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坦白 這麽好的梁澤
第60章 坦白 這麽好的梁澤。
梁澤問:“和她講完了?”
“……”岑依洄有種兩人沒分手的錯覺, “講完了。”
梁澤點一點頭:“走吧。”
汽車停在門診大廳邊上的停車場。
岑依洄鑽入車廂,敏銳發覺小蒼蘭的幽香清淡許多。瞥了眼空調出風口,車載香水瓶果然已被拆走。
車輛在異樣的沉默中, 駛入空曠無人的大學校園, 道路盡頭, 宿舍樓赫然出現眼前。車速放緩, 也意味着兩人即将分別。
岑依洄醞釀了一整路, 到頭來只有簡單一句:“梁澤哥哥, 謝謝你過來看我。”
梁澤側目看她一眼, 沒停車, 而是撥轉方向盤, 滑入宿舍樓後的地面臨時車位。
工人正在修補那扇被暴力破壞的玻璃門,即便是過年期間, 也加班加點弄來一扇不鏽鋼防盜格栅。
梁澤熄了火,問:“正式開學是幾號?其他同學什麽時候返校?”
岑依洄:“過完正月十五。”
“嗯。“梁澤提議, “最近這段時間搬回建德花園吧,我叫了人, 下午大掃除。”
岑依洄攥緊手指:“梁澤哥哥, 我們分手了的。”
“是分手了。”梁澤直直地望向岑依洄, “但交往前我答應過你,當不成男朋友, 就繼續當哥哥。”
既然是哥哥, 給她一些特殊關懷,是理所當然。
岑依洄無所适從,眼眸垂下,望着梁澤的襯衫扣:“其實不必對我這麽好。”
然而話音剛落,下巴猝不及防被一股力道掐住, 擡起,岑依洄的心髒猶如過山車忽上忽下,她不得不與梁澤四目相對。
岑依洄壯着膽子,迎向他壓迫感十足的目光:“梁澤,你和我沒有法律上的親屬關系,不該承擔照顧我的義務。我們……做普通朋友就好。”
“普通朋友?”梁澤指間收緊,嗓音沉靜嚴厲,“我只有當你哥哥和男朋友的經驗,‘普通朋友’這個身份,我做不來。”
岑依洄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當然,除了男朋友和哥哥,還有一種選擇——我們做回陌生人。”梁澤放輕力道,“如果你同意,我倒是沒意見。”
說完,梁澤帶薄繭的指腹,輕柔摩挲岑依洄緋紅的唇瓣。
換作從前,梁澤下個動作一定是強勢地吻上去,把她摟進懷裏、或抱在身上親。
如今則是冷硬逼問:“所以要和我當陌生人嗎?答案只有是或否,沒有折衷方案。依洄,你自己選。”
岑依洄眼波閃動脆弱的、回避的光芒:“梁澤哥哥,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主動選擇和你當陌生人。”
梁澤嘴角勾起,卻不是愉悅的笑意,“既然不想成為陌生人,現在上樓收拾行李,在建德花園安心住到正式開學,期間沒人會打擾你,就和高中時一樣。”
岑依洄頗為無奈地看梁澤一眼,推開副駕門。
梁澤也下了車。
立在車旁,望着岑依洄纖細背影消失于視線,臉上一閃而過恹恹的情緒。
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借口,刨根究底,是他舍不得遠離岑依洄。
于是利用岑依洄心軟的弱點,繼續插手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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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潔團隊收拾工具離開建德花園。
屋內地板光亮,玻璃明淨,可惜空置許久,缺少生活氣。
岑依洄進卧室歸置行李,梁澤讓人送來綠植裝點客廳,順便打電話叫餐,叫了附近一家岑依洄過去常提及的定食外賣。
不消半小時,外賣員就提了打包袋敲門。
岑依洄走出卧室,看到煥然生動的客廳餐桌擺了一份四四方方、設計考究的餐盒,以及勾起外套和車鑰匙,看似打算離開的梁澤。
即便是江蘭灣住一起的日子,梁澤也從未細心到如此地步。
“這裏的電梯有梯控,外人上不來,樓道安裝了監視器,你好好休息。”梁澤瞥了眼時間,“我先走了。”
岑依洄忽然反應過來——梁澤擔心她沒從入室盜竊的恐懼中緩過神,所以盡可能将房間布置得溫馨、安全,讓她有個地方好好落腳。
心頭五味雜陳。
梁澤,這麽好的梁澤……
咔嚓,客廳大門打開的清脆聲傳入岑依洄耳朵。她想也不想地跑上前,攔住梁澤,背抵住門板,開啓的門縫“砰”得重新閉合。
梁澤:“岑依洄,你幹嘛?”
