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班師回朝
第51章 班師回朝
“老張, 老張啊!你怎麽還在這坐着呀?”
“老徐你急什麽?現在奎香樓垮了,淩雲閣也不開張了,你我再怎麽急着吃飯, 也無處可去啊。”
被叫做老徐的男人一拍大腿:“哎呀老張,這個你可就說錯了!奎香樓是垮了,他們咎由自取謀財害命,就算還開着, 你敢去吃?”
老張搖頭。
“不過啊,淩雲閣今兒可重新開張了。”
“什麽?淩雲閣居然重新開張了?”
“是啊!你這老鬼, 我就知道你沒聽說!雖說張掌櫃走了,但好像有新掌櫃補上,淩雲閣又開張了!”
老張聞言,不由得眼睛一亮。
淩雲閣跟沈記又不同,張琪并不管後廚的事,這樣說來, 他們味道應該也沒變?
他和老徐兩個, 如今在京城老饕圈子裏, 已經算是異類。
畢竟現在路上随便一抓, 都能抓到一個吃過沈記早餐的路人,從沒吃過沈記的京中食客,實在是很少見。
雖說人到四十來歲,在當下已經算中老年群體,有錢有閑, 就好這一口吃的。
但沈記崛起太快, 賣的東西又太雜、太新, 不像淩雲閣奎香樓滿庭芳一流,似乎還有些明确的百年傳承, 他們兩人一向是不太能看得上的。
有一次路過梧桐街,本想着來都來了,順道過去看一眼。
結果門口大排長龍,根本擠不進去。老張老徐雙雙惱羞成怒,扭頭就走,發誓不再踏入梧桐街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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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你監督我我監督你,每天見面都要問一句,“沒去過沈記吧”?
哪怕是中秋、踏青,沈記多次大出風頭,兩人見面也還是會問,“沒買過沈記的東西吧”?
誰知道從及笄宴甄選之後,奎香樓垮了不說,淩雲閣也忽然關了門。
兩人只得天天在家裏吃飯,那真是用什麽都不香。
好在今天淩雲閣又重新開門了,兩個老頭興沖沖地走到老地方。
淩雲閣的位置很好,在京城中心大街靠近皇城,也就是偏北的位置。
獨獨一座三層小樓,從窗邊往下看,就是素日狀元榜眼探花騎馬游街的街道,視野寬闊開敞,周圍也都是三進往上的大院子,俗稱富人區。
只是和往日不同,今天淩雲閣開門迎客時,還在旁邊擺了不少新鮮紮制的花籃。
老徐沒搞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這還是淩雲閣嗎?”
前頭排隊湊熱鬧的扭頭看他一眼:“當然是啊,只不過,也可以說不是。因為這兒的菜單,徹徹底底換了一通喽!”
老徐看老張,老張看老徐,兩人都很驚詫。
不怪他們驚訝,因為如今天南地北的老字號酒樓,主打的就是傳承兩個字。
越是百年不變的味道,越讓人覺得正宗、回歸本源,偶爾主菜用的食材産地不對,老客都吃得出來,更不要談改良和創新了。
這些酒樓從創立以來改換新菜單的次數,恐怕兩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今天倒叫他們趕上了。
兩人沒有立刻扭頭就走,反而有些好奇,開始排起隊了。
等到了位置上開始點菜,老徐開始覺得有些不對:“這菜單子怎麽寫得這麽簡單......”
“這些菜麽,倒是時鮮,沒什麽稀奇。”老張說,“看名字也看不出個名堂,簡簡單單的東西,唉......”
他們這樣的老客,對店裏的菜譜都是倒背如流,只看名字便能想象這菜是怎麽洗好切好、預制下鍋的。
面前這道單子,菜名統統平平無奇,只讓人覺得寡淡無味。
譬如這道三吃筍,便從做法、口味都讓人摸不着頭腦。
像油焖春筍、腌篤鮮這樣的菜就全然不同,從名字已經能想象出菜品的風味,這樣才能有期盼嘛......
老徐本還附和兩句,但等第一道菜上來,兩人便噤聲了。
無他,實在是一送上來,便能聞到那鮮美的香味。
春筍本就極嫩,而且應季,這道一筍三吃是沈荔從公主及笄宴的那道五味筍改良而來。
原品被公主用過,已經将菜譜送進宮裏去了,沈荔就改成了成本更低,但風味同樣很好的三吃筍。
用特制的陶器分成三格,一格是白水甜筍,只有筍根泡了蘸料,所以上白下棕,分界平整,如白玉平鋪在柚木上,只露出誘人的平切面。
單獨吃,白筍鮮甜,棕筍酸辣;合在一起一口咬下,則是恰到好處的風味。
第二格是常見的油焖春筍,味道做得很正,倒也沒什麽出挑。
但最後一格尤為不同,裏面沒見到筍,只放了一塊雪白糯米糕。
一筍三吃,怎麽會有糯米糕呢?
