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7.make me wanna die……
第77章 77.make me wanna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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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集馥園的時候, 天色轉陰,集馥園的引路燈早早就亮了起來,路旁種了一排白山茶, 這時節正滿樹盛放,上頭挂着零星幾個平安結,鮮紅的流蘇長長墜着,添了些喜慶。
明庭将車停進地下車庫, 舒遙從車上下來,将包砸到明庭身上怨怪:“都怪你都怪你!說得好好的我去接人, 結果我比客人還晚回家!這像什麽話?!一會兒媽媽要是問起來, 你不許胡說八道!”
明庭将她的手一起接住,剛要與她十指緊扣,舒遙猛地收回手,他懷裏便只剩個包。
舒遙瞪他,“你現在是我哥哥,不許牽我。”
“現在是?”明庭拎着她的包跟在她身後, “那什麽時候不是?”
舒遙不說話,按下了電梯。
一起走出走廊的時候,安若雲已經和明麗林惠宜坐在茶室喝茶了,明空和關頌青正在客廳捏着手柄打游戲,見她回來,關頌青自然而然招呼:“去逛街了?”
明庭從她身後繞出來,将她的包放在沙發上,轉開話題說:“給你定了一輛V12, 白色,十月份提車。”
關頌青眼睛還盯着游戲畫面,明空便搶了先:“阿庭, 我好歹是你正兒八經的哥,怎麽我沒收到你的新年禮物?”
明庭往他倆旁邊一坐,“因為關頌青是我親哥。”
他看明空,“你現在是什麽職位來着?金管局助理總裁?你不适合開這麽好的車,我那有輛GT63,你拿過去開吧。”
他們這三人裏面,明庭年紀最小,但明庭從未承認過關頌青是他“哥”,關頌青翹了翹不存在的尾巴,“一輛V12就想收買我?那可不行。”
“那你想要什麽?”
關頌青看了眼舒遙,被明庭敏銳察覺,舒遙轉身就往茶室走,不想摻和進去,不過在她進茶室之前,她還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把你那輛恩佐送我吧?”
明庭二話不說:“行。”
明空又是一頓輸出。
恩佐?
那可是他的寶貝疙瘩,真要往外送?
她回頭看了明庭一眼,他還閑适坐在兩人旁邊,單手撐着沙發扶手,窗外的天氣灰蒙蒙的,他正好坐在燈光下,發絲染了層金,他雙眼明亮,一直在看她。
她慌忙收回視線。
她拐進茶室,三位長輩正聊得熱火朝天,安若雲還像往常那樣起身擁抱她,只字未提所謂“婚約”,就好像那一切根本沒有發生過,她們還像以前一樣好。
她乖巧地坐在明麗身邊,主動牽着明麗的手撒嬌,又很小聲地湊到明麗耳邊說了她沒去機場接人的實情。
是哥哥不讓她去。
坐在對面的安若雲一直将母女倆瞧着,忽地開口說:“難怪以前能将人唬得團團轉,就是現在,麗麗瘦了這麽多,這母女倆還是能瞧出來幾分相似。”
“這也是緣分。”林惠宜給舒遙倒了杯茶,舒遙雙手接過說:“能有幾分像媽媽,是我的福氣。”
“诶喲,還得是女兒嘴甜,怎麽說話聽着心裏都舒服。”
安若雲瞧了眼外頭那仨,忍住了已經到嘴邊的話,她現在無欲無求,只盼着關頌青能找個稱心如意的女朋友。
當她知曉明庭長久以來的心意時,她心裏是很失落的,可兄妹倆一起長大的情分,終歸是她兒子比不了的,當時明庭字字懇切,自家兒子又一口咬定對舒遙沒有男女之情,她再是期盼,也只能落空。
臨近晚飯的時候,明君珹和明朗到家了,明琛也和關偉恒從書房出來,兩家人一起坐到了餐桌前,和和樂樂慶祝春節。
舒遙挨着明麗坐下,明庭跟着坐在她旁邊,一起舉杯的時候,舒遙撩了一下頭發,明麗替她夾菜,側身時,正好瞥見舒遙脖頸上那抹紅,暧昧的形狀和顏色,只有可能是她兒子幹的,她默不作聲,替舒遙将長發重新攏了回來。
