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除夕
第31章 除夕
【呵呵, 有些人又被美色/誘惑了。】
在系統的陰陽怪氣之中,沈荔回過神來,立刻揚起笑臉迎他進來:“喬大人到了?裏邊請。”
她忍不住又開了一把好感度顯示。
[10]。
沈荔呵呵一笑, 立刻關上了。
客人到齊, 番茄宴很快開始。
雖然名叫番茄宴,但畢竟是年前幾人的最後一次聚會, 沈荔還是準備了不少別的菜。
譬如後院正在烤的三只小乳豬。
她倒是想做個烤全羊的, 只是臨近年關, 羊肉太緊俏,價格也高,整只羊更是難買。
能買些回來跟番茄炖湯, 已經是她好運氣的結果。
烤全羊和烤乳豬一樣, 最好選用細嫩的小羊羔, 這樣現烤出來肉質細嫩入味、油脂勻稱, 才是最佳。
有選擇餘地的時候, 沈荔不想将就。
“那等過了年。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吃一次烤全羊呀?“鄭夢嬌捧着臉,很是期待地問。
她是典型的小圓臉,骨架雖小, 臉上肉多。
一捧起來, 就從指尖鼓浪浪地往外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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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荔忍不住捏了一把:“當然。我要是能買到,立刻就給你們送信。”
樓滿鳳一看,不得了了, 飛快跑過去, 臉送到了沈荔手邊, 抓緊每個機會同她‘培養感情’:“二姑娘喜歡捏臉, 那就捏捏我的呀!”
沈荔挑眉,瞥他一眼, 收回手。
倒是薛依依在旁邊問起來:“二姑娘?”
沈蓉給她解釋:“荔荔是我堂妹,在整個沈家行二,所以也叫她二姑娘。”
至于沈家關系究竟如何,這又是私密事了,倒不至于随口就說起來。
薛依依只似懂非懂點頭:“二姑娘......”
烤乳豬配的蘸醬和鹵鵝一樣,也是番茄制成,只是比鹵鵝的蘸醬更清淡。
番茄剁碎後略微調味,用澱粉水收攏。
沒有刻意熬煮,突出烤乳豬原本的油脂香和番茄自身的清甜。
雖然還沒烤到最佳,但看沈穹幾個一副饞樣,沈荔切了一小塊下來讓他們嘗嘗。
“這皮真夠脆的!”樓滿鳳嘴裏嘎吱嘎吱嚼着,不忘點評,“但肉卻細嫩,半點不柴......”
“也沒那麽油!我以為烤豬肉該是很肥很油的呢!”鄭夢嬌說。
趁着他們吃得高興,沈荔将沈蓉拉到一邊。
“姐姐,之前也給你去了信,那未婚夫的事,我托人打聽了一番......”
卻原來在拜托喬裴打探消息後,沈荔給沈蓉寫了封信去,只說聽人提起她有婚約,問是真是假。
這事本也沒必要遮遮掩掩,沈蓉便承認了。後來,又請了沈荔上門,偷偷和她說了自己心上人的事。
實則沈蓉并不覺得自己能瞞得過沈荔——她這位妹妹,雖說看着除了烹饪,對什麽都不大所謂,但人是很敏銳的。
既然拿她做親妹妹看,有的話便不必遮掩,這跟對沈穹又不大一樣了。
兩人在沈記後院裏散步,一片幽靜中,身後大堂裏隐隐的嘈雜聲更加明顯。
沈荔聲音很輕,将喬裴告知的消息一一道來,抿抿唇,只是道:“另一個,畢竟沒有什麽關聯,我也不甚了解......”
另一個,當然說的是沈蓉心上人。
他不像諸政欣,是有名有姓的世家公子,一介平民出身,往上追查也查不出什麽東西。
沈蓉臉頰一紅,她實在還不習慣在人前如此大膽地聊起心儀之人。
沈荔見好就收,只勸她:“總之,你二人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過年之際,想必諸公子也在京城,倒可先相處看看,再說其他。”
沈蓉微不可見地點頭。
面都沒見過,要沈蓉立刻接受這樣一個人變成自己生命中最親密的人,确實并不容易。
但她自然也知道,諸家雖看着不是風頭正盛,但家風清正、底蘊深厚。眼下最好的選擇無非就是順從父母之命,和那位諸公子定親、成親,水到渠成。
故而沈荔這話,也算說到沈蓉心坎上。
只是在哪見、怎麽見......
