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more than I can s……
第62章 62.more than I ca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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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啓新的學習計劃之後, 舒遙又恢複到之前忙碌的生活。
老師每天早上九點來芳蕤園,直到晚上九點才會離開,舒遙将自己的時間排得滿滿當當, 根本無暇思考與明庭的關系究竟要如何發展。
這段時間也正逢品牌新車上市,明庭總是在各地出差,一周有三天都不在家,其餘時間也回來得很晚, 舒遙便以生物鐘不同步為由,婉拒了明庭一起睡的要求。
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 再一次面對如此大的學習壓力, 必然又苦又累。
明庭也很心疼她苦累,甚至還因工作忙碌無法抽空多陪她而頻繁內疚,但舒遙并未責怪或是撒嬌,她只是平靜接受着生活中的變化,像一株脆嫩的綠色植物,風吹過來她擺兩下, 雨飄過來她抖兩下,絲毫沒有表現出抵抗。
她的情緒不是很穩定,時常會因外人打擾她專注的學習狀态而驚顫,她似乎還沒能從舒慧妍的事情裏走出來。
上次舒遙從集馥園回來,聞雅向他彙報了明君珹與舒遙單獨見面一事,他以為舒遙一回來就會主動跟他說,但舒遙從頭到尾只字未提。
也許是忙着學習,也許是刻意回避, 她既然不願意說,日子也照常過着,那他也沒必要在這時候給她施加壓力。
不過他多少還是能猜到舒遙的心, 她雖然嘴上不說,心裏的壓力卻不小,面對家人會很緊張,也會害怕有人提起他們的關系。
與她相伴這些年,他一直将她保護得很好,也正因為如此,她的內核一直都不穩定,以往不論遇到什麽事她的第一反應都是找他幫忙,一朝讓她獨自處理和他的感情,她會六神無主很正常。
他了解她的擔憂,也盡力在消除她的擔憂,早在她住院的時候他就已經向家裏坦言,他會和她結婚,無可更改。
家裏人的反應和他預想中差不多,林惠宜急着否定,明朗明空保持沉默,明君珹開啓語重心長模式,要他識大體顧大家,不要拿家裏的名聲開玩笑。
全是在放屁。
明家的名聲早在明君珹婚內出軌致發妻身亡的時候就散盡了,哪還輪得到他拿明家的名聲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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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明君珹一定會向舒遙施壓,他甚至問過聞雅,舒遙那天見完明君珹是什麽表情?
聞雅只是丢給他四個字:“半死不活”。
半死不活,舒遙維持這個狀态已經很久了,比起明君珹對她的影響,他更願意相信是舒慧妍帶給她的影響更大。
他這些年對舒遙幾乎是面面俱到無微不至,一切外在的問題他都可以幫她解決,唯獨心裏的問題無論他多麽努力都沒法立竿見影。
從八歲到現在,整整十年,有一半的時間她都處在噩夢與驚恐之中,他從不認為是自己帶她走出了心理疾病的陰霾,畢竟舒明遠身為她的父親,也沒能讓她好過一點。
他在這個問題上能做的其實很少,長久的陪伴,堅定的愛,他給了很多,但他知道她還是需要一個安靜的恢複期,高考在即,他不想讓她想太多。
反正他有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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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的時候,明琛回國,帶着兩大箱子禮物來芳蕤園看舒遙,作為他沒能及時趕回來看她的補償。
舒遙故作姿态,端着杯咖啡繞着那兩箱子禮物打轉,時不時還要嘆氣,看得明琛一臉不解。
等他問她為何嘆氣,舒遙雙眸熠熠地看着他說:“uncle,我可算是知道你為什麽總不得女人心了。”
“哦?”明琛覺得有意思,“那你說說為什麽。”
舒遙本來想說,他只給錢不給情緒價值,像這種事後補償的行為根本比不上及時的關心和陪伴有用,但仔細一想,跟在他身邊的女人應該都是主動向他提供情緒價值,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那得不得女人心也無所謂了。
“算了,”她想清楚了便說,“反正你也沒想得到誰的心,說了也沒用。”
明琛笑了:“那阿庭得到你的心了麽?”
舒遙被他問得心中一驚,猛一轉身,杯中咖啡溢出灑了她一手。
她匆匆将咖啡放下,不滿瞪了他一眼:“好好的,你說我幹嘛?!”
明琛低笑出聲,取出手巾替她擦手,打趣道:“看來你真是被他給吃死了。”
舒遙撅着個嘴沒說話。
“怎麽了?”明琛擡眼瞧她,“我哪兒說的不對嗎?”
舒遙收回手,氣鼓鼓往沙發上一坐,又喚來明星坐她身邊,伸手随意逗着。
“發愁呢?”明琛将手巾扔在茶幾上,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又放下說,“你确實該愁。”
舒遙聞言,擡眸幽幽将他瞧着,幾番躊躇,她很小聲地問:“uncle也不同意麽?”
