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房客 适當與她表明距離
第23章 房客 适當與她表明距離。
年後新學期伊始, 高三年級組召開家長會進行高考動員,地點位于體育館。
高二學生的體育課場地被占用,臨時改為自習課。
岑依洄坐在教室裏, 正給新發的語數外課本包透明薄膜封皮, 季霖趴在隔壁桌側頭看她, 無病呻吟:“依洄, 再過半年我們就高三了。”
“是的。”岑依洄壓平封皮褶皺。
季霖一條手臂握拳支腮:“申城明年舉辦世博會, 考完試我們一起去看吧。”
“好。”岑依洄将剩餘的封膜整理進收納袋。
季霖一瞬不瞬地盯着岑依洄, 忽然傾身抱住她的胳膊:“依洄, 我真的好喜歡你頂着這張清高漂亮的臉蛋卻對我有求必應。好爽啊, 真的。”
岑依洄停下動作, 眼神流露納悶,全然不明白季霖的爽點何在。
“你有點惡趣味。”過道邊的蔣靜沙忍不住評價。
經過一學期英語演講彙報的小組合作, 蔣靜沙對岑依洄的态度發生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每當岑依洄和其他同學聊天,蔣靜沙也會自然而然地接入話題。
季霖露出神秘的笑容:“我們依洄的外表和性格反差很大, 體驗過就知道其中的妙處。”
岑依洄剛想反駁,就被一陣連續的、輕叩窗玻璃的聲音打斷, 三人不約而同将視線投到窗外。
張左堯立在走廊, 直勾勾盯着岑依洄:“有空嗎?”
寒假期間那張商場約會合照已經傳遍, 張左堯毫不避諱地出現在高二教室門口,仿佛已經坐實了兩人的關系。
班裏竊竊私語的騷動愈演愈烈, 岑依洄拉開椅子起身, 同時拜托季霖:“如果有老師來,發我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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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依洄遺傳了周惠宣的相貌,沒繼承母親的果決。周惠宣把男人對她的好感當做籌碼,吃拿卡要從不手軟,但岑依洄做不到, 她面對張左堯,總是為曾經動過的利用念頭隐隐愧疚。
張左堯問:“找個地方說話,行嗎?”
岑依洄點頭。
體育館人頭攢動,副校長吐沫橫飛地叮囑家長,關愛考生身體健康和心理健康。張左堯和岑依洄繞過體育館,喧嚣漸遠,他們走進空曠無人的舞蹈室。
岑依洄許久沒來過了。
張左堯停下腳步,岑依洄跟着停下,等待他開啓話題。
“依洄,上次發你信息,你說找房子的事情解決了,是梁澤幫的忙?”
“是。”
“梁澤和你是親戚關系嗎?還是……”
岑依洄怕節外生枝,聲稱梁澤是親戚。
張左堯點了下頭,思索片刻,話鋒一轉:“除夕那晚找你,本來是打算表白的。”
岑依洄耳尖生出尴尬的熱度:“抱歉,我不喜歡你。”
張左堯微怔:“那麽幹脆?”
岑依洄:“我不希望你誤會。”
“先別說抱歉。”張左堯嘴角略微諷刺地勾起,像電影院門口那樣,出其不意地扣住岑依洄手腕,“有需要的時候任我牽手,沒需要了就說是‘誤會’?”
岑依洄下意識想抽回手。
但一個男生打定主意不放手時,以岑依洄的力氣,無論如何都無法成功掙脫。拉拉扯扯不雅觀,岑依洄不悅道:“張左堯,你松開。”
她的眉眼輪廓,清豔但不張揚,如寒峭冬日裏的月色。可一旦生氣,眼底柔和褪去,周身散發出拒人千裏的冷意。整個人遙遠、高高在上,仿佛碰她一根手指都是逾矩。
這股渾然天成的清冷勁,反倒激起張左堯年輕氣盛的征服欲。
岑依洄一步一步後退,背脊貼到冰冷的白牆,再無路可退,沉着臉提醒:“張左堯,你冷靜一些。”
張左堯稍彎下腰:“我很冷靜。”
過近的距離,能感受到張左堯呼吸中攜帶的被戲弄的怒氣。追求她時明明有理有節,岑依洄也沒意料到他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有點發懵。
同時分神地想,周惠宣當初在那些有頭有臉的男人中間周旋,每次都能全身而退,确實有通天本事,她學不來。
張左堯從小被誇“沉穩”,父母習慣訓導,那些訓導已經刻入他的骨血。不知怎的,岑依洄的行徑,莫名其妙激發了他從未有過的叛逆和沖動。
張左堯喉結動了下。
岑依洄敏銳地感知危險逼近,擡膝蓋要撞他,卻被張左堯更快一步按住。岑依洄有些氣急敗壞:“張左堯!”
她的喊聲起了別人注意,舞蹈房門忽然被推開。
人到中年的政教主任,頭發稀疏但每一根都精心打理,他望見兩個學生的身體幾乎貼在一起,氣沉丹田放聲呵斥:“你倆在幹嘛!”