明君珹平時少言,過年過節倒也願意多說幾句,好多年不曾和明麗一起過年,他今夜第一杯酒喊了明麗,第二杯酒便顧着客人,喊了關偉恒。
兩人碰了杯喝完,明君珹主動提起了關頌青和舒遙的事。
舒遙心中一驚,在桌子底下一把抓住了明庭的手,她偏頭看他,眼神裏滿是疑惑。
明庭讀懂了她的眼神,靠近低聲說:“他還不知道。”
明君珹這反應也讓關偉恒一愣,看這樣子,老爺子好像還不知情。
他又重新給自己滿上,舉着酒杯說:“上次實在是喝得有點多了,這畢竟是婚姻大事,還得尊重兩個孩子的意願,遙遙年紀還小,這頌青呢,也是個不懂事的,滿門心思都顧着事業,怕是要辜負阿公一番好意了。”
舒遙的頭埋得很低,生怕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對面的關頌青看出了她的緊張,也跟着舉杯說:“遙遙一直是我的好妹妹,我這個哥哥當得不稱職,總是對她疏于關心,遙遙這麽優秀,多少人排着隊任她挑,她總要挑個最喜歡的才好。”
這言下之意便是,舒遙應該擁有選擇的權利,明君珹不會聽不懂。
氣氛沉寂了一瞬,明琛端着酒杯碰了一下關偉恒的杯子,“說的是,”他看着明庭說,“等遙遙今年過生日,我來廣邀各界青年才俊供遙遙挑選。”
明空忍不住笑,明庭端着酒杯敬明琛,“我家的人,我家的事,不勞您操心。”
果然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
明君珹沒說話,緩緩舉杯示意各位随意。
一頓年夜飯舒遙吃得膽戰心驚,也就飯後領壓歲錢的時候滿心歡喜。
其實安若雲早就給舒遙備下了豐厚的禮物,但婚約沒成,她便換成了一套Bellati的Macri首飾,過年,還得是金光閃閃的好。
舒遙高高興興接過,又讨巧地說了幾句吉祥話,拉着安若雲拍了會兒照片,哄得人開開心心。
明琛一直出手大方,說起壓歲錢,他問舒遙在澄園住的好不好?
舒遙當然說好,澄園很幽靜,設計得很漂亮,應該春夏秋冬都有不一樣的景致,尤其下雪的時候最美,她很喜歡。
明琛聽完便大手一揮,說:“送你了。”
說完還特地強調:“婚前財産。”
莫名其妙被盯着的人冷哼了聲,不想與他多言。
林惠宜端着她的珠寶盒出來,正好聽見明琛問舒遙澄園的事,這一聽完,她走上前說:“每年都是阿琛擡高壓歲錢的标準,再這麽下去,舅媽該要給不起了。”
舒遙趕緊往林惠宜跟前湊,“怎麽會呢?舅媽那麽愛我,哪怕給我一百塊錢我也高興!”
林惠宜牽着她坐在沙發,展開珠寶盒說:“這是上次拍回來的幾顆紅寶石,當時想着給頌青送的那條項鏈配套,所以找設計師定了一對耳環和手鏈,你看看合不合适。”
舒遙将首飾戴上,高高興興跑到明麗面前問她好不好看,明麗自然說好看,她就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姑娘。
明麗朝明庭招招手,明庭起身去了車庫,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個墨綠色的絲絨禮盒。
舒遙一直坐在明麗身邊,當她展開禮盒的時候,舒遙被盒子裏靜靜躺着的翡翠手镯震得說不出話來。
還沒拿到燈下看,這只滿綠手镯的貴氣就開始往外溢,明麗拿起來說:“這是當年你阿公給阿婆的聘禮,一共兩只,一只給了你舅媽,一只留給了我。”
她往舒遙手腕上套,“現在媽媽把它給你,你要健健康康,開開心心。”
手镯冰冰涼涼,往舒遙手腕上一戴,很快就吸收了她的體溫,她手腕纖細,手镯戴在她腕上晃晃蕩蕩的,看上去很空,明知貴重,她也舍不得取下來,這是媽媽送她的第一份禮物,沉甸甸,也華麗麗的,她愛不釋手。
她抱着明麗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謝謝媽媽!”
明麗推推她,“快去問你哥哥要壓歲錢。”
舒遙先後往明空和關頌青面前一站,一人給了她一個大紅包,最後站到明庭面前,她朝他伸手,明庭空手往她掌心一拍,“收這麽多了還這麽貪心,我把命給你行不行?”
舒遙氣呼呼收回手,“誰想要你的命,摳門兒!”
