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簽約
簽約
柏森把快遞紙盒子收好,給物業留言上門回收後,仔仔細細将花架上不小心灑出來的土擦幹淨,順便給家裏做了個全面的大掃除。
多肉擺上陽臺,燈光一打,細碎斑駁的光點,猶如在萬米高空看到的星空。
心跳似乎還在飛機上,快得有些過分。
如果宋禦河來真的,他該怎麽辦?
鬼使神差的,他再次打開跟老衲怕姜的對話框,無中生“友”道:“我有一個朋友,最近因為一些事感到困擾。”
老衲怕姜對當情感導師很有興趣,秒回:“什麽苦惱,展開說說。”
該怎麽形容呢,不能過分描述身份跟細節,他大而化之:“簡單來說,他因為一些事情離職後,發現他的上司好像喜歡他。”
老衲怕姜:“怎麽發現的?”
柏森沒有确鑿證據,只有捕風捉影的猜測,“他為我的朋友精心準備了很盛大的禮物。”
老衲怕姜:“有多盛大?
哆哆什麽咪:“他送了一場流星雨。”
沉默片刻,老衲怕姜總結:“離職了還這樣,看來你朋友的上司千真萬确喜歡你朋友。”
柏森屈着一條腿坐在毛絨地毯上,沒開空調,很熱,他擦了一把手心的汗,自暴自棄地往後一倒,擺成一個大字,心想,完了,全完了。
這心還不如不談!
越談越煩。
啊,想打人。
俗話講,距離産生美,家人之間同樣如此,往常見到宋禦河就煩,聽見他說要出差,宋高明又忍不住操起了老父親的心。
就算身兼數職,十畝之間有專業團隊跟進,南山集團生産投資他一手把控,宋禦河這個CSO怎麽就忙到滿世界當空中飛人的節奏了?
難不成這家夥情場失意在借忙消愁,麻繩專挑細處斷,宋高明揶揄親兒子專捏痛處:“你是不是失戀了?”
困得要死,宋禦河一個呵欠停在半道,生生咽回去,斜楞他爸一眼,似抱怨,似撒嬌,語氣軟乎乎的:“有您這樣兒當爸的麽,盼我點兒好成不。”
怎麽不盼他好?還不是前科太多!宋高明很難往好了想。
半夜三更,夜深人靜,不适合辯論,父子倆默契閉嘴,一個拐去客房,一個蜿蜒上樓。
翌日清晨,天陰沉沉的,像要下雨。
宋高明陪姜雨吃完早餐不見宋禦河,問趙管家,“宋禦河人呢,還沒起麽?”
趙管家心疼道:“小宋總六點就去機場了。”
兩點到家,六點出門,這小子不睡覺裝超人,宋高明滿臉擔心,掏手機給郝特助去電。
剛接通聽見宋禦河的聲音,“我爸的電話?接吧,咖啡給我。”
眼線敗露身份,宋高明有些尴尬,咽回問責的話,換成叮囑:“可能要下雨,你們注意安全,空腹喝咖啡遲早得胃病,給他買點吃的。”
郝美麗應下收線,遠遠看見宿多才拉着行李箱跑得亂七八糟,似乎起晚了。
九點。
南山集團高管開會,出勤名單上不見研發部負責人,宋高明當衆點名:“宿多才呢?”
特助提醒:“宋董,小宋總帶着宿總組成考察團,出國談業務去了。”
最近十畝之間事兒趕事兒,宋禦河居然還有時間精力為南山出差?!
東邊玻璃窗外高高挂起的太陽,沒打西邊兒出來啊,宋高明一邊驚訝,一邊欣慰宋禦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順便反思這些年對親兒子過于苛刻,遲來地展現鐵漢柔情老父親的愛給宋禦河發消息。
嚴父:“出門在外,少熬夜,多喝水。”
宋高明在他手機裏備注嚴父,姜雨則是慈母。
一看就很登對。
宋禦河看到消息已經是五小時後。
肖邦機場轉機,在候機室短暫休息。
他給嚴父回了兩個字:“收到。”
嚴父嫌他敷衍,父愛到此為止,不再多情。
《正途》劇本圍讀在十畝之間舉行,宋禦河這個總制片人缺席,趁轉機的功夫,用精致的下午茶表示歉意,順便簽完幾份緊急的任命文件,再度啓程。
柏森頂着兩個黑眼圈準時到十畝之間。
修改後的新劇本,劇情更跌宕起伏,埋藏的暗線一件件翻出來串成真相,蕩氣回腸之餘,沉浸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男主角蕭白於隐瞞身份一步步成為天子最器重的權臣,遇到同樣身世坎坷想要憑借一己之力為自己讨回公道的女主盧照月,兩人殊途同歸聯手複仇的故事,
亂世風雲,各自心酸,互相羁絆,這個故事既有傳統的複仇爽劇元素,也有純愛心動的場面,臧蘭很會寫這樣扣人心弦的情節。
娛樂是個圈,演員、導演之間,就算沒合作,互相或多或少都聽說過彼此,比如此刻坐在導演席位上的許思成。
商業片扛得住票房壓力,文藝片還能拿獎的全能導演。據說為了專心搞事業不惜跟漂亮老婆離婚,也是個妙人。
他前妻叫啥來着?
