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驚恐 梁澤忍不住了,閃身進入屋內
第50章 驚恐 梁澤忍不住了,閃身進入屋內。……
岑依洄考完試, 收拾宿舍物品離校過暑假。
梁澤在北京,沒空幫她搬運,讓靳平春去幫忙。靳平春把岑依洄連人帶行李運到江蘭灣, 恰好飯點, 他提議一起吃頓飯。
岑依洄一個人在家, 不想開火也不想叫外賣, 便換了衣服出門。
江蘭灣隔兩個路口的雲南餐廳, 靳平春要了個小包廂。岑依洄剛打開菜單, 着白襯衫黑西褲的趙及川敲門進包廂。
靳、趙二人和梁澤同一屆, 在本市讀大學, 只有梁澤去了外地。
吃飯間, 聽那兩人聊天,岑依洄第一次知道, 趙及川讀的竟然是申城Top大學的數學系!這人投錢開改裝店、開壁球館,女朋友一個接一個談, 明明怎麽看都是個不安分的主。
趙及川笑着眯起眼睛:“依洄妹妹,你的表情看着很意外。”
“沒有沒有。”岑依洄喝茶裝鎮定, 趁機轉移話題, “我就是好奇, 孫栩姐姐呢?”
“她啊,”趙及川收回眼神, 語氣聽似不太在意, “上個月分手了。”
岑依洄琢磨着說句客氣的場面話安慰一下,誰知趙及川下一秒淡淡道:“但是我交了新女友,有機會帶她見你們。”
靳平春捕捉到岑依洄一言難盡的表情,悄聲說:“看到沒有,這就是渣男。”
岑依洄:……
吃完飯, 岑依洄散步回家,和梁澤聊起電話。飯局上,聽靳平春說趙及川從高一開始就交女朋友,趙及川多年來喜歡的類型很單一,都是那種溫婉柔弱的長相,只有孫栩是例外。
分手原因無從知曉,趙及川沒主動說,其餘人不方便問。
盡管是好朋友,但梁澤對朋友的私生活并不感興趣,他比較在意岑依洄後天去見明藍醫生的事。
Advertisement
明藍醫生經過岑依洄同意,每次治療結束,将報告小結抄送梁澤一份。目前心理咨詢的進度卡在“恐懼根源是廢墟中許多雙看着岑依洄的眼睛”,沒有其他進展。
岑依洄白天與正常人無異,可一到夜裏,總是失眠做噩夢。哪怕是梁澤陪在身旁,岑依洄仍然飽受難以入睡的痛苦。
有時和梁澤做兩次,能累到立刻睡過去,但這是用一種消耗,彌補另一種消耗。岑依洄年紀尚輕,不想提前虧空身體。
電話那頭,梁澤說訂了畢業典禮後最早的航班回申城,直接去診所找她。
岑依洄立定在原地,低頭望着隐隐被烘烤的柏油路面,小聲道:“梁澤哥哥,不用太麻煩。”
梁澤輕輕一笑,說是他不放心,迫不及待想見她。
岑依洄無聲勾了唇。
梁澤愛人的時候,坦蕩又直白,無論當他女朋友,或者當妹妹,都是一件無比幸運的事。
-
隔天出發去心理健康中心,岑依洄換了套休閑利落的運動裝。
“叮咚”一聲,手機收到蘇睿的信息。
自打上次從嘉興回來,蘇睿時不時發來信息,字裏行間,透出精神狀态不穩定。
有時蘇睿半夜發給岑依洄一大段信息,說後悔救了她,說自己很難受。她并不需要岑依洄回複,只是需要尋找一個容器,積攢她無處安放的怨恨。
等休息一晚,第二天醒來,蘇睿又恢複成理智狀态,為自己的失态道歉。
周而複始,岑依洄不知如何應答。
蘇睿确實在危機關頭救了她的命,可她也是因為蘇睿邀請,才留在那間文化館。
岑依洄無聲地嘆氣,打開蘇睿的新消息:醫生說我左腿永遠不可能恢複了。
永遠。
不可能恢複。
六月下旬申城的空氣剛剛開始變得悶熱,街道兩旁的綠植枝葉,在炙熱的光線下略顯疲憊地垂着。
岑依洄捧着手機立在路邊,腦門微微滲出汗意。突然,一只手伸了過來,岑依洄來不及反應,手機就被奪走。她視線猛地擡起,看到熟悉的周惠宣。
周惠宣的眼神犀利沉靜:“依洄,你在路邊已經站了一刻鐘。”
“在看一些信息。”岑依洄回過神,攤開掌心,“媽媽,手機還給我,我還有事。”
周惠宣今日出門沒帶司機,自己開了一輛銀灰商務轎車,她捏着手機:“去心理診所?我送你。”
岑依洄愕然瞪向她:“你調查我?”
周惠宣面對岑依洄顯而易見的“被冒犯”的不悅,語氣中多了絲安撫性的柔軟:“沒有刻意調查你。只是去了趟學校,你的輔導員說你最近病假請得有點多,我擔心你身體不适,所以讓人打聽了下。”
岑依洄垂下眼睫:“說過不要管我的事,手機還給我吧。”
周惠宣:“即使你已經不想認我,但你看病,我不能不管。我是你有血緣關系的母親,這是事實,無法改變。”
見岑依洄不語,周惠宣放低了語氣:“我這個媽媽當得再不稱職,但你小時候生病進醫院,我都是半步不離地陪同,沒缺席過任何一次,對嗎?”
