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獵捕
獵捕
最後宋禦河到底給了薛珂多少錢不得而知,總之因為這場性侵醜聞,宋禦河在劇組駐紮下來,成為真正的定海神針。
打發走記者,處理完薛珂事件引發的蝴蝶效應,看見風吹草動要求撤資宋禦河态度只有一個:好走不送。
十畝之間補齊缺口不說,更是帶來傳聲文化以及郁白工作室雙重加持,至此,《正途》危機完全解除。
李承頂替薛珂,成為趙衷。
涉及薛珂的戲份要全部重拍,宋禦河下令趕進度,時間緊,任務重,許思成反而跟打了雞血似的,每天精神抖擻,在片場一呆十幾個小時,要不是演員累得打瞌睡,他能沒日沒夜坐在導演椅上揮斥方遒。
薛珂的房間再沒人敢住,幹這一行的,多少信點兒邪,宋禦河鄙夷封建糟粕但堅定認為那房間晦氣,給李承單獨安排一輛房車,招搖地停在導演監控器後面。
這事兒成了劇組飯後津津樂道的談資,柏森出走,李承後來居上,宋禦河解決危機順便塞人進組,這捧人的手法,跟當年柏森空降《三生有幸》如出一轍,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再隔空來個眼神交流,那新歡舊愛的戲碼激情上演,精彩紛呈。
當然,無論當年情還是今世恩,他們都只敢私下議論,誰也不敢貼臉開大。
“我覺得李承長得沒有柏森好看。”
“當然沒有,柏森長得多好看啊,那臉蛋兒跟雕塑一樣,恰到好處,但凡少一分則過猶不及。”
“那宋總為啥這麽寶貝李承啊,還把房車直接開進寨了,記得咱們剛來那會兒吧,那鄉長咋說都不讓咱開車進,你看看現在!”
“宋總給寨子裏捐了一大筆錢。”
“就為了給把房車開進寨?”
“不然呢?”
“啧啧啧,長得好看就是名好啊,空降成為男三號,還有老總親自陪戲。”
劇組在拍攝現場搭了一間簡易更衣室給群演,沒人想到柏森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木門“嘭”地打開,門口負責管理衣物的艾文跟娜娜吓了一跳。
“柏老師、你、你怎麽在這兒換衣服啊。”
柏森說:“離得近。”
“啊,主演化妝間是有點遠哈……”
他臉色很難看,就在這兩人以為他要發火時,柏森卻問:“你們怎麽知道宋禦河給寨子捐款的事?”
娜娜說:“啊,就是大家都這麽說。”
都?柏森第一次聽說,但宋禦河對他想要捧的人向來舍得花錢,也不是做不出這種收買人心的事,“我知道了。”
說完,揚長而去。
娜娜用嘴型問:“怎麽了?”
艾文說:“好像生氣了。”
娜娜不解:“今天導演一直amazing,誇他呢,咋還不高興。”
艾文抱着衣服說:“不知道啊,難道吃醋了?”
娜娜:“這吃哪門子的醋啊。”
艾文滿臉暧昧:“你真笨,之前宋總給柏森陪戲的事兒圈子裏誰不知道啊,這解約了要不是薛珂出事李承進組,他都不會來,現在天天陪着李承,進進出出,誰看了不受刺激。”
娜娜還是不懂:“可是都解約了,陪別人不陪他不是很正常嗎?”
艾文恨鐵不成鋼:“你談過戀愛麽,占有欲知道不?就是之前屬于我的,現在都屬于別人,嘴上不說心裏嫉妒,接受不了,懂吧?”
娜娜不懂:“可是他倆又沒談戀愛。”
真是不開竅,艾文道:“我就打個比方。”
趙衷戲份重拍,蕭白於跟趙忠的對手戲多,柏森兩頭跑,下午三點預報有雨。
許思成想在貴州重拍雨夜對峙。
就是天氣太冷,容易淋感冒,一個是宋禦河捧出來的影帝,一個宋禦河親自送來片場跟進陪戲要捧的大寶貝,許思成為難,征詢大老板的意見。
宋禦河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鏡,擋住大半張臉,墨鏡下的唇沒有一絲弧度,淡淡地說:“拍攝的事你做主,不必問我。”
這是要公事公辦,徹底放權,許思成得令,在對講機裏喊:“場務,來,準備,燈光師站遠點兒,軌道走一圈,好,柏森入鏡,ACTION!”
大雨滂沱,電閃雷鳴,适合尋仇。
同樣的情緒無法複刻,好在柏森夠專業,在原劇情基礎上,加注個人情緒,許思成一瞬不瞬盯着監視器,他拎着長劍,劍尖劃過濕漉漉的地面,雨水順着劍身往下滴,卻無法蕩滌幹淨擠壓的仇恨與憤怒,握住劍柄的手因為用力骨節分明,青筋暴起。
“趙衷。”
僅僅兩個字,蕭白於瞬間紅了眼眶,柏森的演技毋庸置疑,只是許思成發現什麽,喊:“卡,柏森,眼神收一收,這時候你對趙衷的情緒很複雜,在恨他想要殺了他的同時你還對他的人性存在一絲幻想,現在的眼神有點兒......”