柏森想了一會兒,愣是沒想起來。
走近,喊人,“許導。”
許思成起身跟他擁抱,“柏森,你來啦!嚯,這黑眼圈,昨晚幹嘛去了。”
昨晚啥也沒幹,睡不着,根本睡不着,對許思誠的玩笑,柏森一笑而過,“有點失眠。”
長桌圍滿人,除了臧蘭跟許思成,柏森一個也不認識。
這就是臧蘭和許思成的風格,他們拍戲不看知名度,只看角色貼合度。
柏森推門掃一眼,猜測臧蘭身邊的女演員就是“盧照月”。
新晉影帝一出場衆星拱月,臧蘭堆起滿臉姨母笑,“柏森,快來,坐這兒。”
“臧老師,好久不見。”
“你曬黑了。”臧蘭這樣說。
其實跟別人比還是白,跟他之前比确實黑了一個度,“甘肅紫外線太強。”
臧蘭疑問:“九寨溝不是在四川麽?”
這麽一聽,她是真忙,客串陳戈新電影的消息都沒來得及看,可沒看新聞的人怎知他去了九寨溝?
柏森解釋說:“呆了一天,天氣預報說要下雨我就走了。”
近幾個月臺風頻發,南方暴雨加劇,川西洪澇災害頻發,斷水斷電是家常便飯,想想就令人後怕,臧蘭說:“安全第一,來,給你介紹,這是我們的女主角阿如蘭,舞蹈學院大四在讀,我親自去學校海選挑來的。”
比起學院派教出來的演技,她偏愛野生派,認為身體和精神融入角色後自然的反應最打動人。大江東去浪淘沙,她要的是一塊可以任由她雕琢的玉,比如當年的柏森。
阿如蘭,聽名字就知道是少數民族,長得也很有辨識度,鼻梁高挺,眼窩凹陷,巴掌臉,上鏡一定很好看。
“你好。”
阿如蘭對他笑笑:“柏老師,我是您的粉絲。”
又是老師又是您的,柏森沒有影帝和前輩的架子,“別叫我老師,別這麽拘束,叫我柏森就行。”
臧蘭笑眯眯地看着他倆:“對對對,你倆好多對手戲呢,這麽客氣幹什麽,盡快熟悉起來。”
切入正題,對戲講戲,研究主角行為動機,許思成不嚴肅,動辄抛出幾個現挂,臧蘭跟他很合拍,幾乎秒懂,一個捧哏一個逗哏,氣氛很輕松。
來之前還怕遇到宋禦河尴尬,誰知道直到圍讀結束,連宋禦河的人影都沒見到。
上保姆車,柏森還是很在意,忍不住問楊猛:“宋禦河今天為什麽沒來?”
楊猛說:“你不知道啊,宋總出差了,郝特助也去了。哦對了,華來那邊催我們簽合同,這不《正途》馬上開機,一拖又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們幹脆明天去把合同簽了。”
“業界精英,大企業繼承人,這樣的身份合該常年游弋商場,四處奔忙。”昨天半夜才回北京,今天又出差,這人比皇帝還忙。
楊猛一聽,這話怎麽有點酸呢?
柏森轉着手機,目光落在後視鏡裏十畝之間的LOGO上,閑聊一般道:“橫店那邊基礎設施完善,可以不用助理跟組,等轉場去貴州拍外景再去帶生活助理也行。宋禦河去哪裏出差?”
不是說合同呢麽,起承轉合咋又繞回宋總身上了?楊猛雷達轟隆作響,“柏森,你該不會真跟宋總談戀愛了吧?”