舒遙不理他,抱着大紅包就坐回了明麗身邊,兩家人坐在一起聊天,等着關偉恒和明朗明琛喝酒。
臨近午夜的時候,舒遙跟着三位哥去花園裏放煙花,馮伯千叮咛萬囑咐,千萬不要把園子裏的花給造了,結果一束煙花亂飛,炸得那棵黃金香柳直開花,就連旁邊那叢粉色芝櫻也未能幸免于難。
三大一小搞了破壞非但沒有悔改之心,還嘻嘻哈哈笑個不停,可憐了那些花兒,也就是不會說話,不然非得罵上幾句熊孩子。
開開心心過了年,關偉恒喝得醉醺醺,被關頌青架着送上了車。
舒遙跟着明庭将人送到車庫,安若雲與她擁抱,囑咐她回南城一定去家裏玩,舒遙滿口答應,又向關頌青道了別,司機才啓動汽車送他們回去。
引擎聲走遠,舒遙回頭,眼前突然一暗。
“幹嘛關燈啊!”她就知道是明庭搞鬼。
地面的燈光從車庫入口照進來些許,舒遙隐隐能看見明庭的人影,那個人影忽地往她面前一站,她被攬住腰肢往後退。
她被明庭推到了牆邊,他用手掌托住她後頸,一俯身便吻上了她的唇。
他們今夜都喝了酒,氣息很熱,紅酒很香。
她推他胸口,“幹嘛呀,家裏人都在呢。”
她偏開臉,明庭再一次追着吻她的唇,“想親你。”
他停在她唇邊,聲音缱绻,“放煙花的時候就想親你,你的眼睛好漂亮,每一束煙花都在你眼睛裏綻放,好美。”
舒遙第一次聽他說這樣溫柔的情話,有點不像他。
“你......”
她還來不及回應他的吻就再度來襲,放在她腰後的那只手臂開始收緊,她被迫踮着腳與他纏綿。
身體緊緊相貼,衣物在輕輕摩擦,駭人的利器就抵在她腰腹,每一次感受都讓她心驚。
在澄園的時候,她偶爾會想起他那夜的兇狠,薄薄的小肚子被他撐得一隆一隆的,她總覺得自己要被他弄壞,可她又實實在在将他包容着,一時間,她也分不清究竟是誰更厲害一點。
心思被分了去,不知不覺就被他吻得很深,喉嚨裏的輕吟自然而然,煙花好像炸開了,有些需求迫不及待。
她被明庭托住臀部抱了起來,她勾着他脖頸,忘情吻他,纏他。
直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近,她慌慌張張從明庭身上下來,快速理了理自己淩亂的裙擺。
明庭若無其事将燈打開,又站到舒遙身前将她擋住。
林惠宜出現在樓梯口,說:“阿公把Lily叫去書房了,看樣子不太高興,你兩個舅舅都喝醉了,阿庭快去看看。”
舒遙與他對視一眼,他略略回頭答複林惠宜:“我這就去。”
林惠宜收到回複便轉了身。
舒遙心跳很快,滿面潮紅,着急抓着明庭手臂說:“那我們快去吧。”
明庭将手舉到她眼前,指尖是瑩亮的,濕潤的,“你确定要現在去?”
舒遙羞惱推他,“快去洗手!”
混蛋!就這一會兒也要弄她。
明庭走進了電梯旁的洗手間,舒遙跟進去對着鏡子整理衣物,撩頭發的時候,脖頸處那抹紅吸引了她的視線。
“明庭!”她忽地大喊一聲。
明庭剛關了水就被舒遙砸了一拳頭,小丫頭用手指着自己脖子炸毛,“你,你就讓我頂着你的吻痕在長輩面前晃悠一整天嗎?!”
明庭舉着全濕的雙手投降,“吻痕怎麽了?你剛才還想讓我帶着你的水去見長輩,論過分程度,我還是不及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庭笑得痞氣,“不然你再喊大聲一點,本來沒什麽人知道,被你一喊,全家都要知道了。”
舒遙氣得直喘氣,他俯身将脖子往她跟前湊,“實在不行,我讓你也弄一個。”
舒遙高高舉起手,一副要抽他巴掌的架勢,明庭維持着俯身的姿勢,動也不動,舒遙再一次舉高手,看他不躲,反倒是停了下來。
“你為什麽不躲?”
明庭非但不躲,還把臉往她掌心湊了湊,“你打吧,你不是總記着我以前打你?現在讓你一次性還回來。”
明庭閉着眼,濃長的眼睫乖順阖着,鼻梁又直又挺,一雙唇微微發腫,剛剛才被她咬過。
她放下手,哼了聲,轉身就走。
打他只會讓自己手疼,她才不傻。
她匆匆跑上樓,明君珹的書房就在靠花園的一樓,客廳沒人,她出了電梯拐了個彎進了另一個走廊,窗外的花園已經将除夕夜的熱鬧收盡,煙花的硝煙味也散盡,寧靜的夜裏忽地響起愠怒的一聲喝:“我不同意!”
聲音來自明君珹的書房,舒遙趕緊跑了過去。
明麗還坐在輪椅上,只得仰着頭看書桌後頭拍桌而起的父親。
明君珹繞出書桌來到她跟前質問:“你知不知道家裏是怎麽向外人介紹她的身份?!當了你這麽多年女兒,說成兒媳就成兒媳?!你這就是兒戲!”