老徐很感興趣,撚起一塊咬開。
那糯米糕外層并不是十分細膩,還保留着米粒的顆粒感,倒也不那麽粘牙柔韌,反而一咬就斷,只是微微有些彈性。
一咬開,裏面香濃鹹鮮的汁水便湧了出來。
腌篤鮮乃春天必備的一道名家徽菜。素日裏滿庭芳和淩雲閣也愛做這一道湯點,但今日卻別出心裁,将其勾芡濃縮後作為內餡兒,芡進糯米糕裏。
汁水将外頭的糯米糕浸透,像一種鹹口的湯團,但內裏的鹹肉、排骨肉和筍片又增添豐富滋味。
光是這道三吃筍就讓兩人燃起了對接下來菜肴的期待,然大快朵頤之際,忽然從二樓樓梯上走下來一身着長裙的女子。
并不是人人都認得她,但卻讓人人都注意到她。
實在是因為此人氣質太過獨特,平靜行走在樓梯上,卻不由得讓喧鬧的食客們逐漸壓低聲音,進而沒了喧嘩,只等着她開口。
“歡迎諸位光臨淩雲閣,重新開張的第一天,能在這裏看到諸位,是我們的榮幸。”這人微微一笑,“我是沈記的掌櫃沈荔,同時也是淩雲閣以後的掌櫃。”
什麽?
老張一下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淩雲閣大堂比沈記還要大個三倍。沈荔站在中間,對于窗邊上客人們的反應沒有那麽靈敏。
她只按部就班地宣布着:“......今日是重新開業的第一天,所有菜品一律打八折。折扣持續三天,三天後恢複正常售價。”
“菜單及價格都有些調整,一方面保留了淩雲閣善作江南菜肴的特色,一方面也結合沈記的選品和出品進行修改,希望大家用餐愉快,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依然是那副平靜的笑臉,扭頭又上樓去了。
仿佛作為一名不足十七的少女,手中攥着沈記和淩雲閣兩大京城聞名的酒樓,對她來說竟然顯得無足輕重似的。
老張擰了擰眉。只覺得這個菜雖然好吃,但一下子又有些索然無味起來——這要是菜單真照着沈記的要求改過,那、那他們前面那一番番的誇獎贊嘆,豈不是很丢人......?
不對他正想着,便跟老徐目光對上。
哎呀,老徐這家夥多半也是這樣想的......
但好酒好菜又做錯了什麽呢?好吃的東西人人愛吃,實屬常。
美食,本就是最公平的。
老張正想寬慰他兩句,就見對面這老鬼兩眼放光:“你聽見沒?八折!三天!我非得吃個夠本不可!我跟你說啊老張,這三天,咱們這一日三餐都來吧——”
老張:......
老張翻個白眼:“你以為這是沈記?還給你供早餐的?”
像淩雲閣、奎香樓這樣的大酒樓,為了保證出品,加上每天招待的客人實在太多,一般早上是不會開門的。
這都不是價格的問題,哪怕出再高的價,運轉不過來的前提下,也不會開早市的。
老徐聽了,居然有一些失望:“唉,早知道還不如去沈記......”
他話音一頓,眉頭一挑:“老張啊,要不咱們以後早上也去沈記吃吧?”
老張只得嘆氣。
抵制來抵制去,抵制了個什麽?
抵制到最後,人家都變成一家子了!
*
淩雲閣交到沈荔手裏不過七日,沈穹從書院來了消息,說是有事相求。
沈荔拆信一看,才知道這小子又坐不住了。
沈穹聽聞北伐大軍班師回朝,想在路上湊個熱鬧,看看将軍和兵士是個什麽模樣。
再說,大軍回朝必然是走京城正中的大道,豈不正好要經過淩雲閣?
芳姨聽了也笑:“沈少爺這些日子都潛心研學,為鄉試苦讀。難得有個機會放風,掌櫃便遂了他的心意吧。”
她這樣說,也是看出沈荔有答應下來的意思。
沈荔無奈一笑:“他是鐵了心要出來,就算不讓他來淩雲閣,也會去其他鋪子裏。”
相較之下,還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底下讓人安心。
回朝之日,除了沈穹如約而至外,沈記常客喬裴自然也在,此外還有幾日沒來的樓滿鳳,也一起坐在大堂裏。
叫沈荔有些吃驚的是,太子李執也來了。
“周将軍風采卓然。”李執溫和道,“孤素日少見,心癢難耐,還要多謝沈掌櫃體諒。”
據他說,周钊是他父皇最為賞識的武将,親手提拔上來,君臣關系親密無間。
周钊在外帶兵打仗,有時情報傳輸滞後,沒有按照皇帝吩咐作戰,也沒得過半分懷疑怪罪。
此番回京,自然也有宮宴奉上。
按說,他只需在宮中等候周钊進宮就是,想怎麽看就怎麽看。
不過,果然還是不願錯過來沈記的機會啊。
太子端起茶杯,送到唇邊飲下一口。
今日既然是來一睹大軍風采,話題便始終圍着這位周将軍不放。
“我聽聞他見多識廣,從南至北,沒有他沒去過的地方!”