“你瘋了嗎!”柏森都讓激動,連聲音都高出八度,“我就是問問而已。”
沒有就沒有,這麽大反應幹什麽嘛,吓人家一跳,楊猛揉揉可憐的耳朵,委屈地踩油門加速把人送回家。
第二天,朝陽大望路華來大廈。
大紅燈籠高高挂,到處都是彩色氣球,喜慶得宛如婚禮現場。
團隊嚴陣以待,官宣柏森加入,聲勢浩大打點各路媒體轉發,簽約不到十分鐘#柏森簽約華來#沖上熱搜。
王啓親自為他抒寫歡迎詞,“長風自天來,森森吹我懷,很榮幸柏森先生加入華來,功名半紙,不必風雪千山,是華來對柏森先生的承諾。”
“華來眼饞好久,終于挖到了牆角。”
“感覺十畝之間被華來算計了。”
“真正的商戰就是這麽樸實無華。”
“凡事向錢看,十畝之間的資源是不錯,但華來坐擁全國大小城市近百家影院,這不是十畝之間能比的。”
“要真為了錢,柏森可真是沒良心,畢竟十畝之間對他有知遇之恩,說走就走。”
“說知遇之恩的那個是不是太好笑了,這是雙贏,別說的好像十畝之間沒占便宜。”
“就是,柏森那些獎項,都是他靠實力争取來的,要不是柏森自己有能力,就算再有資源,也只是扶不起的阿鬥,參考xjt。”
“樓上的,專注自家,不要招黑。”
“xjt招你惹你了,不帶xjt不能說話了是吧,無恥!”
評論裏叫好與唱衰參半,娛樂圈裏浮浮沉沉大抵如此,柏森習以為常,省去互相恭維的情緒,他用個人號發文:“謝謝華來,新的開始。”
言簡意赅八個大字,不知怎麽就刺激了正在北歐出差的太子爺百忙之中竟然抽空轉發,配文:“恭喜。”
IP地址——挪威。
真出差了。
鬼使神差的,柏森順手點了個贊。
《正途》開機在即,得提前去橫店做準備,楊猛手上收拾行李嘴不閑着,“華來在橫店有一棟公寓不用住酒店,那邊兒天氣熱,這戲估計得拍到明年,中間還要轉場去貴州,我們一次得多帶點兒衣服過去,省得來回折騰。”
這些事他從來親力親為,不假手生活助理,就怕忙中出錯,給柏森添堵。
畢竟越好說話的人生起氣來越吓人,最後一個行李箱拉好推到大門口齊活兒,楊猛跟他對時間:“我先走了,明天早上十點的飛機,七點我來接你。”
柏森沒反應,緊皺的眉頭壓着兩道低垂的眸子,專注得很,楊猛突然起高腔:“喂,你聽見我說話了沒?”
響度之大,震耳欲聾,柏森被他一嗓子嚎得如夢初醒,卻問:“華來比十畝之間更有錢?”
這又瞎琢磨啥呢?
十畝之間只是南山集團子公司,兩家公司財報根本不在一個賽道,楊猛想了想,說:“也沒有吧,就是宋總的錢都花在刀刃上,不亂花冤枉錢。”
挪威斯德哥爾摩海邊高級度假酒店,南山太子爺手握十億合同,連打三個噴嚏。
一打想,二打罵,三打四打感冒啦,郝美麗念完老祖宗的古話,體貼地翻出藥包,沖泡一杯國産感冒靈顆粒,僞裝成咖啡端到宋禦河面前。
風吹得有些鼻塞,沒聞出藥味兒,一飲而盡才發覺不對,眉毛當場擰緊。
“郝特助,”語氣有點瘆人,郝美麗以為他要發脾氣,好在這尊大佛只是悶悶地問:“小金條是誰?”
郝美麗秒懂,一面暗搓搓吐槽娛樂公司老總不懂拼音縮寫,一面耐心解釋:“宋總,xjt不是小金條,是肖今添。”
宋禦河更迷惑了,“那又是誰?”
“一個——”該怎麽形容一個人是誰呢,郝美麗絞盡腦汁搜腸刮肚,最後說:“資源咖。”
這話不知怎的觸了太子爺的逆鱗,換來更深一記冷眼,文件摔在桌子上,金屬扣“啪”地砸得郝美麗心尖兒狂顫,接着就聽見太子爺冷漠無情道:“方案有瑕疵,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