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媽媽 愛情這個僞概念
第55章 媽媽 愛情這個僞概念。
梁世達回到梁家, 在暗了燈的客廳端坐許久。
他十分相信基因論。周惠宣精于算計,對付男人有一套手段,而岑依洄是她女兒, 從小耳濡目染母親的行為方式, 不可能出淤泥而獨善其身。
岑依洄小小年紀, 勾上梁澤, 又是要梁澤照顧, 她媽又向梁澤要錢, 簡直是來吸血的。
梁世達自己鬼迷心竅過一回, 着了周惠宣的道, 不能叫梁澤重蹈覆轍。畢竟梁澤是他親自看着長大的侄子, 與梁澤相處的時間,比親兒子梁峥還多。
保姆給梁興華送完中藥, 回主樓,被沙發上的人影吓一跳。待看清, 慢慢上前,驚魂未定地問:“梁先生?你怎麽不開燈。”
“想事情, 下樓坐會兒。”梁世達擰亮臺燈, 心事重重的面容在幽若光線中浮現, “老爺子睡了嗎?”
“還沒有。”保姆回答。
梁世達思索少頃,動身去了西樓。
梁興華開門見到梁世達, 倒是頗為詫異:“什麽緊急的事, 大晚上找我。”
梁世達定了定神:“是關于梁澤。”
梁澤是梁興華最欣賞的後輩,光是聽到名字,嘴角便揚起和藹慈善的笑意,“進來吧。”
梁世達入門的瞬間,補了一句:“我知道梁澤女朋友是誰。”
“哦?”梁興華大悅, “梁澤盡賣關子,說等他父母回國,再公布女友姓名,搞得神神秘秘的。”
梁世達停下腳步,轉過身:“爸,那個女孩,你也見過。”
梁興華注意到梁世達嚴肅的語氣、嚴陣以待的态度,漸漸放平了嘴角,眉目間恢複往日嚴厲:“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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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做完睡前安全檢查,發現西樓的燈光始終亮着,也不知道在商量何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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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依洄主動約見面,周惠宣受寵若驚。
吃過午飯,司機載周惠宣去了岑依洄信息中約定的茶樓。
茶樓是棟灰白色的中式合院,私密性極佳。前廳服務員登記好信息,引導周惠宣穿過僻靜幽深的庭院,進入包廂區域。
往裏走,周惠宣被喜悅沖昏的腦袋逐漸冷靜。她的女兒,向來不愛品茶,特地約在與世隔絕的環境中見面,想必是有事相談。
服務員拉開包廂木門:“女士,這邊請。”
周惠宣踏入屋內的同時,手臂支下巴的岑依收回目光,眼神從玻璃窗外的一株女貞樹,移向立在門口的周惠宣,“媽媽。”
母女二人視線交彙,周惠宣瞬間讀出岑依洄神情中蘊含的不解、埋怨和失望。
嘩啦,服務員貼心地合上木門,将空間留給客人。
岑依洄點了一壺普洱茶,但她面前的杯子空空如也。周惠宣坐在她對面,兀自提起紫砂壺,給自己斟一杯,擡頭問:“依洄,是你點的,不喝嗎?”
“不喝,我找你,是有件事想确認。”
“你說。”
岑依洄取了包內的文件袋,抽出幾張交易記錄,推到周惠宣面前:“媽媽,你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
周惠宣淡淡掃一眼,驚訝的表情轉瞬即逝:“誰給你的?”
岑依洄心頭一凜,母親沒否認,那轉賬時間、轉賬金額,都是真實存在的。她忍不住擡高聲音:“別管誰給我的,你為什麽問梁澤要這筆錢?”
“我有用處。”
“有什麽用,給你新丈夫還賭債?”
周惠宣撩起眼皮:“到底誰告訴你的?肯定不可能是梁澤。看來梁家其他人找過你?是梁興華,還是梁世達?”
“是誰不重要,你把錢還給梁澤哥哥。”岑依洄沉不住氣,有些氣急敗壞,“明知道我和他在談戀愛,你問他要錢,這像話嗎?有考慮過我以後如何面對他嗎?”
周惠宣心平氣和:“既然是談戀愛,問他要點東西天經地義,區區百來萬,我的女兒值這些錢。”
岑依洄不可思議:“你聽聽你在說什麽!”
周惠宣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耐心地教她:“戀愛是一段沒有保障的關系。梁澤現在确實喜歡你,因為你年輕漂亮,有新鮮感,等他勁頭過了,你還剩什麽?若不在熱戀期間多要東西,到時豈不是人財兩失?”
“談戀愛難道是奔着分手去的嗎?”岑依洄氣糊塗了,“不對,我們讨論的根本不是一件事,你不要詭辯。”
周惠宣搖了搖頭:“依洄,錢是梁澤自願給的。你放心,只要不是你向梁澤開的口,不會影響他對你的看法。旁觀者清,梁澤現在很迷戀你。”
岑依洄死死地盯着周惠宣:“你回國後,又來找我、接近我,是因為我和梁澤在一起了嗎?”
“當然不是。”周惠宣蹙眉,“你跟誰在一起,我都會來找你。不過,得知你的交往對象是梁澤,我挺高興,他的各方面條件都拔尖。”
岑依洄抿了抿唇:“既然你覺得梁澤優秀,為了我和他的以後,能把錢還給他嗎?我不想在戀愛關系中愧疚和心虛。”
周惠宣彎了下嘴角:“你們能有什麽以後,談婚論嫁?就算梁澤願意,梁家那關能過嗎?”
