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賞花會
第53章 賞花會
有了淩雲閣, 沈荔賺錢的速度幾乎是成指數倍往上漲。
雖說她目前只坐鎮在京城的淩雲閣,西北和江南的分店都還沒去過,但菜譜和規矩已經傳過去了。
後邊可能還得再親去一兩次, 敲打敲打就沒事了。
當然,這兩家店的收成也算在她的進度條裏,偶然間打開一看,幾乎是飛快地在往兩百萬蹿。
這以後再接上白鹿書院的單子......
沈荔想着, 江南那邊書院也不少,多承包幾家的話, 想來賺錢的速度會更快。
“掌櫃的,北安侯府到了。”
沈荔這才從自己的思維裏恍然擡頭,面前已經是侯府氣勢雄偉的大門了。
先前周钊回京時,樓家就傳來帖子請她前去賞花。
侯府不說比她自己那個堪堪能住下的沈宅,就是比起她大伯母家那座沈府都要大上不少。
不過侯爺的品級不知道比宰相又如何,喬裴家裏要是也有這麽大的院子, 就他一個人住, 豈不是靜得吓人?
那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喜歡使喚丫鬟小厮的樣子, 随身只見過一個照墨......
沈荔一面想着, 一面随着指引侍女走過中軸線。
她今日是客人,自然是從正門進。
一路來到正廳,遠遠地就聽見鄭夢嬌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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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姑娘性子比薛依依更活泛些,說起話來口齒伶俐、聲音清脆:“魏夫人,您今日氣色真好。”
“是嗎?夢嬌今天的裙子顏色也很襯你。”
“說起來, 最近麗玥裁莊上了一批全新的料子, 顏色染得很亮麗。”
“鄭小姐的裙子是用麗玥的料子裁的?哎呀, 那可不便宜——”
說着說着,又聊起魏桃今天的氣色。
她是主人, 又是魏氏出身,加上侯夫人的身份,衆人都捧着她,說今天氣色格外好,許是用了新口脂的緣故。
“我覺得是呢,這紅格外通透,看上去姣好動人。”
“正是如此!若非魏夫人,哪裏得見這樣上好的口脂?”
鄭夢嬌一句話,引得後面數百句。
她忍不住往好友身後一躲,壓低聲音笑道:“她們還真是不會誇人。我說氣色好,就都說氣色好。”
又探頭看了一眼,繼續抱怨:“再說,魏夫人那口脂顏色不就是普普通通的紅嗎?”
不說鄭夢嬌,魏桃自己也覺得這群夫人誇張了些。
她今天是什麽裝扮,自己難道不知道嗎?口脂也用的是去年京城流行款,今天的客人們十個有八個都用過。
她正覺得無聊,一旁沈荔卻說:“我倒有些自己做的固體脂膏,若是侯夫人不嫌棄,倒是可以用用看。”
今日出行宴會,為表尊重,她自然是全妝上陣,
随身的小香囊裏還帶着她前些日子托沈蓉做的口紅,倒也不複雜,只是調了色,混上鮮花精油就能用。
魏桃一看那只木管小巧精致,又很有心地雕了镂空牡丹,只看外表,不覺得便宜低廉,反而很是華貴。
她便試着旋轉兩下,半截圓柱狀的杏桃色脂膏從裏邊緩緩上升。
如今市面上的口脂還是以大紅色居多,若是尋常裝扮,自然會顯得有些許突兀。
但若不用口脂,只畫眉眼,又太沒氣色,很是奇怪。
這也是為什麽沈荔百忙之中,還得抽空去托人幫忙做一管日常色系的口脂。
一來,現在給嘴唇上色用的是色紙,上色效果一般;
二來,讓她天天頂着一張大紅唇應付所有的場合,這實在有些為難。
像今日這樣的休閑娛樂,用她自己帶來的杏桃色就很好。
在座的夫人小姐,都是不用外出做活的,除了薛依依和鄭夢嬌這樣,受寵又喜歡往外跑的,平時出門的次數都很少,看上去比沈荔還要白上一些,用杏桃色再好不過。
魏桃自覺跟沈荔關系親近,也不嫌她用過,上手對着銅鏡給自己抹了一番。
等畫完,旁邊伺候她多年的侍女也忍不住打趣:“夫人塗上這個顏色的口脂,倒顯得年輕十來歲呢。”
要說魏桃今年也才不過三十出頭,看上去頂天也就二十五六。
但抹掉大紅色用上杏桃色之後,确實更顯得青春靓麗,而非氣勢逼人。
兩者倒沒什麽好壞,只是後者更适合今天這樣,春景嬌豔的交際宴而已。
這變化是肉眼可見的,底下那些夫人小姐們看得心癢癢,只覺得這顏色漂亮極了。
若是自家閨女相看時塗上......
