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藏不住的喜歡&病态的愛
37 藏不住的喜歡&病态的愛
闵元棋開會的時候,手機忽然劇烈的震動起來。
他心髒狂跳,面上卻不動聲色,抓起手機起身,抱歉的比了個接電話的手勢。
他妻子剛去世,領導和同事都很體諒,友善的示意他快去。
闵元棋快步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把早就準備好的手提袋拎上,一邊假裝打電話,一邊往洗手間走去。
他早就在公寓走廊的角落裏安裝了監控,只要有人在他家門口逗留,手機就會接到警報——他家是兇案現場,直到現在都還貼着封條,除了警方,不會有人敢靠近。
闵元棋很清楚,眼下的局面容不得自己多想,也萬萬不能遲疑。一旦耽擱,可能就要被直接帶走。若是之前,他還覺得自己毫無破綻,不會心虛到想要逃跑,但是下午跟霍忱談過後,他忽然就有些不确定起來。
那個年輕的警探有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灰色眼睛,仿佛能看穿他所有隐瞞的秘密。
現在,一切都如他預感的那般發展,他只能慶幸,還好自己早就做好了應對最糟糕情況的準備。
只要能趕在警方反應過來之前逃離京城,他就能隐姓埋名,在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闵元棋用最快的速度在一樓洗手間裏換好衣服,帶上帽子,從窗戶翻出去,卻在打車出城的路上,聽到車載廣播播報緊急通知,所有出城路段全部設卡排查,心裏頓時生出絕望之感。
他很清楚,這一定是沖着自己來的,他已經逃不掉了。
出租車司機不耐煩的抱怨一句,問後座的客人:“小兄弟,設卡排查,那邊肯定堵死了,你還要出城嗎?我趕着回家吃完飯,要不把你放下,你換輛車?”
闵元棋的臉埋在帽檐的陰影裏,低聲道:“算了……麻煩師傅您掉頭吧,我換個目的地。”
在被找到之前,他應該還有一點時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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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在育秀中學的後門外停下,闵元棋拎着行李下車,擡眸看向高高的白色圍牆。
從後面看,這建築沒有半分像學校,反倒像個純白色的監獄,把所有稚嫩的雛鳥困在其中。他們中的有些長大飛遠了,有些卻把靈魂永遠留在了這裏,與圍牆一起枯朽。
闵元棋覺得,自己和沈熙,都是從未走出過圍牆的人。他們的一部分早就已經死了,化作怨靈,長長久久的困在了這所學校裏。
當年退學以後,他再也沒有踏足過這裏,沒想到人生中最後一點自由的時光,将會在這裏度過。
因為最近的霸淩風波,學校已經停課了,圍牆裏面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闵元棋不敢走正門,還好他知道後院圍牆的牆根處有個草草補起來的小洞,剛好夠一個人爬進去。
這個洞還是當年沈熙發現的。那時候的她已經瘋魔,為了逃出學校無所不用其極,他為了把人找回來,也鑽過這個小洞。
鑽過洞口的時候,闵元棋發覺這小洞與過去毫無區別,多年都不曾好好修補,不由冷笑。
育秀的一切都是這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看起來光鮮亮麗,其實裏面早就被蛀蟲啃咬的坑坑窪窪,經不起一點推敲。
闵元棋行走在空蕩蕩的教學樓裏,心情複雜的注視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最後在高三二班前停下腳步。
教室裏的桌椅板凳早就換了時新的樣式,闵元棋卻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的木質桌椅,上面被筆和尺子鑿得坑坑窪窪,喜歡的人的名字,讨厭的人的名字,全都用大寫字母刻上去,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其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闵元棋走到沈熙的座位邊,輕輕撫摸課桌,仿佛碰觸到了十多年前,那張被人惡意塗抹到不堪入目的桌子。
孩子哪能藏得住喜歡呢?他喜歡沈熙的事情,班上每個人都知道。
所以當沈熙被欺負,落魄到了極點的時候,他也很不好過。有人嘲笑他,有人質疑他,甚至有人問他能不能把沈熙約出來,大家一起玩一玩。
他煎熬了很久,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想要保護沈熙,又害怕遭到報複;想要跟沈熙劃清界限,又于心不忍;想要裝作無事發生,可他的演技蹩腳到騙不了任何人。
闵元棋苦笑着想,其實他一直都是一個自私又懦弱的男人,撇開對沈熙的喜歡,他其實與曾凱峰也沒什麽不同。要不是那時候有人鼓勵,他是不可能鼓起勇氣為沈熙出頭的。
他這樣的人,走到今天這一步,也實在是咎由自取。
闵元棋站在教室裏發呆,并沒有注意到門外,姚茗悅正緊張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姚茗悅用氣聲對手機那頭的霍忱說:“組長,闵元棋真的來了,就在高三二班的教室!怎麽辦,要上嗎?”