沈穹道:“據說這位周将軍原本是江南人士,因父母亡故被外家接到燕北小住。”
他那聲口跟說書似的,抑揚頓挫:“偏偏就在小住期間,北戎騷擾燕北邊界,嚣張至極。這還得了?周将軍立刻就地參軍,随燕州守軍立下赫赫戰功,那時不過年十四呢!”
沈穹對這些英雄人物的來歷一向頭頭是道,也不知道在書院裏和同窗整日聊些什麽:“有了功勞,聖上又有意栽培,便又南下平土司之亂,同樣順利非常。”
樓滿鳳跟他對着幹:“運氣好而已!”
沈穹可不怕他:“就算平定土司是運氣好,擊退烏國總不是了吧!”
他說的是周钊從嶺南回京,又馬不停蹄被派去西北護衛邊境,将大慶朝百年來的死對頭烏國一口氣打出邊境線三百裏。
沈荔倒是很清楚,畢竟周钊是這游戲的男主之一,他的身世能力必然是萬裏挑一。
再說,周钊的個人支線她是打過的,雖然最後拿了個慘烈的be......
“掌櫃的。”
芳姨忽然到她身後,小聲道:“樓家送來帖子,說是魏夫人要辦賞花宴,專程請您過幾日去北安侯府上賞花。”
沈荔點點頭:“帖子收下吧,回去我們再詳說。”
就在這時,鄰窗的道路上一陣喧急的馬蹄聲。
這時候沒有水泥,用青石板鋪路都很奢侈,一時之間黃土飛揚。
街邊的小販們娴熟地從一旁扯了厚布,先罩住自己的攤位,再好奇地伸長脖子探看。
大慶朝也算法治嚴明,等閑纨绔是不敢當街縱馬的,何況這是京城。
想必是什麽大人物進京,又或是什麽緊急要事吧!
沈荔幾人也相當好奇,想必這就是那位大勝回京的周将軍了。
于是紛紛将木窗支起,探頭向下看去。
暗沉黃土之中,一道銀光閃過。
衆人定睛看去,只見健壯馬背上一個绛紅身影,肩披銀甲,長發高束,發尾迎風飛揚。
眉眼俊朗之餘更多了征戰沙場的殺氣與豪氣,比起京城的公子哥們,略顯粗犷銳利,端的是飒爽英姿,矯健無雙。
那人也十分敏銳,順着打量的目光擡眼望過來,毫無猶疑,立刻鎖定了淩雲閣二樓的小窗。
一見窗口沈荔的面龐,忽的眼神一凝。
“這便是班師回朝的周钊周将軍了!果然好生英武!”沈穹抿了口茶,滿目興奮。
樓滿鳳也看了一眼,撇嘴道:“嶺南毒障、西北苦寒,果然是錘煉人風骨的去處......”
言下之意任誰有了這番經歷,都能風采出衆,不是他周钊格外優秀。
太子含笑:“那便禀告父皇,送你去錘煉一二,如何?”
樓滿鳳被他打趣,依然自得:“話不能這麽說。嶺南有嶺南的好,京城也有京城的底蘊嘛。孔聖有言,因材施教。我這樣的人,呆在京城便是了。”
喬裴坐在另一側,只是默然地掃了眼底下周钊的面容。
長相還算周正,就是太糙了些。
身強體健,有些武藝傍身,都不算什麽令人傾心的優點。
加之言行粗放,想來與她聊不到一塊去。
喬裴垂下眼簾,無波無瀾地看向手中的茶盞。
不如他。
樓下,周钊的副将也忍不住出聲:“将軍?”
不是還要入宮複命嗎?怎麽忽然停在路中間了?
周钊收回目光,揚鞭道:“走吧。”
數年不見,沒想到還能在京城重遇。
倒是長大許多了。
沈荔也同樣目光一滞。
系統這狡猾的小玩意,不知什麽時候偷偷開啓了好感度顯示,疝氣霓虹燈管一樣的特效在周钊頭頂跳着舞。
熒光粉的數字在黃土銀甲上十分亮眼:[32]
才見面,就已經突破30大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