沈荔聽她憂慮,頓時笑了:“姐姐,你可真是把我當外人了,這不是還有沈記嗎?”
“只要想見,每日來沈記吃飯不就能見了?”
沈蓉面露愧意,她并非沒想到,只是......
"這樣,倒是太麻煩你。“
“都是姐妹,說什麽麻不麻煩的。再說姐姐也幫了我很多。”沈荔說,“我獨自出來開府立戶,很多事情不能面面俱到,少不得姐姐操心。”
她這話也不純是安慰,畢竟在古代,女子生活比現代不方便許多。
就算有芳姨在,很多事情也沒法準備周全。全靠沈蓉幫忙才不至于手忙腳亂,不過投桃報李而已。
番茄宴賓主盡歡,等吃得差不多了,沈荔才回頭收集客戶意見。
她看衆人吃得幹幹淨淨,還以為都接受良好,直到聽了反饋才發現,生番茄的味道很多人都不大喜歡。
還好提前試吃了,沈荔默默将新菜單上所有涉及生番茄的都暫時删去。
是她考慮不周,沒想到時下人們對生番茄的味道這麽難以接受。
不過也不排除個別情況,可以等新菜單開賣,随桌送一些生番茄做的小菜,聽聽其他客人的意見再決定。
不過煮得熟爛的番茄很受歡迎,薛依依就很喜歡那道番茄當歸羊肉湯。
“總覺得有點遺憾呢。”她說,“這紅果子炖羊肉确實很香沒錯,但荔姐姐不是說炖牛肉才最合适嗎?”
沈荔點頭。
薛依依眼睛一亮:“要是下次我家能買到牛肉,就送來沈記,好不好?”
沈荔沒說答不答應,反而先問:“荔姐姐?”
薛依依臉一紅:“對。我想着,既然有蓉姐姐,當然也有荔姐姐......”
剛才聽樓滿鳳叫她二姑娘,薛依依就想改口叫荔姐姐了。
否則,難道還能比樓世子叫得更生疏嗎?那她是萬萬不肯的。
沈荔定睛看了她片刻,把小姑娘看得緊張無措,手指差點把袖口捏成鹹菜,這才溫柔一笑:“你想怎麽叫都行。那我也叫你依依好了。”
鄭夢嬌就在一旁站着,哪裏聽得了這個?當即上前幾步。
接着,就是一番互換姓名、拉近稱呼的溫馨場景。
喬裴一步都沒往前,他不喜歡參與這樣人多的活動。
說實話,要不是沈記邀請,他連門都不想踏出半步。
沈荔沒看錯人,喬裴對吃之一道并不熱衷。
吃飯是為了延續生命,只要能吃飽、營養攝取均衡,如此就已經足夠,這就是食物的價值。
喬裴不解人為什麽如此熱衷各色美食,熱衷把一種食材做出百八十種變化,有的做法甚至抹除了食材原有的養分。
如雞肉,本是溫中補脾、益氣養血的東西。沈荔卻愛将雞肉裹了面糊下油鍋炸,那樣的做法,長久吃了必然損害五髒。
味道上也許多了些變化,也堪稱美味佳肴,但這樣又有什麽好處?