這麽一想,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帶着東西來的沈荔。
——方才這位沈掌櫃是不是說,這是她讓人做出來的?
若說沈荔剛來時,這一圈小花園裏還有些許不明顯的排擠,畢竟她是商戶,出身低微,而在座的少說也都是個三品官員家眷。
但這口脂一出、魏桃待她的态度一顯,剛才那點似有若無的凝澀之感,便悄然無存。
衆人很是熱情,紛紛拉着沈荔,要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魏桃只淺淺掃一眼衆人的神色,心知肚明地瞥她一眼,剛好跟沈荔的視線撞上。
她順着沈荔的目光看上自己手裏的口脂,愈發恍然了。
小家夥,一箭雙雕。
不只是要打開社交的局面,還想讓人幫忙賣貨啊......
真是個狡猾的小狐貍.
她心裏笑罵,臉上卻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果然,她沒看錯人。
她魏桃從沒看錯過人。
這位沈記掌櫃,又或者現在該說她是淩雲閣掌櫃,可實在是個妙人。
若是......能成,有朝一日必能撐起侯府。
“那口脂能做成色紙嗎?”
“那是不是固體的,要比那紙片更好用些?”
“我覺得也是,又方便攜帶,而且也不怕把手弄髒了。”
更有機靈點的姑娘小聲道:“而且若是細細的,還可以像作畫一樣,給嘴唇描上一些形狀呢。”
并不是每個人唇形都長得恰到好處,只是用色紙上色,對形狀沒什麽幫助。
不過将口脂做成柱體,削得細細,不就很方便畫一個形狀了?
衆人被她一點,更加欣喜,只覺得這個口脂沒有哪處不好。
在座的裏頭有個容色極佳的,叫廖婷婷,生得極精致美麗。
小巧的鵝蛋臉上杏眼幼圓,鼻梁高挺,唇形飽滿,天然帶一絲薄紅。
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就已經很亮眼動人。
她身邊的貴婦人臉色卻不大好。廖婷婷是她繼女,生得嬌豔動人。偏偏自己的親女容色普通,每每出來交際都被壓上一頭,心情怎麽能好?
沈荔倒也不知道廖婷婷是誰,只見她獨獨一人坐在角落裏,便請她過來:“請問姑娘願不願意試用一番?”
說着,給旁邊薛依依和鄭夢嬌使了個眼色。
鄭夢嬌人最機靈,立刻道:“想來是願意的吧,方才雖然魏夫人用過,但這口脂幹幹淨淨,若是不願,削去上面那一面也能用的。”
她聽說過廖家的事,無非就是繼母手緊心苦,原配嫡女廖婷婷反而活得沒個樣子。
因此這話并沒有對着廖婷婷說,而是對着帶她來的嫡母瞿氏說。
瞿氏自然不敢嫌棄魏桃用過的口脂,只得點頭答應。
廖婷婷容色極為清麗,膚白貌美,原本上什麽樣的妝都合适。
今天為了賞花宴,穿了一身淡淡的桃粉長裙,眉眼畫得也不算濃豔,而是有些清淡。
這時嘴唇上抹這一道杏桃色,整個人容色一亮,更顯得氣質極佳。
鄭夢嬌上手幫忙塗的,廖婷婷還沒看見,沈荔卻立刻笑起來稱贊道:“果然是個漂亮的小姑娘,這顏色很适合你今天的裝扮呢。”
鄭夢嬌扭頭看向旁邊自家好友。薛依依正努力地正在她的小本子上奮筆疾書,力求速記一下這女孩兒的形貌,回頭才有素材可用。
于是鄭夢嬌親身上陣,跟沈荔一唱一和:“沈掌櫃說這顏色适合她今日的打扮,照您這麽說,不同的打扮還有不同的口脂了?”
