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make me wanna die……
第71章 71.make me wanna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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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駁車停在一處白牆黛瓦的宅邸, 門前雞爪槭落了一地黃葉,太湖石上苔痕斑駁,管家撐傘上前, 明琛下車朝舒遙伸出手,雨天路滑,舒遙撐着明琛穩穩下地。
原木色的大門緩緩向內打開,入戶是雕刻着圓形花窗的影壁, 壁後一株白梅風骨俊傲,遙遙一望, 宛若風雪忽至, 滌盡濁塵。
明琛接過傘攬着舒遙繞過影壁,穿過垂花門,園中傭人已等候多時,崔管家跟在明琛身旁彙報:“西邊院已按照董事長的要求準備好,廚師配了中西兩位,分別擅長淮揚菜粵菜, 法餐意餐,點心師一位,營養師一位,負責舒小姐日常起居的阿姨有兩位,出行保镖和司機全天待命,家庭醫生随叫随到。園中青石板均已做過防滑處理,花木也修剪過枝桠,後花園的碧月池已着重檢查過, 并未發現冬眠生物,池中錦鯉剛做過更換,都是小魚。園中一切硬件設施運行正常, 安保系統已添加三重防護,舒小姐若還有別的吩咐,可以随時找我。”
明琛應了一聲,将傘交給崔管家,牽着舒遙進了正屋客廳。
崔管家手一揮,候在兩旁的傭人悄聲退下,陳阿姨上前幫舒遙脫下外套,張阿姨奉上熱茶,舒遙接過,捧在手中取暖。
明琛擡手解了脖頸處的扣子,坐下接過熱茶飲了一口,說:“你這段時間就在這安心住着,若想出門逛逛就叫崔管家陪你,不想出門也可以叫崔管家安排點樂師美容師或者唱曲兒的上門陪你解解悶兒,實在無聊養只貓養條狗也行,別把自己悶壞了,這個家裏你說了算。”
舒遙端起熱茶淺淺抿了一口,輕輕說:“謝謝uncle。”
來的路上舒遙哭過,那雙眼現在還紅着,明琛看得心疼,也有些煩躁。
明庭那混賬樣,真就跟他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遙遙,”明琛朝她招手,“來,坐我旁邊。”
舒遙将茶盞放在茶幾上,起身坐了過去。
明琛握住了她的手,默了兩秒說:“其實uncle很高興你做出這樣的選擇,阿庭養你這些年,免不了要朝你輸出他那套歪理,當初知道你們在一起,uncle就擔心你受他哄騙,現在倒是放心了,至少你明白你不想要什麽,你長大了,遙遙,uncle為你高興。”
舒遙想了想,正欲開口,明琛又将她打斷:“你現在可別替他說話,你要是替他說話,再有下次我可不幫你了。”
舒遙突然笑了,“我沒想替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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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說什麽?”
舒遙收了笑容,“我......我是想說,媽媽......若是知道了會不會怪我?”
“你放心,”明琛拍拍她的手,“Lily比我好相處,你照顧她這麽多年,她感激你都來不及,怎麽舍得怪你?就算要怪,她也只會怪她那混賬兒子。”
明琛哼了聲:“那混帳真是膽大包天,等我見到他再好好收拾他。”
舒遙抿了抿唇,沒說話。
早在四月份的時候明琛就勸她和明庭分開,她當時說她無法适應沒有明庭的生活,明琛卻說,不分開怎麽知道無法适應?
她當時沒把這話放在心上,因為愛太濃烈,她只要一想到和明庭分開就心痛到話都說不出來,甚至還一度不解,為什麽一定要分開?
