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改口 我很高興,你媽媽當年帶你來申城……
第51章 改口 我很高興,你媽媽當年帶你來申城……
岑依洄陷入梁澤寬闊堅實的擁抱, 她閉起眼,缺乏安全感地在他胸膛蹭了蹭,鼻尖萦繞幹淨爽朗的男性氣息。
被愛的人掌握主動權, 岑依洄篤定, 只要自己開口要求, 梁澤就能立刻帶她離開診所。
無論是親生母親或專業的心理醫生, 誰都不能逼她回憶地震當天的情形。
明藍醫生悄步邁入室內, 目光緊鎖相擁的男女。
梁澤對懷裏女孩的心疼顯而易見, 必然不舍得她的情緒繼續崩潰。但從心理學專業角度而言, 岑依洄心防的口子好不容易打開, 是乘勝追擊的好機會。
出于職業操守, 明藍醫生決定再試一次。她慢慢靠近岑依洄,輕聲道:“依洄, 你今天做得很棒。如果你願意說出剝那些人衣服的原因,我保證, 困擾你的失眠問題将會改善。”
岑依洄聞言,肩膀微微瑟縮, 又往梁澤懷裏躲了一下。
明藍醫生不放棄:“你之前告訴我, 睡不着很難受, 現在有辦法解決,要抓住機會對不對?”
岑依洄不吱聲, 梁澤嘴唇貼近她耳旁:“你想說嗎?”
明藍醫生聽到梁澤低沉的、溫溫柔柔的語氣, 就知道他又要開始溺愛。心下無聲嘆氣,好想翻個白眼望望天。
診室靜得出奇,岑依洄手腕佩戴的心率監測器閃爍微光,時間在幽谧的滴答聲中,無聲無息滑走。
岑依洄沉默好久。
久到周惠宣和明藍醫生都已不抱希望, 始終等待的梁澤,眼睛的希冀也漸漸淡去。
岑依洄忽然試探性地問:“真的能解決失眠症狀嗎?”
明藍醫生一怔,随即點頭:“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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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依洄緩緩松開胳膊,擡起頭,對上梁澤略帶笑意的眼睛。岑依洄遲疑一瞬,吸了吸鼻子,想到自己紅腫潮濕的表情很難看,便不自在地挪開視線。
明藍醫生怕患者放不開,本想讓兩位家屬出門等候。岑依洄抓住梁澤的手腕,搖了搖頭,說不用出去。
其實她已經完全想起來了——
“地震當天夜裏,我和蘇睿被困在文化館的走廊。蘇睿的腿受傷了,她半夜失溫,我把衣服脫了給她……”
梁澤握她的手突然收緊力道,立在旁邊的周惠宣也皺起眉頭。
“……但還是不夠,我的大衣太薄了。”岑依洄停頓片刻,“後來蘇睿睡着了,我怎麽搖晃她都不醒,她的手臂、臉頰摸起來冰涼冰涼。然後我爬起來,進了隔壁天花板坍塌的音樂廳——”
音樂廳來不及逃離的觀衆,全部失去呼吸,身體僵硬橫陳在廢墟之間。他們驚恐地睜着眼睛,仿佛對突如其來的死亡極不甘心。
岑依洄顫抖着手,剝下兩個遇難者的外套,拍掉大衣上沾的厚厚一層泥灰,折回蘇睿身邊。她把衣服堆在蘇睿身上,随即抱住了她。
耳邊回蕩着蘇睿隐隐殘存的呼吸,岑依洄閉起眼睛,試圖躲避黑暗中四面八方向她瞪來的譴責目光。
她不知何時入了睡,等再醒來,已經被救到改造成避難所的體育館。
講述完,岑依洄不自覺地去看其他三個人的表情。
嗯,臉色都很難看,估計被吓到了。
周惠宣最先反應過來,她清了清沙啞的嗓子,第一時間給予女兒肯定:“依洄,你沒有做錯。”
岑依洄抱膝低頭不說話。
“周阿姨說得對。”梁澤捧起她的臉頰,“你沒有做錯,那些眼睛看到的是你在救人,所以不要害怕。”
你沒做錯。
不要害怕。
一道光穿過迷霧灑在岑依洄心頭。良久,她眼睫閃了閃,很輕很弱地“嗯”一聲。
-
岑依洄的心理問題明顯好轉。
雖然還要定期去明藍的心理診所報道,但整個人活泛的狀态氣色,較之先前煥然一新。
周惠宣強烈要求岑依洄與蘇睿家斷開聯系,不要再去探望,不要再發短信詢問,更別當蘇睿的情緒垃圾桶。明面上聲稱怕岑依洄創傷後應激障礙複發,實則是怕蘇睿的腿治不好,長此以往蘇家會纏上岑依洄。
梁澤這回也同意周惠宣的說法。
他看到蘇睿給岑依洄發的一大串精分信息,怕好不容易恢複心理健康的岑依洄,又卷入噩夢。
岑依洄說不清是逃避,還是渴望生活重上正軌,在某一個蘇睿又發來抱怨信息的深夜,删掉了蘇睿、蘇妤倆姐妹的聯系方式。
她開始理解,為何有經驗的老司機常告誡,如若交通事故中有人受傷,另一方千萬別私下探望傷員,一律交給保險公司解決,否則容易沾一身腥。
至于所謂的仁慈道義……
在一輩子的生活面前不值一提。
日子看似平靜無瀾。
ESS加班是常态,梁澤又在重要的投資部門,經常大晚上才回家。岑依洄暑假住在江蘭灣,白日閑暇時光,偶爾在舞房練舞,大多數時間泡在桃花源網站。
鑒于先前頻繁去心理診所消耗不少時間,翻譯的活又耽擱下來。
那位匿名作者再次發來私信:岑小姐,你生活中真的沒遇到什麽困難嗎?也許我能幫忙。
岑依洄噼裏啪啦敲字解釋:抱歉,前段時間我身體不好,經常去醫院。
隔了五分鐘,對面發來一個站外郵箱地址。
岑依洄:?
