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談話 岑依洄如實回複:“上年冬天
第53章 談話 岑依洄如實回複:“上年冬天。”……
最後一門考試排在周三下午。
鈴聲響, 公共課監考老師立在講臺,打破寧靜的考場氛圍:“時間到,各位同學停止書寫, 請最後一位同學往前收試卷。”
教室瞬間沸騰紙張翻折的沙沙聲和熱烈的讨論聲。
岑依洄低頭整理筆袋, 聽到斜後方兩位同學聊天, 喧鬧嘈雜的環境中, “蘇睿”二字精準無誤地飄進耳朵。
-“你聽到消息沒?日語系的蘇睿, 說是要繼續休學, 可能還會退學。”
-“她的腿傷還沒好啊?”
-“咳, 據說沒治好, 傷口還感染, 得了慢性骨髓炎,那條腿可能要……”
截肢。
這兩個字眼, 錘得岑依洄腦袋嗡嗡響。
她僵在座位上,眼前浮現蘇睿左腿褲腳空蕩蕩的場景。
考完試的學生沙丁魚似的湧出前後門, 講臺上的老師整理封存考卷,瞥了眼教室中央:“同學, 你還不走嗎?”
岑依洄回過神, 慢慢抓了筆袋放進書包。
梁澤下午要開會, 岑依洄自己打車回家。
一輛接一輛私家車駛入空曠的校園,停在宿舍樓下, 等候下樓的學生。來接人的車牌, 基本是本地和鄰省。
岑依洄想起上年寒假,她為了躲避梁澤那個突如其來的吻,答應了蘇睿的邀請,随蘇家父母的車一道去了嘉興做客。
Advertisement
蘇睿和父母、妹妹平日住在嘉興市區的商品房裏,三室兩廳格局, 空間寬敞。
蘇睿的卧室朝南,比妹妹蘇妤朝北的卧室面積大,只是蘇睿房間的陽臺與客廳陽臺打通相連,犧牲了私密性。清晨的睡夢中,偶爾能聽到玻璃門外,洗衣機轉動和曬衣服時展平布料的聲音。
岑依洄鮮少感受到如此濃郁的家常氣息。
蘇睿還熱情地将岑依洄帶到鄉下奶奶家吃飯。
農村的風景與城市不同,而浙江農村的風景又與別處農村相異。經過新農村改造後的村落,每家每戶都是整齊排列的兩層獨棟小樓。
蘇睿的奶奶愛種菜,家門口兩平米的花壇裏支了番茄架,岑依洄初次體驗到蹲在架子前摘番茄的快樂。她一挨近架子,便嗅到泥土的踏實氣息。
手機界面忽然跳出梁澤來電提醒,岑依洄從回憶中抽離。
梁澤上班之後,不常發信息,他估摸岑依洄的空閑時間,直接打電話,高效又方便。
岑依洄背了書包走出宿舍樓,舉着手機放耳邊:“嗯,考完了,我現在準備回去。”
電話那頭,梁澤說爺爺臨時有事找他,晚上要回梁家吃飯。
岑依洄很乖:“我在家等你。”
梁澤低低的笑聲傳來:“好好吃飯,我盡快回來。”
江蘭灣的屋內,早早開了地暖,岑依洄在家只穿一件單薄修身的居家服。
她嘴上答應過好好吃飯,無奈沒有胃口,敷衍地從冰箱取出兩根水果黃瓜抱着啃,又倒了杯酸奶,拌入藍莓和堅果,應付掉一餐。
剛洗完酸奶碗,手指還在滴水,玄關門鈴忽然響起。
江蘭灣的房子從沒外人造訪,岑依洄想當然以為是梁澤回家,擦幹手,趿着松軟的棉拖鞋匆匆跑向玄關。
指尖觸到冰冷的門鎖,她打開門,甜蜜又驚喜道:“梁澤哥哥,怎麽回那麽早,你——”
擡頭看清門外來人,空氣凝固,岑依洄的笑容戛然而止。
梁世達見到她并無意外:“依洄,好久不見。”
岑依洄下意識握緊門把手:“梁叔叔。”
“梁澤在陪他爺爺吃飯,我特地來這一趟,他不知道。”梁世達開門見山,“你現在有空嗎?我想和你單獨聊一聊。”
面對差點成為她繼父、對她照顧有加的中年男人,岑依洄垂下眼睫:“有空的,您稍等我換件衣服。”
又是小區門口的冰激淋店。
這次的座位沒靠窗。
岑依洄忽然對冰激淋失去了興趣,她打算回頭找個時間,退掉儲值卡,再也不來這家店消費。即便冰激淋的味道合她口感、店員、以及對面的梁世達,目前為止,也并沒有為難她。
時間緊俏,梁世達單刀直入切重點:“你和梁澤在一起多久了?”
岑依洄如實回複:“上年冬天。”
她也訝異,竟然交往快一整年。
梁世達對此不做表态,他明知故問:“你現在住哪兒?一直住梁澤家嗎?”