張左堯如夢初醒松開手。
行政主任看清了張左堯的臉,不由愣住,他認得這位成績拔尖的畢業班優等生,更認得優等生身居要職的父親張敬。
校領導見了張敬都得起身迎接。
傳聞張家父母對兒子學業尤其關注,每周向任課老師巨細無遺地打聽兒子學習狀況。誰知高三關鍵時刻,張左堯竟然在舞蹈房和女孩子牽手摟抱!
不得了,真不得了。此等大事,不敢不報。
岑依洄和張左堯各自被叫去班主任辦公室。
無論在香港或是申城,岑依洄一直屬于讓老師省心的學生,從未有過請家長的經歷。是以聽到班主任讓她家長明天來學校一趟時,整個人怔在原地。
“老師,我解釋過了,我沒有和張左堯談戀愛。”
班主任面露無奈:“政教主任親眼所見,還彙報給了張左堯父母,對方家長……”班主任看了眼岑依洄,“……強烈要求,請你的家長來趟學校,好好說明情況。”
原話其實是:讓那位女同學的家長管好自己孩子,自尊自愛,不要幹擾張左堯。
岑依洄抿了抿唇:“我父母工作忙,沒時間來學校。”
“那平時誰在照顧你?”班主任問,“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誰有空來一趟就行。”
見岑依洄不語,班主任放軟聲音:“不要害怕,這不是違反原則的大事。你們這個年紀,互有好感也正常,但是需要注意相處尺度,在學校舉止過于親密就不應該了。張左堯的父母比較重視,堅持與你家長親自溝通,你放心,老師也會在場的。”
岑依洄充分體會啞巴吃黃連的苦楚。
當初留給學校的家長聯系方式,是周惠宣的國內號碼,未必能打通。
岑依洄不願讓周惠宣參與進來,更不可能去找岑寅躍,思來想去,給梁澤撥出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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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夜晚。
梁澤和研發小組的同學,在圖書館訂了一間讨論室,焦頭爛額地優化關鍵字聯想算法。接到岑依洄電話,他差點沒反應過來:“讓我給你老師打電話,說家裏人忙,沒空去學校?”
岑依洄握緊手機:“對。梁澤哥哥,麻煩你了。”
梁澤向同學打了個暫停手勢,出門接電話:“在學校犯什麽錯了?要被請家長。”
“我沒犯錯,是政教主任誤會了,說我和其他同學交往過密。”岑依洄難以啓齒,“梁澤哥哥,你方便和老師聯系嗎?”
梁澤微微擰眉,直白問:“談戀愛了?”
岑依洄抱膝坐在公寓落地窗邊,無語望天:“沒有,真的沒有。”
好話說盡,梁澤終于同意幫忙打這通電話。但是對面班主任不依不饒,非得要家長親自去一趟學校。岑依洄接到梁澤的反饋消息,忍不住氣餒,試探道:“梁澤哥哥,你有可能出現在申城嗎?”
梁澤:“你說呢?”
岑依洄:“對不起,當我沒問。”
梁澤想了想:“我讓靳平春明天去趟你學校,就說他是你哥哥,別說漏嘴。”
岑依洄沉落的心瞬間活泛:“謝謝梁澤哥哥!”
她的嗓音帶着不加掩飾的欣喜,通過電波的漣漪傳導到梁澤耳朵。空靈,嬌俏,依賴,好似植物在夜間生長的聲音。
岑依洄無意識地對梁澤建立起深厚信任,她本人未曾察覺,梁澤卻清晰洞察。
方才電話裏,班主任說岑依洄在學校與一位高三的男同學牽手,被巡視的政教主任撞見。梁澤對那位古板的主任印象深刻,稍有風吹草動,便當大事處理。相較之下,他相信岑依洄。
電話那頭,岑依洄心情似乎不錯,喋喋不停地講事情的來龍去脈,又講學校的日常,仿佛她真的是他妹妹。
北京這座古老的城市,天空和建築透着深邃凝重。
正值冬去春來的過渡期,空氣幹冷,路過的晚風卷起樹葉和塵土,也卷起梁澤心中越來越猶疑的念頭:我對她的照顧,是不是有點過界?
“梁澤哥哥,五一假期你回申城嗎?”岑依洄問完,自己忍不住先笑,“我好像問早了,還有三個多月呢。”
“不回來,假期我去三亞看爺爺。”
“哦,好吧,那我不約你見面了。”岑依洄惋惜道。
梁澤心想,岑依洄父母健在,貿然給她提供住處已是沖動行事,為了避免小姑娘弄錯關系利害,适當與她表明距離,也是有必要的。
“依洄。”
岑依洄“嗯”一聲,“梁澤哥哥,怎麽了?”
“我平時很忙,”冬季殘留的寒意混進梁澤的語調裏,他溫柔、但鄭重其事地提醒,“你還有一年半畢業,我希望你能當好一個不惹事生非的房客。”
岑依洄靜默下來,剩餘話題統統咽回去。
半晌,她輕聲回複:“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