“等下再走,”岑依洄抿了抿唇,“我有話和你說。”
梁澤淡淡道:“如果是謝謝就不必了。”
“梁叔叔之前找過我。”岑依洄腦子一熱向梁澤坦白,“他告訴我,梁家人不歡迎我的存在。”
梁澤擰起眉:“我說過,我家的問題由我解決。”
“是,由你解決,我只需要等待。可是,這個問題是無解的。”岑依洄分析,“爺爺生病住院,醫生說他不能受刺激,難道過了一年兩年,爺爺身體就能突然變好?梁澤哥哥,假如我堅持和你交往,那麽你遲早要在家人和我之間做選擇。我不想你為難,也不想成為被放棄的那一方,分手是及時止損的唯一方案。”
梁澤認真地凝視她:“試都不試,你就預設答案會被放棄?”
“是我懦弱,怕受傷,不敢嘗試。”岑依洄避開梁澤的灼灼目光,“所以梁澤哥哥,在這段交往關系中,你很好,真的很好,希望你不要因為我的原因,對自己産生任何懷疑。”
梁澤盯了岑依洄好久,沒再多說,離開了屋子。
回到車裏,第一時間翻出梁世達電話,撥過去,想到什麽,倏爾掐斷電話。
目前問題的關鍵不在梁世達。
而是岑依洄本人。
如果她不願意嘗試,不願意勇敢地賭一回,他的努力只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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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一別,蘇睿并沒有主動聯系過岑依洄,提起複學的事。
但岑依洄沒閑着,在網上惡補功課,收集假肢定制的相關資料。無論是假肢的制作,亦或安裝手術,在支持特殊運動功能的高端産品線這塊,确實是歐美國家技術相對領先。
資料中強調,并非每個人的情況都适用定制假肢,需要經過專家評估。
岑依洄不太了解歐美國家的醫療評估系統,靈機一動,想到桃花源網站上醫學院出生的李蘇珊。
兩人雖是未見面的網友,但一直以來聯系頻繁,本來只是碰運氣編輯了一封長郵件,發出去當天,出乎意料收到了李蘇珊的回複。
-Susan:郵件裏描述的患者是你朋友嗎?
-Yihui:是的,我們上一年三月份在日本遇到了地震。
-Susan:我有印象,那段時間你消失了,幾乎沒上過桃花源。
-Susan:打字交流病情很低效,方便的話我們通電話。
-Yihui:可以。
岑依洄莫名有點緊張,等了十幾秒,電話接通,一位上了年紀的婦人,冷靜溫和的嗓音從大洋彼岸那段傳來,講的是稍帶粵腔的普通話:“依洄,你好。”
岑依洄想起,梁澤以前常調侃她和那位李姓網友是忘年交。
這麽一聽,對方年齡确實不小了。
李蘇珊的中文水平退化不少,聊到醫學專業相關問題,時不時爆出幾個英文單詞或英文句子。末了,停頓片刻,問:“你聽力和口語還OK嗎?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時打斷我。”
“聽得懂,您繼續說。”
李蘇珊給出的建議,和岑依洄在網上查到的差不多,首先就是要做詳細的身體檢查。
但目前最大問題,蘇睿态度消極,蘇家也不可能承擔定制假肢評估檢測的費用。
李蘇珊聽完緣由,說:“我有個學生最近在申城參加醫學研讨會,他在美國一家矯正器研發公司任職,也許可以幫到你。”
岑依洄受寵若驚,把所有能聯系到自己的方式,全部發送給李蘇珊。
李蘇珊的學生叫何家俊,香港人,資料顯示,何今年二十九歲。
何家俊只在申城待一周,臨時接到恩師李蘇珊指派的任務,百忙中擠出一個下午,約了岑依洄在咖啡店見面。申城市區CBD的咖啡店,個個西裝革履精英做派,而何家俊的打扮風格,更是典型高學歷背景的海歸銷售精英。
岑依洄一眼就注意到他。
那人的風格太好辨認了。
若非出于對李蘇珊的信任,岑依洄認為何家俊的風格,很像社交網絡上那種殺豬盤的形象照。
何家俊見到岑依洄的相貌,微微挑了挑眉,稍欠腰,伸出手:“岑小姐,幸會!我姓何,單名家俊。李老師已同我大致講過你朋友的情況。”
但信息量太少,無法做評估。
岑依洄問:“您需要哪些方面的數據信息?”
“很多啦。”何家俊的粵腔口語比李蘇珊重許多,“比如要先了解殘肢的部位、形狀、剩餘長度,這關系到定制假肢的接口和支撐的可行性,我還要評估患者的皮膚狀況,有無過敏或瘢痕。”
岑依洄連張患者照片也無法提供,只能先默默記下要點。
何家俊繼續道:“定制假肢的患者呢,很多都是有特定的功能需求,跑步啦、跳舞啦、或者是爬樓梯,這就需要測試患者殘肢周圍的肌肉控制力。”
見岑依洄在記關鍵詞,何家俊停止侃侃而談:“岑小姐,要了解的內容太多了,最好的辦法是你帶我去親眼見一見患者,我能給出更精準的評估意見。”
“患者雖然在申城就醫,”岑依洄委婉道,“她目前并沒有打算做定制假肢,是我單方面想先咨詢。”
何家俊聳了聳肩:“趁我有空,去見一下咯,反正我奉老師的命辦事,不收你們費用。”
岑依洄琢磨半晌:“好,我們直接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