這時候想來,長輩的話的确都是為了她好,她本就是個獨立的個體,也應該擁有獨立的意志,以及選擇的權利。
她想起《托斯卡納豔陽下》裏的一句臺詞。
“L’amore è cieco”
愛是盲目的。
可她不想再這樣盲目下去了,她對明庭的愛和包容,甚至沒有換來最基本的尊重。
她并不是依附明庭而存在,這個道理,她花了七年的時間才懂。
她不知道未來何去何從,但在當下,她想任性一點,想保持這來之不易的自我。
“我要走了,”明琛又喝了口茶,起身說,“Lily醒來一定會找我,我得去看看她。”
他招招手,崔管家給舒遙遞上全新的手機,“你在這裏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崔管家,我過兩天再來看你,有什麽事随時給我打電話。”
舒遙跟着起了身,不舍地一把抱住明琛。
能在懵懂沖動的年紀遇上這樣寬厚包容的長輩,是她的福氣,她應該感激。
“好啦好啦,”明琛拍拍舒遙肩背,“可別再哭鼻子了,等雨停了讓崔管家帶你轉轉散散心。”
舒遙忍住了離別的情緒,咬着唇點了點頭。
東側花園傳來雨打芭蕉的霖霖聲響,她站在門口,目送明琛步步遠去。
崔管家帶上門,隔絕了室外的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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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庭聯系了警察調取機場VIP休息室的監控,聞雅及時将畫面傳回,舒遙從休息室離開的時候身邊跟着一位機場工作人員,兩人一起乘電梯離開了休息室,之後便有一位身着黑色大衣的男性帶着舒遙進了另一部電梯。
聞雅去看過,那部電梯直通停車場,兩人在B1層下了電梯,之後便再也沒有監控拍到舒遙的畫面。
明庭看得很清楚,那位帶走舒遙的男性就是明琛身邊的保镖Owen。
知道她安全,他既放心也憂心。
他第一時間打了明琛的電話,卻無法接通。
慌亂中再打舒遙的電話時,她的手機就在他的西裝內口袋震動。
那一瞬間,他清楚感受到了什麽叫做“絕望”。
他從未,從未想過有一天,舒遙會離開他。
她那麽柔弱,那麽膽小,那麽依賴他,竟然會離開他?竟然敢離開他?!
湧上他心頭的第一情緒是憤怒。
那是一種生活脫離掌控的混亂和無助彙集而成的情緒,與舒遙意外失蹤時他所經歷的驚慌情緒截然不同。
他此刻就像是站在游樂園的大轉盤上,他失去了所有支撐,世界天旋地轉,他的五髒六腑都擰到了一起,他感覺此刻的自己已經不像是一個人。
他的大腦不斷向他發出指令,找到她,找到她,找到她,可他無計可施。
他甚至不知道舒遙此刻在哪一個城市。
“砰”一聲,他一拳打碎了休息室的鏡子。
醫生護士聞聲趕到,明麗也聽到了響動,她喊了一聲“阿庭”,卻沒有收到回應。
正欲叫來護士詢問時,有個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
關頌青打開了病房門,安若雲在看到明麗的瞬間,眼淚立刻上湧。
“麗麗!”
別人都喊明麗英文名“Lily”,這麽多年,只有安若雲喊她“麗麗”。
好閨蜜時隔多年再次相見,雙雙熱淚盈眶,安若雲快步上前,眼看就要撲上去,關頌青一把将她拉住,“媽,當心壓着明姨。”
安若雲如夢初醒,立馬克制住情緒穩穩坐在床邊拉住了明麗的手。
情緒激動的時候,反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安若雲又笑又哭,兩人抱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明麗的視線移到關頌青身上,在看他的時候,她眼神裏流露出和看明庭一樣的情緒。
“頌青,”她喊了他的名字,說,“變了,好帥。”
安若雲抹了把眼淚,看了眼自家兒子說:“長大了,都長大了,阿庭也帥!”
關頌青上前和明麗打招呼,安若雲抽出紙巾将眼淚擦幹,随口問了句:“怎麽沒看到遙遙?”
明麗對這個名字既陌生又熟悉,她喃喃重複:“遙遙?”
安若雲笑她:“怎麽?一覺醒來自家女兒都不記得了?”
她乜了她一眼,“之前就把我瞞得嚴嚴實實!現在還跟我裝傻呢?!遙遙今天沒來?”
沒等明麗回答,她又拉着她的手說:“這丫頭對你最好了!每周都從南城飛來看你,幫你擦身體,按摩,還和你聊天,唱歌,每周都來!我每次看到遙遙都要感嘆,還是生女兒好,貼心!不像兒子,一年到頭從他們嘴裏都聽不到一句好話!”
女兒,遙遙。
明麗一直在心底念着這個名字,她就知道她的感受沒有錯,她有一個女兒,還是個乖巧貼心的女兒,叫遙遙。
回神的時候,關頌青正在和安若雲說話,明麗只聽見一句,“說這些做什麽?”
“什麽?”她好奇地問。
關頌青還想制止,被安若雲一個眼神瞪了回去,“怎麽?我哪裏說錯了嗎?你們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嗎?眼看兩家就要商量婚事了你還忸忸怩怩的做什麽?”