沈荔含笑點頭:“這是自然,素日我們穿衣,不也會挑顏色嗎?”
“其實若是更正式些的宴會,着寶藍正紅一類莊重顏色,那麽配水紅色、正紅色口脂都是可以的。不過姑娘今天穿得素淡,杏桃色就比正紅色更适合了。”
這些夫人小姐又豈是愚鈍的,只需一點便明白過來。
以前未曾想到這一點,因為市面上并沒有其他顏色的口脂,就連大紅色的色紙上唇顏色都會變淺一調,更何況粉色橘色系?
不過眼前有了更多選擇,便将沈荔團團圍住:“沈掌櫃,您手裏要是還能做些今日這樣的口脂,有什麽顏色都先往我府上送一套吧?”
“沈掌櫃,那小木盒子也很是精巧,我想着您再雕些紋樣,還能賣得更貴一些呢。”
“有你這樣的嗎?還撺掇別人賣更貴些——”
沈荔笑道:“今日有緣遇上諸位,又得各位親眼,口脂才做得起來,自然要給些折扣。”
“就像咱們沈記的會員制一樣,諸位要是有意,不若先留個名字地址,日後便是口脂作坊的會員,永遠能拿到最低價。”
永遠能拿最低價!
沒有什麽比折扣更吸引消費者。即使原來不大想掏錢的,這時都有些心動了。
十兩銀子的定金,于她們不過一張手帕而已,有什麽給不得的?
況且人人都給,你不給,莫不是囊中羞澀,不如別人吧?
如此氛圍之下,給定金的愈發多。
沈荔也不是随口許諾,這畢竟是魏桃的賞花宴,能來的,身份地位財富,總要有一項。
這樣的人買奢侈品,難道是一個一個買?
那自然是一套一套往家裏運啦!
這樣一來,即便給最低價,她又豈會少賺?
沈荔一路順着人堆收錢,直到最後兩人面前才停下。
擡頭一看,哎呀,居然是她大伯母周際。
“周夫人。”沈荔親親熱熱叫她,“周夫人不來一支?我看您今天的打扮,也很适合這顏色呢。”
周際老早就看見她來,起先沈荔沒人搭話,她還暗自高興。
畢竟是個商戶,哪能輕易搭上這些自恃身份的貴婦小姐?
想她在京城紮根多年,也是近來才有了機遇,因着北安侯夫人上門求娶,才堪堪有機會到這賞花宴來......
想到這兒,周際不免眉頭一皺。
——竟又是托了沈荔的福!
她雖攀比心重,一向不願沈蓉輸給沈荔,但卻又耐不住是個聰明人,很知道眼下不能明晃晃得罪沈荔,于是勉強笑道:“自然,自然,做伯母的是一定要支持荔荔的。”
周際話音一落,便感覺到周身視線怪異起來。
怎麽了?
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能強撐着叫婢女給了沈荔十兩銀子。
倒是沈蓉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不免輕嘆。
若說沈荔開口時還沒叫她大伯母,衆人皆不知雙方關系便罷了;
偏偏娘自己叫破,也不知是想顯示親近,還是為何。
總之,一下叫人都知道,她是沈荔的大伯母了。
但問題來了,既然是大伯母,為何剛剛沈荔來時,沒有上前替她交際周全,打開局面?
既然是大伯母,為何此前京中人從未聽聞過這件事,以為兩家都姓沈只是出于偶然?
又為何,沈掌櫃開口時只稱周夫人,不稱大伯母?
幾廂巧合湊到一起,結論呼之欲出:沈記,跟沈家不和啊。
自家娘親自诩聰明,卻忘了沈家對于在場衆人而言,又跟商戶有什麽區別?
總歸都是低到看不見的小官,人家哪會在乎沈家的顏面,當即看起笑話來。
更何況,以荔荔的本事能耐,到底看的是誰的笑話,還不好說呢。
沈蓉一口氣沒嘆完,一支小圓木管遞到她眼前。
她擡頭,沈荔沖她輕眨眨眼:“沒想到能在侯府見到姐姐,這支就送給姐姐了。”
沈蓉目光凝滞片刻,沒忍住,微笑起來:“卻之不恭,那姐姐就收下了。”
沈荔故作惱怒:“我和姐姐是什麽樣的關系,怎麽說得上卻之不恭?”