明琛聽到那個“也”字,彎了彎唇角。
落日偏斜,染紅她身後的落地窗,她坐在一片橙紅之中,尤顯那雙眼眸黯淡。
到底是喜歡的,不然也不會露出這般失落的神情。
但他還是說:“說不上不同意,但我也不希望你現在和他在一起。”
“為什麽?”
明琛笑着看她:“阿庭太強勢了,不适合你。”
舒遙低聲嘀咕:“uncle又不是我,怎麽知道他一定不适合我?”
“你還年輕,遙遙,”明琛笑道,“你在阿庭身邊長大,來來回回也就見過他和他身邊那幾個男人,你确定你真的愛他麽?反正他就樂意守着你,你何不趁年輕多談幾個試試?”
“然後當個老姑娘陪您一起孤獨終老麽?”
明琛爽朗一笑,沒計較她這話。
“那uncle問你,你現在開心麽?”
舒遙不說話了。
看她這樣,明琛也将她這少女心思揣摩得差不多了。
他直言:“說實話,uncle并不認為你對阿庭有愛情。”
“那還會是什麽?!”
舒遙一下子急紅了眼,她才不相信這話,如果不是愛情,那還會是什麽?
“是依賴,遙遙。”
明琛想要抽支煙,但又想起來眼前這小丫頭聞不得煙味,只好重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視線低垂,舒遙的裙擺在沙發上堆疊,柔軟的真絲一層一層,再擡眼,她眉心的褶皺也一層一層。
明知她迷惘,明琛仍是問:“遙遙,uncle問你,倘若當初把你養大的人是關頌青,你還會愛上阿庭麽?”
舒遙的輪廓被橙光吞噬些許,表情和眼神都被困在陰影裏,她望向他,卻遲遲沒有開口回答。
明琛也沒想得到她的答案。
“uncle年長你許多,方才與你多說兩句便看穿了你的心思,那阿庭又何嘗不是?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在國外揍他一頓?”
舒遙的思緒被拉回來些許,“為什麽?”
“你是阿庭養大的,遙遙,這些年一直是他在負責教育你,他很愛你,我知道,可正是因為這樣,他想要引導你愛上他實在是易如反掌。你年紀太小,對感情懵懵懂懂,哪怕到現在,你也分不清你對阿庭究竟是什麽樣的感情,我方才說阿庭太強勢,并不單指他的性格,你們這段關系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等的,他作為教養你的兄長,他可以在方方面面影響你,引導你,甚至是主宰你的想法,但你是獨立的,遙遙,你不應該被誰主宰。”
“你來到他身邊的時候太年幼,也對他寄托了太多感情,兄妹情,朋友情,甚至是父女情,阿庭在你的生命裏扮演了太多角色,你習慣了他存在,所以當愛情在你心中萌動,你也自然而然将他看作是你的男朋友。可是uncle覺得,你還沒有看清你的心,你看不清,是因為你離他太近,他一句話,一個表情,甚至一個眼神都能影響你的決定。”
“來,”看她愣着,明琛朝她招手,“坐到uncle身邊來。”
舒遙慢吞吞起了身,挪過去,坐他旁邊。
明琛握住了她的手,第一次當起了“父親”。
“uncle并不是完全反對你和阿庭在一起,青春期的悸動很短暫,也很美好,若是換做別人,uncle會鼓勵你去嘗試愛情,但你和阿庭的關系不一般,一旦開始便會伴随長輩的反對,周遭的議論,甚至是指責,你現在的狀态并不适合去經歷這些,你要先養好身體,再嘗試看清你自己,最後才去愛別人,知道嗎?”
舒遙從未這樣深入去思考過她和明庭的感情,他們相依相伴這麽多年,她早已習慣了明庭的存在,也習慣了什麽都交由他主宰,她從來到這個家的那天起就已經開始喜歡他,依賴他,這麽多年過去,她越來越離不開他,也願意和他有未來,這樣密不可分的感情,竟然不是愛情麽?
她感覺好混亂。
“那我......”她遲疑着開口問,“那我應該和哥哥分開一段時間麽?”
“其實你能去波士頓上學是最好的,時間和空間的距離可以讓你更冷靜地思考,但你出了意外。”
他想起舒遙以前的經歷,伸手摸了摸她柔軟的發,“uncle也不放心你獨自離開家生活,你可以不與阿庭分開,但uncle希望你們能暫時保持距離,等你理清了思緒,堅定了內心,也不再害怕任何指責和反對的時候,uncle再支持你們在一起。”
突然想到了什麽,明琛有些難為情,遲疑幾分,他還是開口問:“你們......還沒睡過吧?”
驟然被家中長輩問到這樣的問題,舒遙心髒怦怦直跳,兩頰就像燒了起來,整個人的體溫都在升高。
她下意識逃避,別開臉去看窗外,奈何那抹紅暈迅速蔓延到脖頸,明琛看得一清二楚。
“睡了?”