喬裴想不明白,他不解為什麽口味也成了一門學問。
但他從不幹預別人的做法、看法、想法,他只是觀察。
觀察沈荔。
這個沈荔,是一個很特殊的人。
若要說她出生官宦之家,但追根溯源又是一農戶女,自然有着京城小姐公子都罕見的豪邁作風與爽直脾氣。
但要說她舉止粗鄙不知禮節,又絕非如此。
她分明很擅長體貼人心,進退有度,還不忘給自己謀利,不愛吃虧。
灑脫又細致、敏銳又舒朗。矛盾,但這樣的矛盾在她身上,又糅合得恰到好處。
喬裴虛虛握了握手指,掌心紋路深深。
至少目前看來,他的判斷沒有錯。
這個沈荔是不一樣的。
番茄宴告一段落,幾家的馬車也都在沈記門口聚集。
喬裴和衆人一起坐上馬車,沿着梧桐街一路向北,離開沈記。
若說他在沈記裏頭坐着、在人堆裏紮着時,還看得見幾分溫和氣兒,那麽一上馬車,雖然表情沒變,但身後照墨的皮一下就繃緊了。
做大人的随侍,最要緊就是識時務。
他早摸出規律了,只要不在沈記——不在沈掌櫃跟前,大人就還是那個大人。
旁人只知大人行事有方、形貌昳麗,別名玉宰相。
然只有極少人知道,大人還有一個別名——
活閻羅。
*
除夕當晚,沈荔頭一次做了自助餐。
不過也不是她自己一個人獨自完成。芳姨、趙家兄弟,還有寧寧幾個小孩,幾乎人人都做了一道菜。
雖然占大頭的還是沈荔,但重在參與,勞動的習慣總是一點點養成的。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寧寧蓮桂和一德以前在家裏也是做過飯的,炒個雞蛋煮個粥,對他們來說并不難。
周全周安兩個卻顯得有些笨拙,像是沒幹過活似的。
沈荔倒也沒覺得詫異。他們來沈記有幾個月,但一直在前頭負責跑堂,很少進後廚。
小孩子嘛,為了安全着想,除了寧寧這一個天賦異禀的、還有一德幫忙收拾食材之外,其他三個都不怎麽進廚房。
除夕和年初一,沈記都關着門,所以晚上的自助餐布置在了沈宅的右廂房。
左廂房隔開三間,一間女宿舍一間男宿舍,還有一間供他們清潔起居。
正廳中間用來會客,左右分別是沈荔的起居室和卧室。
右廂房的三大間本來是個還沒建好的倉庫,除夕夜這天拼上幾張長桌,就成了天然的自助餐廳。
雖然水準和裝潢跟現代的酒店自助餐沒法比,但讓自家店裏的夥計和小孩滿意,那實在是再輕松不過了。
——畢竟這種琳琅滿目的擺法和自己帶着盤子挑選的方式,已經非常新奇。
一德頂着剛長出一層毛茬的腦袋,沿着桌子來回跑:“哇!有炸雞!我求了掌櫃好幾次都沒做的!”
“還有好多果子!這個、這個是......”周安冥思苦想。
蓮桂往盤子裏扒拉最喜歡的清蒸魚,百忙中分給他一個眼神:“是橘子!”
寧寧扶額:“是橙子......”
“唔,它們很像的。”蓮桂也不覺得答錯了有什麽,繼續快樂吃魚。
就連周家哥哥周全也不再是平時那副小大人的面貌,夾了塊小蛋糕細細品嘗。
沈荔笑着看他們煞有介事地讨論、分配,自己也過去夾了一盤子炸雞,正好配新鮮出爐的番茄醬。
以她為數不多吃自助的體驗來看,最吸引人的莫過于自己選、自己拿。
自己選擇吃什麽菜,對小孩子來說實在太有誘惑力了。
在這一天,她無論是想吃炸雞、炸薯條之類的大人禁品,還是想吃無數的奶油小蛋糕,都可以,都沒關系。
沈涯女士沒法跟在她後面要求她該夾哪些菜、不該夾哪些菜,哥哥也不會用欲言又止的表情勸阻她不要違背親媽的命令。
嗯......扯遠了。
對寧寧這群孩子來說,自助餐最好的則是能無上限地吃飽。
雖說在沈記呆了這些天也算衣食無憂,但此前饑荒逃災的日子給他們留下太深的印象。
平時的飯菜供應量都是掐着數算的,剛剛好能把人喂到七八成飽,怕他們沒節制、吃壞肚子。
但對小孩來說,他們不知道什麽樣的程度是最健康的,只想盡力把自己的肚子塞滿。
所以這頓自助餐反而恰到好處,滿足了他們的需求。
孩子們吃完第一輪,又去主攻炸雞甜點去了,幾個大人中規中矩地夾了蔬菜、肉、主食,坐在一邊聊天。
聊着聊着,不免就提到二月份開始的及笄宴資格甄選。
“上回我路過淩雲閣,裏面可是在死命地打折呢!”