岑依洄皺了皺眉頭,想起母親那些與她無疾而終的富豪男友,脫口而出:“梁澤哥哥不一樣。”
“男人都一樣。”周惠宣篤定,“梁澤現在住的房子、開的車、他的錢,哪樣不是來自梁家?他家人亮明牌嚴厲反對你們交往,你說他會不會妥協?”
岑依洄:“我不想和你争論這些無稽之談。”
“作為生了女兒的母親,我不希望我的女兒,被‘愛情’這個僞概念欺騙。世界上沒有完全純粹的愛情,只有權衡得失後的選擇。”周惠宣的聲音幾近冷酷,“在香港我就說過,培養你跳舞,是為了讓你進入更好的圈子。你要懂得利用優勢,在高于自己的圈子中,得到最多的好處。”
岑依洄很少頂撞母親,此刻忽然性情大變,鋒利地反問:“就你最會利用優勢,你辦成了什麽事?”
周惠宣愣了幾秒,道:“岑依洄,梁澤給我的這筆錢,比起我培養你的花銷,根本不值一提。我從小給你報最貴的課、找最好的老師、買最好的芭蕾鞋,難道錢都是天上掉下來的嗎?哦,還有,你去海外參加比賽,活動費都是我支付的。”
岑依洄嘴唇動了動,卻無法再反駁。
“這就是我辦成的事。沒有我的精心培養,梁澤未必喜歡你。”周惠宣點到為止,忽地話鋒一轉,軟了調子,“用心養了你多年,現在我遇到點麻煩,讓享受到你陪伴的男友出點錢,不是天經地義?”
岑依洄低着頭,桌底下的手隐隐發抖。
周惠宣只當女兒把話聽進去了,正式提議:“你已經上大學,沒繼續跳芭蕾很可惜,但算了,還有別的路。女孩子一直飄在外面不太好,我和陳叔叔商量過了,想把你接回家,你願意嗎?”
岑依洄幽幽地問:“回家,哪裏是我的家,你們不是生了新的孩子嗎?”
“其實你不用介意浩浩。在我心裏,你的位置永遠在他之前,甚至在任何人之前。”周惠宣視岑依洄為最滿意的作品,她頓了頓,“你想繼續住在梁澤那裏也可以,但記得,保護好自己。”
岑依洄嘴角扯了下:“媽媽,你說明白一點。”
周惠宣微微皺了下眉,憑她的經驗,梁澤和岑依洄親密無間的動作,明顯是發生過關系的。岑依洄沒有男女方面的經驗,當母親的理應好好教授她,卻一時不知從何開口。
捋了捋思路,周惠宣委婉道:“男人和女人的生理構造不同,女人天生容易吃虧,你還在上學,梁澤也不過大你三歲,年輕氣盛,務必做好措施,千萬不能弄出孩子這些東西,否則傷身體。”
饒是周惠宣,也做不到大大方方談論女兒和她男友的私密事。
岑依洄點了點頭,直白問:“所以你知道我和梁澤上過床,要起錢來,更心安理得了是嗎?”
“依洄,不要總是在要錢這件事上鑽牛角尖。”周惠宣輕嘆聲氣,“我是你的媽媽,以後你結婚生子,我肯定會負擔起操辦的責任,我對你,一定是付出更多的那一方。”
岑依洄同母親生活了許多年,知曉母親對名利金錢的渴望。對待那些來來往往的男人,周惠宣向來薄情,一旦男人失去價值,便會被她一腳踹開。
岑依洄一度堅信,自己是例外,她是被周惠宣付出真心愛着的女兒。
如今看來,她和那些男的其實一樣,只是周惠宣培養的一件具有潛力的投資品。
“我不需要你操辦任何事,不會回你那個家,也不想再當你的女兒。”岑依洄慢慢起身,“更不會奢望我的母親,像其他母親一樣,給女兒無條件的愛。”
周惠宣有預感,岑依洄這次是認真的。
“無條件的愛,說得倒輕松。我只是生了你,當了你的母親,就一定要犧牲自我愛你嗎?所有人的愛都有條件,都要你付出置換,你還是太年輕,別活在夢裏。”周惠宣擺出和岑依洄如出一轍的清高臉,“包括梁澤,他的喜歡也有條件。”
岑依洄彎腰拿包:“聊不到一起,随你怎麽想。”
“既然梁家人已經找過你,他們肯定會采取行動。”周惠宣喊住岑依洄背影,“梁家不可能真正歡迎我們這樣的人。當初我和梁世達訂婚前,讓我簽了一打協議,離了梁家分文不得。”
但陳俨,只要求周惠宣生孩子,沒要求她簽任何婚前文件。意味着以後賺到的所有財富兩人共享。
周惠宣對這個條件很心動,因此下了人生豪賭,去美國生了浩浩。
無論女兒,或是兒子,都是達成目的的手段。
岑依洄閉了閉眼,想說,梁澤是與衆不同的。
無論哪種感情,愛是不可再生的消耗品,不能過分輕視它的存在。
但最後終究沒再多言,頭也不回地離開茶樓包廂。手背擦了擦眼角,為她羨慕的、期盼的、不存在的母女關系,流最後一次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