你突然一提,我有點想不起來怎麽搞了。呵呵…其實我也沒什麽怕人的事…”
他這話,好像是在反諷她有怕人的事似的。
白帆又擦了擦手心:“跟你,我也沒什麽怕的。但還是那句,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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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剛才,是因為聽到醫生的話才…”原來罪魁禍首是自己,陳柏青有些懊惱。
她看出來了,陳柏青人不壞,但情商有限。
白帆瞪了他一眼:“我剛說了吧,少管閑事。”
陳柏青尴尬地轉身去擺弄花草:“那個,我聽白叔說,你原先是在上海做媒體廣告的,我能不能請教你個事情,現在網劇是不是真的發展得很好?”
看在他剛才處事也算厚道,白帆琢磨着可以給他提供點參考,但又想謹慎些,先問他:“你沒有經紀人麽?”
“原先是有工作室的,我前妻算是我半個經紀人吧,當然,她主要是我老板…”
白帆已經聽明白:“你現在是個體戶?”
“哈哈,是是是,個體戶,哈哈,這詞好。”陳柏青拿起噴壺和抹布,擦着盆中碩大的幾片綠葉子。
既然沒有經紀人,白帆就不必擔心破壞人家既定的安排了:“我是覺得,網劇現在雖然已經是百花齊放,但質量上還處于良莠不齊的階段,你在選劇時,還是要慎重些。不要為了錢,砸了自己的招牌。”
陳柏青詫異地轉身看她:“你這麽想的?”
無論是前妻、師妹,還是其他同行好友,大家都勸他趁早賺錢,只有他自己苦苦堅持,倒成了怪胎奇葩,而今他突然聽到一個人跟他的想法一樣,他怎不吃驚?
白帆:“我不懂你們這個行業,就是随便說說,也許不對,畢竟一個演員久不露面,是很容易被觀衆遺忘的。你如果為了複出,當然要好好篩選一下;但如果是為了賺錢,網劇的确是最快的途徑。看你自己要什麽了。”
果然還是她特有的那種奇妙的“分寸感”。
白帆拾掇着起身,臨出門前,看了看他的背影,突然笑道:“哈哈哈,我突然還有點期待呢!最近很多出圈的網劇都是拍中老年賽道的,什麽五十歲保潔阿姨嫁豪門之類的,以你以前那種反派演技,剛好符合陰暗腹黑霸道總裁大叔的形象,說不準能一炮打響呢!有了觀衆群,說不定以後趕上好的正劇開拍,人家導演就會優先想着你呢,這也是一種曲線救國嘛!”
白帆像是開玩笑。
看她披着毛巾出門,陳柏青皺着眉頭:她怎麽知道自己以前拍過什麽?她剛才說的那個網劇叫什麽來着?嗯...曲線救國...
回到家的白帆,耳畔不斷回想起那通心理醫生的話,呆坐在沙發上,面色凝重。
媽媽端着洗過的一碟藍莓,塞到她手邊:“想什麽呢?”
看着媽媽,白帆眼裏又忍不住想流出淚來,但又怕媽媽為自己擔心,別過頭去佯裝撿藍莓吃。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回到家了,如果身體不舒服,要說出來啊,不要瞞着我們。”媽媽在旁跟着緊張,伸手捋了捋她的後背。
世上沒有什麽良藥,能比得過媽媽手心裏的溫度。
“媽,我好着呢,你別擔心。哎呀,好癢,哈哈,好癢~”白帆忍不住像沙發另一邊躲去。
媽媽輕輕拍了她後背一巴掌:“你這是像誰啊,怎麽長了一身癢癢肉!”
“像你呗。”
“你可不像我,你要是像你媽我這麽想得開就好了!還是你們老白家的問題!”在白家,兒女但凡有點毛病,必然都是老白的問題。
白帆學着媽媽的語氣逗她開心:“對對對,老白家沒一個讓你省心的呗?”看媽媽帶着笑臉瞪她,白帆想起老白來,“媽,我爸呢?”
“這不剛開海麽,你爸去趕早市買螃蟹和蝦蛄去。”
“哦…我爸不會是去買釣具了吧?“白帆吃着藍莓,不經意說出猜測來。
“不能吧…我早上給你爸的錢是讓他去買海鮮的,專款專用,他身上哪還有錢買釣具?”
“一套釣具,便宜點兒的,幾百塊就拿下了。主要是,咱家,誰愛吃螃蟹和蝦蛄啊?我和白舟都懶得剝那玩意兒。”
媽媽想了想,給白舟打了個電話:“你私下給你爸發錢了?”