“再等等,不要急,把人盯緊就好。我已經通知了曉萌,後援很快就到。”
霍忱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靜,定海神針一般,鎮住了掌心已經汗濕的姚茗悅的心神。
姚茗悅往後退了幾步,藏身在走廊拐角處,深呼吸幾次,漸漸平靜下來,忽然一陣後怕。
他剛才一激動,差點就沖上去抓人了,卻忽略了闵元棋在逃通緝犯的身份。闵元棋是有預謀的逃走,身上很可能帶了防身用的武器,他孤身一人,貿然抓捕是極不理智的做法,還好被組長阻止了。
這時,闵元棋緩緩轉身,離開了教室。
“組長,他走了,往樓上去了!”
“把人跟住,我們馬上就到。”
高三二班已經在三樓了,再往上,就只有天臺了。霍忱心底湧上不祥的預感,招呼孟瑜道:“動作快點,上天臺!”
“天臺?”孟瑜爬樓爬的氣喘籲籲,“那孫子跑那去幹什麽?cos阿湯哥?”
霍忱沒心情和他貧,皺着眉頭往上沖,他很擔心闵元棋走投無路幹傻事。
案子查到現在,犯人已經板上釘釘,可還是有很多未解的謎團。沈熙臉上的笑容是怎麽回事,闵元棋為什麽要畫蛇添足,把屍體的雙手切下來……這些問題的答案,都只能從闵元棋那裏得到。所以闵元棋必須活着,活着接受懲罰,為自己的惡行贖罪。
闵元棋是從東邊樓梯上天臺,霍忱和孟瑜走的是西邊,反倒比闵元棋到的早。闵元棋打開天臺的門,驚訝的看到霍忱和孟瑜已經等在那裏,愣了愣之後,竟然笑了。
“霍組長,你果然厲害,居然能猜到我會來這裏。”
霍忱不動聲色的走向他,道:“闵元棋,到此為止了。跟我回調查組,現在自首還來得及。”
闵元棋搖了搖頭,手從口袋裏拿出來,彈簧刀鋒利的刀片彈出,被他利落的抵在自己咽喉上,瞬間壓迫出一道清晰的血痕。
“別再往前走了。”
霍忱不得不停下腳步,蹙眉道:“你不要做傻事。”
“放心吧,我沒打算抹脖子,我這人膽子很小,就算要自殺,也不會選這麽兇殘的方式。”闵元棋嘴角神經質的抽/動,露出一個難看至極的微笑,“你看熙熙死的時候,不是一滴血都沒流嗎?”
這話讓孟瑜疑惑的挑眉,霍忱卻順着說了下去:“是啊,她直到死的時候,都是笑着的。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闵元棋後退着,一點點靠近天臺邊緣,輕聲道:“她當然是笑着的,無論我對她做什麽,她都永遠是笑着的。”
霍忱沒聽明白:“什麽意思?”
闵元棋看向他,神色譏諷:“霍組長,你一定沒有被什麽人拯救過吧?我雖然只跟你談過兩次話,卻也感覺得出來,你出身優渥,自信爽朗,過去的人生一定是一帆風順的,沒經歷過什麽苦楚。你這樣的人,自然是無法理解熙熙的。”
霍忱神色沉沉,沒有反駁闵元棋信口說來的揣測,只是道:“我無法理解,難道你就可以?”
“我……我自然也是不行的。”闵元棋怔了怔,自嘲苦笑,“如果我能理解,我們兩個也不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此時,他已經退到了天臺的欄杆邊緣,輕聲道:“霍組長,其實這裏才是我真正救了熙熙的地方。她想要從這裏跳下去,被我和另一個同學發現,救了下來。為了讓她不再尋死,我答應會永遠保護她。所以在那之後,我才會和曾凱峰打架,為她出頭。”
“但那時候的我不知道,她是病态的。對于拯救了她的我,她的感激和愛狂熱到極端的地步。”
孟瑜插話道:“那樣不好嗎?你們不是互相喜歡嗎?”
“好嗎?”闵元棋反問,唇角勾起古怪的弧度,“孟法醫,你知道被另一個人當成救世主,是什麽滋味嗎?你的一切要求,她都不會拒絕,她在你面前就像奴隸或是動物一樣毫無尊嚴!而最悲哀的是,我拼了命的想要給她尊嚴,想讓她變回一個正常人,她卻覺得那意味着我不愛她了!甚至有時候——”
他頓了頓,啞聲道:“有時候,我會覺得,她就像一個無底的深淵,一點點把我從人變成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