桌子底下,岑依洄默默握緊拳頭,盡量忽略心頭閃過的一絲難堪:“平時住學校,放假了……會在梁澤哥哥那裏。”
梁世達眸光銳利,打量眼前這個他曾經誇贊多次乖巧懂事的小姑娘。
這些日子,梁世達做了不少調查,當初周惠宣赴美生子,将岑依洄的撫養權交還給她親生父親,但岑依洄并沒有回岑家生活。
梁世達生出大膽的猜測:“高二到高三那段時間,也是梁澤在照顧你嗎?”
岑依洄嘴唇幾不可見地動了動:“高中我沒地方住,梁澤哥哥有提供建德花園的房子給我。”
梁世達擰了下眉心,高中岑依洄還未成年呢,心底怪他侄子胡來:“建德花園的房子只有一間卧室……”
岑依洄連忙否認:“不是不是,梁澤哥哥不來住,只是把房子租給我,但他一直也沒收租金。”
梁世達才不信。
孤男寡女,岑依洄長得漂亮卻漂泊不定,好不容易抓到梁澤這根浮木,不牢牢扒着才有鬼。小姑娘看着天真爛漫沒心眼,背地裏有多少手段誰知道。
況且,梁澤又不是搞慈善的,不吃到點誘惑和好處,哪能心甘情願照顧個沒血緣關系的女孩。
真不愧是周惠宣調教出的女兒,年紀輕輕,青出于藍,不容小觑。
梁世達看了眼手表:“你們以前發生的事,我不再細究。不過,梁澤前兩天在家提起,說過年要帶他女朋友和家人見面。除了我,其餘人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他們知道梁澤交往的對象是你——”
岑依洄沒說話,靜待梁世達下文。
“——都會強烈反對的,我保證。”梁世達篤定道。
其實這是岑依洄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梁澤說,他會解決,她完全信任梁澤哥哥解決問題的态度和能力。
岑依洄細聲細語,但神色堅定:“梁叔叔,我和梁澤并沒有成為法律上具有親屬關系的兄妹,你們也許很介意我媽媽的事情,但一碼歸一碼,不應該成為阻礙梁澤和我的理由。”想了想,又補充:“這樣是不公平的。”
梁世達原本存了試探的心思,他不确定岑依洄的城府到底有多深。
聽完她的話,只想發笑,她竟然講“公平”,看來沒多少道行。
梁世達好歹在商場上比岑依洄多打拼了幾十年,攻擊她心理薄弱環節簡直手到擒來:“依洄,你誤會了,我們介意的不是你母親,當然,說完全不介意是假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不希望你拖累梁澤。抱歉,我說話可能難聽——梁澤前程大好,你別成為他的累贅。”
果然,“累贅”這個詞成功令岑依洄色變。
岑依洄讨厭有人說她、當她是累贅。
累贅意味着被放棄。
“我不會拖累他,”岑依洄神情嚴肅,精致面容泛着月亮獨懸夜空的清冷,“請別這麽說我。”
梁世達瞧她的模樣,愈發确定侄子是為眼前女孩的美貌上頭。男人是這樣的,都喜歡美好的皮囊,為了達成某些目的,為女人花點錢、花點時間也不甚在意。
梁世達對此頗為理解。
望着正襟危坐的岑依洄,身體慢慢靠向椅背。
他的行為舉止表現得越輕松,岑依洄越為緊張。
“依洄,拖累與否,不是你我口頭說了算。”梁世達專挑犀利的句子刺她,“你今年多大?我算算,沒過二月份的生日,應該才二十歲?還是十九歲?大學裏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哪個不是在父母身邊好好待着?但你不一樣,沒家庭,沒住處,現在好不容易抓住一個梁澤,自然不肯松手。”
岑依洄深吸了一口氣:“梁叔叔,不用故意激我,我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人,不用您來給我下定義。如果梁家的人不想見我,今年過年,我不會出現。”
梁世達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你好像根本沒有退縮的意思?看來我今晚說話太客氣了。”
岑依洄:“我不可能因您三言兩語,就莫名其妙放棄感情。既然決定交往,就要認真對待。”
“你和周惠宣是母女,長了一摸一樣的臉,你覺得我能信你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嗎?”
梁世達想起周惠宣那個女人就咬牙切齒。他離婚後交過不少女友,但都是風月場上逢場作戲,直到在香港遇了周惠宣,失心瘋一樣想娶她。結果倒好,正晴集團遇到問題,那個無情無義的女人馬上和別的男人搞在一起。
岑依洄失去争辯的欲望:“梁叔叔,我理解你們對我母親有怨氣,但不該牽連到我身上。”她手指搭在桌子邊沿,正想起身告辭,被梁世達呵住:“等等。”
梁世達從包裏掏出一沓文件,丢到岑依洄面前:“你以為能和自己母親徹底分割清楚?睜開眼,看看你媽問梁澤要的錢。”
岑依洄愣住:“什麽錢?”
梁世達冷笑:“我哪知道是什麽由頭要的錢,但我确定,這筆錢幫她現在的老公還了賭債。依洄,你、你們家,都打算扒着梁澤要好處是嗎?”
岑依洄蹙着眉頭,拿起那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