“沒啊!我哪能知法犯法啊?咋啦,老頭子是不是闖什麽禍啦?”白舟大約是邊打游戲邊接電話,吊兒郎當。
“你知道你爸中過風,可不能慣着他到處釣魚去,出門也不看天氣,一釣就忘了時間…”
白舟:“我知道啊,你和我姐去年不在家時,全靠我看着他呢。隔壁陳哥,也是我的卧底,我們倆裏應外合,抓了老頭兒好幾回野釣了。媽,我爸釣魚這事吧,你們還是聽我的,咱管起來,得松緊有度,不能一刀切,否則容易激起老頭兒的逆反心理。時不時放一馬,時不時敲打一回,這樣才能有效控制…壓根不是錢的問題,嗨,你們就放心吧,這事我包了。我爸啊,他逃不過我和陳哥的兩只手掌心。”
媽媽挂了電話,嘀咕道:“這小子…怎麽能對他老子沒大沒小的?”
白帆笑了笑:“像你呗!當初,你管我外公戒煙酒時,不也這樣?那把我外公給憋屈的啊。”
媽媽輕輕點了下白帆的額頭:“你也沒大沒小,我看你弟就是被你帶壞的。”
午間,老白拎着一大包海鮮回來,一進門便喊起:“老婆,我叫了隔壁小陳來家吃晚飯啊,咱今晚上好好吃一頓。”
媽媽繞着老白看了一圈,估摸着海鮮的斤兩和價位,算着應該是把錢将将好花光了的,想他是沒背地裏幹什麽壞事:“還買了這麽多海蛎子和青口啊。”
“昂,新鮮!”
白帆也上前幫忙接貨,避開老媽,小聲道:“爸,你逛這麽久?有問題啊…”
老白拐了拐白帆的胳膊,瞪着一雙對兒女毫無震懾力的眼睛:“啧,別瞎猜啊,皮夾克和小棉襖全都漏風,你爸我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白帆撅着嘴:“還不都是為你好?而且,你幹嘛叫陳柏青來?”
“人家讓你去曬太陽,特意挪了那麽大片空地,咱不得禮尚往來一下?”
“爸,我付他錢的。”
“嘶,錢要給,情分也得謝,你以為人家缺你那仨瓜倆棗的?還不是人家本身心眼好幫咱的忙?咱跟人打交道,可不能只看錢說事。”
老白又開始念叨了,白帆拎着一兜青口追着媽媽去了廚房,想起上午在花房裏,聽到那心理醫生對陳柏青回應的那句“遇到好鄰居是幸運”,呵呵,算他有數。
得知晚飯有海鮮大餐,白舟早早回家。
一進門,老白吩咐道:“正好,去隔壁把小陳叫來一起吃。”
“啊?”白舟沒反應過來,為啥要叫鄰居來吃飯。
白帆拍了白舟一下:“我去叫他,你趕緊洗手去準備吃飯吧。”
“嘿嘿,還是我姐疼我。”
老白也趁機拍了白舟一下:“給你懶的,全家都慣着你!”
白舟咋咋唬唬向廚房躲去:“哇,好鮮啊!我爸都買啥了啊!啊?蝦蛄啊…我可懶得剝。”
老白跟進來:“你愛吃不吃!”
白舟嬉皮笑臉:“嘿嘿,我姐肯定給我剝!”
老白“啪”一巴掌呼在白舟腦門:“你給你姐剝!”
“哎喲,媽,我爸他太偏心了…”
誰知媽媽也慫恿:“你也得學着剝蝦,不然以後怎麽找女朋友,你先伺候伺候你姐,當練手了!”
白舟一邊洗手,一邊叫苦:“哼...咱家就是重女輕男啊!”
白帆之所以主動去喊陳柏青,是因為別有目的,她進院子第一件事就是尋摸魚竿,以對老白的了解,事情肯定沒那麽簡單。
知父莫若女,陳柏青的魚缸旁邊果然擺着一套新釣具,顯然還沒來得及收拾。
“咿?你對釣魚也感興趣?”陳柏青聞聲出來,好似是剛換過一身衣服。
“之前怎麽沒看到這裏擺着魚竿,你的?”
陳柏青上下撸着袖子:“呵呵…呃…是我新買的,剛到貨,呵呵。”
“你之前的魚竿呢?壞了?”
“哦?呃…不太好用了,呵呵,反正也不貴,就新買了個。魚缸都換了,就想着全套都換了吧,呵呵…”
白帆盯着他一連串的小動作,心中已有數:“走吧,上我們家吃飯去,我們老白家真得好好感謝你一場。”
“呵呵,言重了,都是舉手之勞,客氣了。”陳柏青的袖口被反反複複撸起又放下,透着些心虛。
白帆在前,忍不住揶揄他:“你這麽藏不住事,是怎麽演的那些反派角色啊?我弟弟白舟都比你經問呢!”
知道自己露了餡,陳柏青在後憨笑道:“呵呵,你弟弟是個小人精,一般人都比不上,我也很佩服他。”
“你佩服他?你說的,是我弟嗎?”白帆回頭看他。
陳柏青點着頭:“真的,你弟弟有超出他年齡的智慧,就是大智若愚那種。”
白帆皺着眉,不覺得是什麽好話:“我謝謝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