“沒有!”舒遙咬了咬唇,紅着臉,絞着裙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沒有,沒有做......哥哥他,很尊重我。”
明琛冷哼了聲:“他敢不尊重你我廢了他。”
“我,我會好好想清楚的!uncle你放心!”
正說着,窗外有引擎聲由遠及近,穿透密林,鑽進舒遙耳朵。
“哥哥回來了!”
她像只驚慌的小雀,起身就往樓上跑,“我先上去了uncle,你不許把我們說的話告訴他!”
明琛笑着看她離去,從口袋裏掏出了煙盒。
明庭進門的時候,明琛正跷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抽煙,若不是看舒遙不在,他差點就要将人趕出去。
“你來做什麽?”
明庭語氣不善,明琛一聽就笑了,“怎麽?不歡迎我還是後悔當時沒還手?”
明庭沒接這話,倒是問:“你來找她,跟她說什麽了?”
明琛笑得意味深長:“就是你想的那樣,阿庭,情關難過,你做好準備。”
明庭沒理他,放下手機徑直去洗手。
舒遙匆匆跑上樓,一關上門就貼在門後大口喘氣。
她不知道為什麽要逃避,明明她很愛明庭。
可一位長輩告訴她,兄妹相愛會讓媽媽失望,一位長輩告訴她,她和明庭的感情不算愛情。
她知道與明庭相愛并不容易,也預想過家裏人會極力反對,她曾做過無數次心理準備,卻沒想到家人的反對是以“愛她”的名義展開。
她可以扛得住責罵和怨怪,甚至一怒之下将她趕出家門都可以,唯獨受不了所有人都在為她考慮,為她好,卻始終不願她與明庭在一起。
她能感受到家人對她的照顧和愛,可這樣的愛,會讓她窒息。
她忍住了情緒沒有哭,她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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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如期而至,舒遙并未感覺緊張,雅思7.5的成績可以讓她輕松應對高考英語,數學又一向是留學考試科目中的重點,語文的理解和寫作邏輯也與其他科目共通,唯獨綜合科目需要她花時間練習。不過明庭為她請的老師經驗非常豐富,前後幫她壓中了不少題,不出意外的話,她高考過個一本線沒什麽問題。
前途無憂,但在考試結束那天,她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落寞。
身邊所有人都在狂歡,在釋放,在吶喊,就連陽光也跟着肆意熱烈,從層層疊疊的梧桐葉中篩下來,落在她深藍色裙擺。
離開考場時,她身邊沒有一個相熟的人,她像一條魚誤入叢林,荊棘刮落她的鱗片,高溫高濕快要将她焖熟,猛然被歡脫的小動物一推搡,她腳步虛浮,眼冒金星,竟是身子一歪直接暈了過去。
夢裏是浮浮沉沉的水,她這條魚正在随波逐流,水中暗潮洶湧,她像被卷入漩渦徹底失去了控制,“咚”一聲,她撞上暗礁,夢中劇烈的震動讓她驚醒。
大口呼吸的瞬間,沙發那邊的人也被她驚醒,室內沒有開燈,窗外是一片朦胧的灰藍,明庭幾步來到了她床邊,心緒還未平定,她已經在他懷抱。
“寶貝。”
他的聲音裏帶着慌張與急切,竟是在一瞬間揪疼了舒遙的心。
“有沒有好一點?”
他心疼地撫過她潮濕的雙眼,昏朦之中,她看見他想要靠近又強行克制的唇。
她已經很久沒有被他抱着睡了,因為她不許,他便将她的需求放在首位,連她身體不适需要人陪伴的時候也委屈自己睡在沙發。
一想到這裏,她控制不住嗚咽出聲。
眼淚盡數落進了他掌心,他連給她拭淚的動作都顯得忙碌。
他嗓音溫柔,語調輕緩:“醫生說你壓力太大了,寶貝,別哭了好麽?考試已經結束了,你可以放松了。”
他的香氣侵襲過來,還是她曾經熟悉的那股清清淡淡的桃子香,讓她想起她剛來芳蕤園的時候,也是像現在這樣,總是哭總是哭,她那雙眼就像新掘的泉眼,淚水不停不停地湧,像是永無止歇。
他不耐煩她的眼淚,卻一次次包容她的眼淚,那時候她就想,她一定會做一個好妹妹。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她還要抱着同樣的想法與他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
天将破曉了,他的面容漸漸清晰,她的抽泣聲漸小了,他終将她的淚擦盡。
“瞧你哭的,”他輕聲怨怪,“既不顧你死活,也不顧我死活,別再哭了好麽?”
他俯身,她卻慌忙偏頭,那個溫柔的吻就落在她的淚痕,她清楚感受到他的呼吸停滞一瞬。
她強忍住心痛提了口氣,聲音沙啞幹澀:“哥哥,我們可不可以......”
他的唇離開她面頰,溫柔的語調變僵硬,他問:“可不可以什麽?”
她深吸了口氣,閉上眼,問他:“我們可不可以再做回兄妹?別做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