匿名作者:以防失聯,我們交換郵箱,日常保持聯系。
兩人從桃花源普通的露水網友關系,升級為郵箱問好的筆友關系,親密度實現質的飛躍。
梁澤晚上得知此事,放下手頭筆記本電腦,把岑依洄圈在懷裏,下巴墊在她肩膀:“在網上交友,不準備和男朋友報備嗎?”
“對方是位年近六十的奶奶,年輕時在香港教書,現在定居牛津。”岑依洄打開與那人的郵件往來記錄,“梁澤哥哥,別亂吃醋。”
梁澤掃了眼,岑依洄倒是和那人聊得投緣。
“我最近太忙,暑假本來想陪你出去玩一趟,沒有時間。”梁澤托起岑依洄的手把玩,“十一也有假期,想去哪裏轉轉嗎?國內國外都可以。”
他想帶岑依洄外出多散心。
岑依洄拒絕了。一方面,她對旅游不算熱衷,假期和梁澤宅在家裏也很高興。另一方面,她身邊的資金不充裕,上回接了出版社小說翻譯的活,對方付了一筆定金,尾款得等到圖書上市。
騰沖之行,岑依洄看出了梁澤的出行标準,吃的住的全是最好的,她現階段負擔不起。盡管梁澤肯定不會讓她花錢,但岑依洄莫名有些別扭。
大一的暑假,岑依洄過得異常充實。開學大二,她不得不離開梁澤,回學校宿舍。
梁澤工作日擠不出時間陪她每兩周定期去見明藍醫生,岑依洄如今睡得着吃得香,回診只是為了确保萬一,不需要梁澤陪同。
并且,每次去見醫生,周惠宣總是出現她身邊。
岑依洄對母親的态度,到底不像先前冷淡。
學期中間的一個周末,岑依洄回到江蘭灣,梁澤遞給岑依洄一張信用卡附屬卡,供她平日消費取用。
岑依洄看看梁澤,又看了看卡片,沒接受。她的邏輯很簡單,正常情侶之間可以送禮物,可以請客吃飯,她個人情況特殊,勉強可以蹭個住。但其中一方,絕不能由另一方負責生活開銷的供養。
很奇怪,不合适。
梁澤盯着她看了會兒,倒沒強求,收起卡片。
當晚在卧室,結束之後,梁澤壓在岑依洄身上沒離開,他埋在她肩頭喘息着,啞聲囑咐:“以後做/愛時別叫梁澤哥哥,直接叫名字。”
岑依洄身體仍然包裹着異物感,她有點不舒服地動了動:“為什麽?”
梁澤輕笑:“會想起你15歲進梁家的模樣,也會想起你16歲來我身邊的模樣。”
岑依洄琢磨,她确實從16歲開始被梁澤照顧。
但是……
她疑惑:“那又怎樣?”
梁澤擡起頭,眼神透着一番酣暢之後的快意和不羁:“你一喊哥哥,總覺得你該被好好養在家裏。我理應和你保持距離,不能抱,不能親,更不能用力操//你。”
岑依洄:……
臉頰好不容易褪去的熱度重燒了起來,“梁澤哥哥,別胡說。”
不對。
叫錯了。
怎麽開口就叫成“梁澤哥哥”。
可岑依洄已然叫順口,無法輕易改變。
在梁澤含着笑意的眼神裏,她抿了抿唇,認真擡起眼眸:“梁澤,梁澤,梁澤。這回對了吧?”
梁澤自上而下俯視她的表情,忍了幾秒,最終沒忍住,他大笑出聲,眉眼帶了愉悅的弧度。
岑依洄感受到梁澤因笑意起伏的胸膛,五指穿過他的黑發,将他往下按在肩膀,微微發窘:“有什麽好笑的,就算在床上,‘哥哥’也只是一個正常稱謂,你不要聯想亂七八糟的事情。”
說着聲音漸弱:“……而且你每次都很用力,哪有不敢。”
梁澤輕咬岑依洄細膩的肩膀皮膚,“我很高興,你媽媽當年帶你來申城,在這點上,我感謝她。”
仔細算算,岑依洄才19歲,還沒有掌握男女關系中欲迎還拒、故作矜持、半推半就的技巧。她喜歡梁澤,只會大大方方向他敞開懷抱,予取予求,身體和心理雙重迎合他。
肩膀傳來的細微的刺痛感,岑依洄的嗓音變了調,“梁澤哥哥,我也很高興。”
又叫錯了。
看來床上的稱呼短時間改不掉。
梁澤唇角勾起,沒再計較,欲念深重地吻上去。
他的依洄,永遠像現在這樣單純快樂就好。
至于手機裏躺着的那條周惠宣私下約見面的短信,不需讓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