雖然周圍沒別人在,趙二還是壓低了聲音:“我就站在門口聽了一下,說是所有菜品都八折!”
“八折?”沈荔挑眉,“那能賺得回來嗎?”
酒樓打折,多半是要吸引更多的客人。如果客人增長帶來的營業額增長,能夠覆蓋折扣的虧損,倒還好說。
但淩雲閣跟沈記不同,是老字號大酒樓,沒吃過他家的新客人少之又少。折扣力度太大,反而得不償失。
趙二一拍桌子:“哪能啊掌櫃的,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們那個價格,打了八折也就跟咱們差不多。”
“但他們那個食材,有咱們用的好嗎?再說了,那淩雲閣的手藝跟掌櫃您的手藝也根本不能比啊!”
他嘿嘿笑了兩聲:“要不,掌櫃的,咱們也......?”
他話沒說完,但在座其他幾個都知道他的意思。
無非就是覺得,沈記要不往上提提價,哪怕後面再學着淩雲閣打折呢,只要比現在價格更高,似乎都能讓賬面收入更好看一些。
“那豈不是明擺着告訴別人:因為沈記想入選及笄宴,所以宰你們一頓?”沈荔反問,“換做是你,你能樂意嗎?”
趙二抓耳撓腮,一計不成,冥思苦想,又生一計:“又或者咱們再擴兩間店出來?只是擺上桌椅,修整不了幾天就能開張,如此便能接待更多客人了!”
沈荔嘆氣:“趙二,我只問你,沈記有幾個廚子?”
“只......只有掌櫃的一個。”
“又有幾個跑堂?”
“......所有人都算上,也只有八個。”
“那每日的客人若在翻一番,我們又能不能忙得過來?”
趙二語塞,無從反駁。
“客人來得再多,我們忙不過來,又有什麽意義?”
沈荔說:“反而會讓人吃得不滿意、不盡興,如此得不償失。”
“掌櫃的,我、我知道錯了!”趙二面紅耳赤地看向她。
沈荔看了他片刻,确認那自從收到聖旨以來的興奮是真的消退之後,這才徐徐道:“其實之前芳姨就說了,我們的底蘊是拼不過那些大酒樓的。”
“像淩雲閣、奎香樓,光是鋪面,那就是整整一座三四層的小樓,待客數至少是我們的兩倍。”
“所以我們要下功夫的,一則味道、二則服務、三則新鮮。”
趙二聽沈掌櫃還在不緊不慢跟自己解釋,反而更羞愧地埋下頭:“我知道!掌櫃的,我、我就是有點太急了......”
他雖然不知道沈荔私底下和北安侯夫人魏桃的交易,但作為沈記中人,總能意識到公主及笄宴是一個極大的機遇。
尤其對沈記這樣的新店來說,若能成,那她們就是下一個淩雲閣、下一個奎香樓。
若不能成.....
不能成會是什麽後果,趙二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很想讓沈記發展得更好。
“不過上新菜單這事,我也在考慮。”沈荔話頭一轉,“倒是這番茄讓我想到,紅色的菜,不覺得和春節很相配嗎?”
芳姨笑着點頭:“是啊,要是趁着新春佳節之際,咱們推出一套紅彤彤的菜單,不拘是什麽菜色,想來也會更受歡迎。而且......”
馬三娘此前一直沉默不語,這時思考完畢,才緩慢開口:“原來的老菜漲價,影響口碑,這不好;但全新的菜單——又只在春節期間售賣的話......”
沈荔也緩緩微笑起來。
時間限定的隐藏款啊,亘古不變的真。
她點點頭,馬三娘便像是得到了什麽默契的認可一樣,沒把話說完,埋頭繼續吃飯了。
趙二:?
趙二摸不着頭腦,看了一眼看了一眼芳姨、又看了一眼馬三娘。
最後,跟憨厚老實的哥哥緩緩對上了眼。
——合着我倆才是這桌上的笨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