這倒是事實。
練舞蹈的人免不了跌打損傷,岑依洄小時候是醫院常客。但她很抗拒醫院的消毒水味,第一次挂骨科,進了診室,一反常态大哭大鬧,拽着周惠宣的手說要回家。
醫生護士哄破了嘴皮也沒用,最後周惠宣承諾,她一定全程陪同就診,半步不離開岑依洄視線,哭唧唧的小依洄這才答應。
後來的每一次,岑依洄跳舞受傷或者只是普通的傷風感冒,只要涉及到進醫院,周惠宣哪怕有約會,也會半路叫停,優先陪伴岑依洄。
周惠宣用母女為數不多的溫情記憶,精準動搖了岑依洄的恻隐之心。
岑依洄最終接受母親送她去心理診所的好意。
-
明藍醫生望見周惠宣的長相,不用問,就知道此人是岑依洄的母親。
母親和哥哥相同待遇,治療期間,只準門外等候。
岑依洄一周接受兩次催眠治療,次數多了,身體仿佛産生抗性,愈加難進入深度睡眠狀态。
催眠治療的單次耗時也越來越長。
梁澤一下飛機,在停車場取了車,随即匆匆駛往心理診所。一上樓,就見到椅子上翻資料等候的周惠宣,他訝異一瞬,還沒來得及打招呼,診室門突然打開。
伴随空氣中飄逸的濃郁薰衣草花香,明藍醫生走了出來,眉心微擰着。
梁澤迎上前,掃了眼屋內治療床,壓低聲音:“醫生,依洄怎麽樣?”
明藍醫生眼睛閉了閉,輕搖頭,意思是:治療效果不佳,沒大進展。
梁澤點了點頭。他對于催眠療法這種非主流認證的心理療法,始終抱觀望态度。即便未達預期,也是預料之內。
明藍醫生針對岑依洄的症狀,準備了一些創傷治療、正念冥想的閱讀材料供她在家學習,詳盡的理論知識可以幫助患者了解自己的病情。
梁澤又看一眼治療床,跟醫生去取材料。
岑依洄才蘇醒不久,保持半躺姿勢,一條胳膊搭在額頭上閉目養神。
周惠宣在門外等待的時間,已經看完岑依洄過往的就診小結,她走進診室,坐到治療床邊上,握住岑依洄的手。“依洄,看着我。”
岑依洄放下手臂,不解地望去。
“你到底在害怕誰的眼睛?說出來,總要面對的。”周惠宣問。
岑依洄眼波閃了閃,嗓音低得幾乎聽不清:“我不記得。”
“看着我,不要躲。”周惠宣親眼目睹小結報告裏岑依洄敘述的地震經過,以及醫生描寫的創傷後的痛苦症狀,她選擇用自己的方式強勢幹預,“你的失眠症狀太嚴重,不能再逃避。你說過,地震那天,你和蘇睿被困在文化館,水泥板砸下來,她救了你,腿被壓傷了……”
岑依洄腦海模模糊糊浮現模廢墟中的畫面。
她在催眠治療中看過這個畫面無數次。
周惠宣強硬地追問:“當時很多人沒能跑出文化館,被壓在坍塌的水泥塊裏,你看到的‘眼睛’,是不是那些死人的眼睛?為什麽害怕?你做過什麽嗎?”
心理醫生是萬萬不敢那麽直接的。
岑依洄果然受到驚吓,她瞪大眼睛,驚恐地抱着膝蓋往後縮,卻被周惠宣按住肩膀。
“依洄,恐懼說出來就不再是恐懼,誰在看你?到底誰的眼睛在看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中國人還是日本人?他們……”
“啊———”
岑依洄崩潰的哭聲傳到走廊盡頭的辦公室,梁澤一愣,随即丢下手裏的閱讀材料,跑向診室方向。
診室內,岑依洄雙手掌心握住臉頰,失聲大哭,肩膀不停地發抖。
周惠宣并沒因為她的眼淚停止問話,她的女兒,她最了解。岑依洄性格的底色是善良,并且過于心軟,逼她一把才能喚起她的回憶。
不破不立。
梁澤正要進屋阻止,被趕來的明藍醫生拉住:“等等!依洄的态度好像有所松動。”
“不行,她看起來太痛苦了。”梁澤還是想進去。
“冷靜一點,長痛不如短痛,強迫性觸及痛苦記憶雖然有風險,但那位是她母親,也許是打破她心理屏障的一個途徑。”明藍醫生快速地分析,“依洄雖然目前和母親關系疏遠,但她青少年成長時期皆由母親撫養,接受催眠治療的患者,潛意識中會尋找年幼時有關安全感的對象,這能讓她降低心防。”
梁澤握緊拳頭,硬生生地阻止自己進去。
眼看屋內的岑依洄,被周惠宣一聲又一聲的逼問折磨得無處可逃,梁澤的心髒驀地也跟着抽了一下。
周惠宣始終固着岑依洄的肩膀不讓躲,反複逼問:“誰在看你?說出來!”
岑依洄眨了下眼睛,眼淚順着臉頰滴在治療床的白色墊毯,她目光呆滞茫然:“是那些死掉的人,一直看着我,因為我在剝他們的衣服……別看我了……我真的好害怕…………”
此話一出,明藍醫生也僵在原地:依洄剝死人衣服幹嘛?
梁澤忍不住了,閃身進入屋內。
岑依洄注意到梁澤的到來,掙開周惠宣,下意識跪起在治療床上,撲進他懷裏。
梁澤的手臂緊緊抱住岑依洄,另只手的手掌控着她的後腦勺,不顧其他人在場,時不時地偏頭在她發頂蜻蜓點水地吻一下安撫。
不經意瞥向周惠宣的那眼,蘊含濃濃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