他想了想,一針見血道:“不像想殺了他,而是在嫉妒。”
拍戲混入個人情緒很不專業,柏森彎腰跟導演道歉,說:“抱歉我再來一次。”
楊猛昨天飛回北京談項目,臨走前提點肖安,柏森演戲時不喜歡被幹涉,沒他允許不準擅自入鏡于是雖然柏森在雨裏淋着,他也只敢抱着毯子在遠處等候。
李承則被助理扶起來披上毯子護在傘下。
許思成講完戲,跟化妝師說:“去給柏森補一下妝。”
頭發被淋濕貼在臉頰上,到底年輕,柏森皮膚底子好,基本素顏上場,只需要吹幹臉上的水,把眉毛補得更鋒利一些,近距離什麽小動作都無所遁形,娜娜注意到柏森的眼神始終看向某處,順着目光看去,只見宋禦河正在跟李承說話。
他把墨鏡推高架在頭頂,露出那雙多情的眼睛,兩個人的氣氛不算親密,但宋禦河揚手把自己抱着的暖水袋給了李承。
柏森眸光肉眼可見的一沉,化妝師喊他:“柏老師,眼珠別動,先看我。”
配合,柏森提醒自己,配合化妝師,配合導演,這是一個演員的專業素養。
燈光亮起,再次入畫,陰暗的天應景地扯一道閃電,緊接着雷聲四起,看戲的都跟着揪緊心髒,蕭白於提劍向前,趙衷癱倒在地,一臉驚恐。
他在努力回憶這張似曾相識的臉到底是誰,許多畫面一閃而過,他雙目瞪得老大,試探地喊出那個名字:“蕭鳴遠?”
李承不愧是十畝之間訓練出來的人,眼裏有戲,臺詞過硬,三個字結合仿佛見了鬼的表情,有心虛,也有難以置信,把唯唯諾諾演繹到了極致。
随之而來的,是刀架在脖子上,蕭白於冷漠的眼底晃了晃,他歪頭,似笑非笑,“趙衷,你不配叫這個名字。”
才一句詞,許思成又喊卡,“柏森,情緒還是不對。”
外人看近乎完美的表演并不能讓許思成滿意,“你恨他啊,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當他說出蕭鳴遠三個字的時候,你的憤怒到了極點,滔天的恨意跟驚濤的憤怒交織,你想殺了他,可是你想到死才是解脫,于是你忍住一刀了結他的沖動,想要慢慢折磨他,淩遲他。”
憎恨與憤怒的同時,還要隐忍,這個度很難拿捏,但柏森知道真正的原因。
他沒入戲,浮于表面,當他對上趙衷的眼神時,看到的卻是李承,腦海裏從宋禦河為他遞暖手寶到在更衣間聽到的那些關于宋禦河跟李承之間那些暧昧的猜測,以及自從宋禦河來劇組後對他的種種無視以及對李承的偏袒。
正如艾文所言,他在不高興。
因為親眼目睹曾經屬于自己的東西一點點轉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宋禦河捧了新人。
新人笑舊人哭。
柏森背棄宋禦河在先,宋禦河怎麽也算不上始亂終棄,心裏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是另一回事。
宋禦河要對一個人好時,那指定要星星不給月亮,他能捧出趙鵬,捧出柏森,也能捧出李承。
可是——
他把李承從地上拉起來,對許思成說:“導演,我想休息一下。”
許思成知道他想調整狀況,答應了,“B組準備,拍盧照月受辱。”
盧照月身為公主,為了自己的國家和子民,被送到鄰國當質子,受盡屈辱,被迎回後,卻沒能得到應有的一切,皇帝忌憚,達官貴人嫌惡,就連百姓也口口聲聲辱罵......
她明明救了自己的國家,而這個國家卻抛棄了她。于是萬念俱灰,風吹起衣擺,盧照月站上城牆,一躍而下被蕭白於所救,至此,二人開啓聯合複仇計劃。
許思成沒管柏森,等他走出鏡頭,肖安才上前把毯子遞給他,其他人也都在各自崗位上按部就班,李承跟着副導演拍單獨的鏡頭。
走遠了,宋禦河沒跟着去,雙手插兜,撩眼看從屋檐飛下來的雨鏈輕晃。
棚內雨水聲很大,躁得人說話都得湊近一些,柏森到棚下躲雨,裹在毯子裏露出一張精致的臉,淋過雨,眼睑上沾着水珠,讓他看上去那麽可憐。
四目相對,柏森先開口,問:“B組在山上,你怎麽不跟着去?”
宋禦河笑了。
恣意,張揚,像是因為什麽心情極其愉悅。
他稍稍塌了一下腰,離得很近,大約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一張嘴就能撞上對方的唇。
這不是安全且舒服的社交距離。
一顆心髒因為突如其來的親昵而咚咚作響,比隆隆的雨聲更聒噪,震得柏森如坐針氈。
肖安見狀,忙借口道:“柏老師,我去給你接一杯熱水。”
“我跟你一起去。”柏森想走,反被宋禦河一把抓住,他定定地審視着他,一字一頓道:“柏森,NG這麽多次,這不像你。”
那怎樣才像他?
熱氣噴在他鼻尖,柏森忽然很想發火,終究忍住。
他是個體面人,宋禦河也是。
何況,此刻內心那點兒小心思實在讓他無地自容,他急切地想要自我冷靜,“花無日日紅,我調整下就好。”
宋禦河撩起眼皮,不鹹不淡地吐出兩個字:“是嗎?”
當然,柏森伸手要把人掀開,宋禦河眼疾手快攥住那截手腕。
熱度分明。
柏森身上潮濕冰冷,宋禦河像個幹燥的大火球,烘得人心暖洋洋的,有些癢。
他不自在地要抽回來。
宋禦河附耳,幾乎咬着他的耳骨說:“柏影帝,別告訴我你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