衆人看在眼裏,雖已猜測沈記與沈家不和,但又看沈荔給沈家留了半分顏面——雖下了周際的臉,卻哄得好沈家大小姐。
既有态度,又有分寸。
如此行事,不能說不靈透圓滑,對她的欣賞又多了一分。
魏桃總攬此局,此刻低聲囑咐丫鬟幾句,又擡頭笑道:“諸位,日頭漸升起來了,一會兒這小花園裏可要熱起來,咱們不如先移步正廳吧。”
這群姹紫嫣紅的姑娘們便随着魏桃離開,倒是沈荔被她身邊的侍女引去了另一處。
“沈姑娘,二書房到了。”
沈荔問:“是魏夫人讓你帶我來這兒的?”
那丫鬟笑了笑:“是,夫人說沈小姐若願意,便推門進去;便是若不願意,便由奴婢帶您回去。”
沈荔還沒說話,裏面的人卻忍不住了,從側邊推開窗子便探頭出來。
一張俊美面孔上,又是急又是惱怒:“雀雲,你瞎說什麽呢!怎麽能——”
但看向沈荔,又立刻換上笑臉:“沈姐姐,快進來快進來!”
方才雀雲說,這是二書房。
既然是二書房,顯然不是北安侯本人慣用的書房。
府上又只有樓滿鳳一個小少爺,那麽這二書房裏等她的會是誰,自然有所定論。
沈荔走進書房。這房間面積不小,四面牆全是高高直入房頂的木架,擺着滿滿的名家典籍。
雖然樓滿鳳自己不愛看書,但樓家自然會為他準備最好的條件。
文房四寶,也都是大慶朝最上等的幾處産地直供,可謂侯府嚴選。
窗邊還有兩盞小桌,一桌擺了盆栽,一桌配上一對椅子,便是待客之處。
沈荔便和他在此對坐下。
她從沒見樓滿鳳有如此安靜的時候,往日總是叽叽喳喳,像只小鳥,嫩黃色翅膀抖動着飛來飛去,跟在她身邊說話,又或者和後院的小孩子們玩鬧。
今天卻格外沉靜。
沈荔看着他。
她目光并不灼熱,平靜如深潭,但樓滿鳳卻被看得心跳不止。
仿佛覺得,自己的心思,全被她看穿了。
說來也奇怪,原本他并不在意這些,場面、氣氛、聽話聽音,他從不管,一向直抒胸臆。
喜歡不喜歡,想要不想要,都能信口直言。
哪怕這之前,他也能直接了當對沈荔說,要培養感情,再訂婚做夫妻。
但在沈荔身邊時間久了,樓滿鳳漸漸就不常開口了。
他絕非一個敏銳的人,并不能很快明白原因,直至那日周钊回城,樓滿鳳才有所體悟。
在此之前,無論是喬裴待遇特殊,還是李執進退有度,他都沒有放在眼裏。
只覺得自己和他們不同,不像那整日陰沉沉的喬裴,也不像也不像一肚子壞水的李執。
既然不同,那就有不同的路子可走。
只是尚未摸到門道而已。
周钊卻又不一樣。
他和自己相似,也是直來直去之人,但在沈掌櫃面前卻也游刃有餘。
什麽話都能說,什麽話都接得上,這不只是因為他敢開口,而是他能開口。
這就是他該走的路子嗎?
樓滿鳳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想做沈荔身邊那個能開口的人,而不是只能呆呆地聽着她跟喬裴言談默契,看他們兩人兵不血刃地拿下奎香樓,自己唯獨能做的,卻是搬出魏家。
跟個呆瓜似的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書房裏并無人說話,只有外頭隐隐的鳥鳴斷續傳來,将桌面兩盞茶驚出淺淺漣漪。
一盞茶後,樓滿鳳才幽幽道:“沈姐姐,若我有朝一日建功立業,比那周钊更厲害、更有建樹,是不是能與你有更多......更多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