“婚事?”
明麗一頭霧水。
關頌青搶先道:“明姨您別誤會,婚事都是他們喝醉了随口提的,遙遙年紀還小,都沒談過戀愛,家裏不應該這麽早替她安排婚事,就算要安排,也應該先問過她的意思。”
安若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聽到這裏,明麗差不多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原來是兩家有意結親。
她又看着關頌青問:“喜歡,遙遙?”
關頌青垂下眸,沒說話。
安若雲立馬搶答:“喜歡!喜歡的不得了!”
“媽。”關頌青無奈喊了一聲。
安若雲又朝明麗使眼色,“害羞呢。”
明麗會意笑了。
病房門這時候打開,明庭已經包紮好手上的傷口,三人同時看他,他朝安若雲點了下頭算是招呼,之後便直直看着關頌青說:“跟我出來一下。”
冬季的港島算不上太冷,但頂層露臺有風拂過,往外一站,還得攏攏外套。
關頌青跟在明庭身後,絕口不提剛才病房內的對話,明庭腳步匆匆,看樣子也毫不知情。
周圍沒人,明庭便直接說:“遙遙走了。”
關頌青愣了下,“什麽意思?”
明庭心中的煩躁未消,他捏了捏受傷的那只手,疼痛讓他清醒,他深吸了口氣,平靜道:“她今天本來要來看明麗,但卻在機場留了張字條走了,是明琛帶她走的,我現在不知道她在哪裏,問明琛他肯定也不告訴我,一會兒明琛來,你幫我打聽一下她的去向,她最近狀态不穩定,我很擔心她。”
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經過,關頌青在心裏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我能知道原因麽?”
“什麽?”明庭有些心不在焉。
“原因,”關頌青重複,“遙遙離開的原因。”
要知道,當初他想帶舒遙出去露營過個周末她都不願意,她從來不願與明庭分開。
但這一次,她竟然主動離開。
他決不相信是因為明麗醒來她承受不了壓力。
明庭緊皺着眉,擡手使勁按了按太陽穴。
看他這般反應,關頌青突然一怔。
“你......”他對突然冒進腦子裏的想法感到驚異,也不解,但還是問,“你對她做了什麽?”
明庭低垂着視線,始終沒有擡眼看他。
關頌青果斷擡手就是一拳,明庭毫無準備,被他這一拳打得身形一晃,腦子發懵。
還未回神,關頌青的拳頭又要招呼過來,他一掌接住,“你在發什麽瘋?!”
“我發瘋?!究竟是我發瘋還是你發瘋?!她為什麽走你怎麽不敢說?!你強迫她了是嗎?你是不是強迫她了?!”
明庭壓住了心頭的情緒,将他拳頭一掌推開,關頌青轉而揪住他衣領一提,“你也知道她最近狀态不穩定?!你知不知道醫生說她最近有抑郁傾向?!你知不知道她為了和你的感情掙紮痛苦了多久?!你知不知道她為了留在你身邊每天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她這些年敬你愛你,一直把你當作最親最信任的人,你竟然強迫她?!”
他深吸了口氣,克制住了再打他一拳的沖動,松手将他推開。
“明庭,你真他媽的是個禽獸。”
關頌青的話音剛落,身後突然響起突兀的掌聲,兩人同時看過去,明琛正倚在門邊看戲。
他将手中雪茄遞給Owen,走上前,看着滿臉狼狽的明庭,笑了。
“你小子可真沒讓我失望,一來就讓我看這麽熱血的戲碼。”
“她人呢?”明庭根本沒聽他在說什麽,只想知道舒遙的下落。
“誰?”明琛裝傻。
“你少跟我裝!”
明琛挑挑眉,一副剛剛反應過來的樣子,“遙遙啊,她讓我給你帶句話。”
“什麽話?”
明琛笑了下,“她說,她和你徹底結束了,往後,她要一個人生活。”
“這不可能!”
明庭說得篤定,那雙眼卻在一瞬間泛紅。
這不可能。
她不會,她舍不得。
“沒有什麽是完全不可能,明庭,”明琛依舊笑得輕松,“遙遙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作為哥哥,你該高興。”
明庭擡眸盯住他,冷風呼呼吹過露臺,他的手在痛,臉在痛,眼睛也在發脹發痛,可這些痛,不及心痛半分。
遙遙,他養了七年的寶貝,和他徹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