舒遙最害怕的就是家裏人因為她起矛盾,她很擔心明麗,可她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只好愣愣站在門外聽着。
明庭已經跟上了她,來到她身邊,将她擁在懷裏。
“放心,”他低頭輕吻她發頂,低聲安撫,“明麗比我厲害多了,對付明君珹綽綽有餘。”
明麗并沒有立刻接話,她移開視線,異常平靜。
情緒稍緩,她緩慢啓聲說:“二十多年前,我也是在這間書房與您吵紅了臉。我當時不願嫁入湯家,您罵我心盲眼瞎白眼狼,置父輩的恩情于不顧,我說湯正晖還沒結婚就有三個小老婆,比您還爛,您想讓我嫁湯正晖,不如讓我去跳海。”
“湯家為此跟您鬧得不愉快,不僅拿商庭洲的事大作文章,還收走了您手裏的三塊地,斷了跟您的一切聯系,鬧得整個港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如今湯家樹倒猢狲散,坐牢的坐牢,橫死的橫死,事實證明,我當初不嫁湯正晖是在救明家的命。”
陳年舊事再次重提,明君珹的臉黑得難看,眼神甩過去,坐在輪椅上的女兒瘦骨嶙峋,他咬了咬牙,沒吭聲。
她又說:“當時湯家顯赫,我說他們故意拿商庭洲的事大作文章,其實是為了您手裏那幾塊地,您不信,還為此将我趕出家門。”
“在那之後,我就和商庭洲結了婚,您說我能有多愛商庭洲呢?”
她看着明君珹自問自答:“跟他結婚,還是為了賭氣。”
門外的舒遙擡眼看着明庭,花園裏的地燈透過玻璃照亮他的臉,他眼睫微垂,直直盯着她身後的地板,不動聲色。
“你這是自食惡果!”明君珹負手走回書桌坐下。
“是,”明麗笑,“是我自食惡果,我這些年受多少苦遭多少罪我都無怨無悔,唯一悔的是,我為了跟您賭氣沒有好好愛我的兒子。”
舒遙想起明麗昨夜對她說過的話,想起那只名叫“麗麗”的垂耳兔,她默默收緊了雙臂,緊緊環住了明庭的腰。
“說來您可能不信,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是舒明遠。”
舒遙再一次擡頭,明庭眼眸也跟着動,兩人同時對視上。
門裏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現在能腦筋清楚地坐在這裏跟您聊天,不是老天爺肯給我機會,是舒明遠救了我的命。”
她停了一會兒,“也是我害了他......”
舒遙攥着明庭衣擺的手一緊,她重新靠在明庭胸膛,忍着心痛咬住了唇。
爸爸......
明麗擡手擦了擦淚,深吸了口氣,“那天我為了和他親近坐到了副駕駛,車禍發生的時候,他還牽着我的手,是他擋在我身前才讓我撿回一條命,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朝我倒過來的時候,他的血淋濕我的臉的時候,他喊着我的名字,說‘麗麗,我的遙遙’。”
明麗說到這裏已經滿臉是淚,舒遙抵在明庭胸口,得要緊咬着牙才能不哭出聲。
明庭抱緊了她,一下又一下吻着她頭發,他不願她再傷心,可她的眼淚止不住,迅速浸濕了他的衣衫,他就這麽抱着她,靜靜聽着明麗的話。
“他就這麽一個女兒,我就這麽一個兒子,說句不對的話,我覺得這是我和明遠感情的延續,他們既然相愛,我就會看着他們結婚生子,這樣等我老了到了下面,我才能向他交差。”
她已經整理好情緒,很是冷靜地說:“所以這樁婚事您同不同意都沒有用,我會守着我的兩個孩子好好過,至于您想怎麽過,您就自己看着辦吧,我已經是個死過一回的人了,我只求我的兩個孩子能幸福,再多的,我也求不了了。”
她推動輪椅轉身往門口,書房門打開,已經哭成淚人的舒遙忽地朝她撲過來,明庭站在她身後,雙眼微紅。
她抱住伏在她肩膀聲聲哭泣的女兒,擡手摸着她的長發輕輕安撫,“遙遙怪媽媽麽?”
舒遙撐起身,紅着眼看她,直搖頭。
“我高興,”舒遙握着她的手說,“我高興,高興爸爸還有除了我之外的人愛着,爸爸一定也很高興,謝謝媽媽,謝謝媽媽。”
舒遙再一次抱緊了她,她朝明庭伸出手,明庭罕見地回握住她。
窗外的夜更深了,天邊的星辰更亮了。
她看向夜空。
明遠,你也在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