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印記
印記
人高馬大的人很快吸引了目光,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呀,陽哥來了”,衆人齊帥刷看向門口拉着行李箱的人——趙陽。
《今夜我在紮尕那》的男主角。
不知何時來的,也不知看了多久,總之,在萬衆矚目下,他一步一步走向柏森,伸出手對他說:“柏森,生日快樂。”
“手上髒,就不握了。”柏森拒絕得很直接。
趙陽笑道:“我不嫌棄。”
衆人覺出不對味,向來彬彬有禮的柏森晾着這位三金影帝,遲遲沒有伸出手,甚至連一個眼神都吝啬給他。
闫晶晶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眼珠子一轉,咦,這兩人之間有故事啊。
不過她想得詞不達意,柏森跟趙陽之間沒有故事,只有事故。
楊猛一見着趙陽比柏森反應還大,臉拉成白天騎過的馬,拽着柏森往房間走,一語雙關:“走走走,髒死了,趕緊去洗洗。”
趙陽,三十出頭,拿過國內含金量最高的三個最佳男主角,年紀咖位都比柏森高,偏偏後輩和其經紀人不給面子。
趙陽不怒反笑,抱着手臂看熱鬧的樣子,“柏森,這麽急着走,你很怕我啊。”
肯定句。
很欠打。
柏森拳頭硬了。
趙陽故意惹火,柏森不上當,反正他的戲份殺青,明天天一亮就離開紮尕那,不必朝夕相處,忍一時風平浪靜,他不想鬧起來給陳戈和劇組添麻煩,算了,他松開手,大步流星往自己房間走去。
趙陽一張臉皮奇厚無比,被無視毫不尴尬,跟陳戈擁抱貼耳不知講了一句什麽。陳戈笑了一聲,沒把柏森當衆對趙陽黑臉當一回事,其他人就更不必蹚渾水,接着奏樂接着舞。
闫晶晶要追上柏森,被陳戈攔住,畢竟趙陽才是這部戲的男主角,這個節骨眼鬧矛盾,整部戲都會受影響。
遂作罷,迎來送往,趙陽很會收買人心,給每個人都包了紅包,說自己來晚了,然而視線一直追随着柏森。
幾步路,楊猛快憋出毛病,還沒進門就要罵人:“真晦氣,要是早知道這部戲的男主角是他,我就不讓你拍了。”
世間事多是陰差陽錯,哪有那麽多天從人願。
柏森跟趙陽不是第一次合作,《三生有幸》柏森出道時的第一部電影,他演男一號。
照理說,一部戲包攬衆多大獎的戲,靠的是演員與演員、演員與導演之間的配合,怎麽柏森對趙陽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要怪就只能怪趙陽不是個東西。
戲裏他和趙陽有大段對手戲,趙陽借着肢體碰撞揩油,起初他以為自己想多了,誰知道他越來越過分,不僅對着他起反應,甚至還......
往事不堪回首,反正那會兒柏森煩得冒煙兒,為了不影響拍戲忍氣吞聲,趙陽以為他好欺負,在殺青宴變本加厲,拼命灌他酒,想要做些出格的事。
要不是宋禦河及時出現他可能菊花不保。
如今想起來還火冒三丈,柏森站在廊下心煩意亂看在院子裏歡鬧的人群,突然菊花一緊:“楊猛,今晚你在我這睡。”
楊猛未做回答手機先響,他接起來捂着嘴小聲說了一句什麽,突然一束強光穿過人群,穿過民宿的落地玻璃,直直打在白色的牆上。
晃眼得很!
誰啊,這般沒素質!
順着那兩道刺眼的車燈望去,高大的身影推門而下,無視哄鬧的人群,徑直推開柏森房門,走到他面前:“一身奶油味兒,給你十五分鐘,把自己洗幹淨跟我走。”
宋禦河!他怎麽來了?
柏森心髒狂跳,他按住,呼吸急促,腳下虛浮,他一定臉紅了,他想。
半醒半迷肩,柏森不可置信地喊他:“宋禦河?”
來人一身戾氣,臉色鐵青,像跟誰打過一架,周身萦繞着一股硝煙的味道,叫人不敢靠近,怕一點就着,事實也是如此,“柏森,讓你離趙陽遠一點,看來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柏森冤枉,事先不知曉趙陽會來,其次方才當衆并未給趙陽好臉色,宋禦河的指責無端且蠻不講理,他有些生氣:“宋禦河,我已經不是你的藝人,我願意跟誰交往,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怎麽還吵起來了?
宋禦河跟柏森兩人隔着不到三十公分的距離,沒有再站一個他的餘地,只是不管是否解約,資本是得罪不起的,楊猛給柏森使眼色,示意他适可而止。
氣到頭上,誰也不打算克制,十五分鐘洗幹淨的命令不作數,宋禦河抓着柏森就往外走,“既然不洗,那就走。”
他力氣很大,幾乎扯得人一個趔趄。
柏森咬牙:“放開。”
宋禦河不放反而拽得更緊,勒得他手腕泛紅還不止,骨頭都要碎了。
汽車的燈跟宋禦河一樣強勢,在場的人,演員、導演、劇務無一不認識這位掌握資本跟話語權的資本家,由內而外的氣場叫人退避三舍,他們眼睜睜看他氣勢洶洶走進來,全然不在意周遭的目光與議論聲,徑直走近柏森。
“那是——”
“宋總怎麽來了?”
“柏森不是解約了,難道秋後算賬?”
“臉那麽黑,你看到他剛才掃過來的眼神沒,我都快不能呼吸了。”
七嘴八舌,小聲議論,只有真正被警告的人心知肚明,看看天,再看看看熱鬧的人,置身事外。
柏森搞不懂宋禦河抽什麽風。
他抓得很緊,勒得他手腕發疼。
柏森試圖甩開他的手沒能成功,那麽多人圍觀,拉拉扯扯太難看,柏森自暴自棄,任由宋禦河把他塞上車。
“砰”車門震得車身跟着晃了晃,宋禦河拿車撒氣,他沒上車,折回民宿,走到陳戈面前,說:“着急開機,柏森我先帶走了。”
這頭已經殺青,陳戈沒有留人的道理,便說:“行,只是今天太晚,要不明天天亮,我找人送你們,今天就先在這裏對付一晚上,只是條件有限,希望宋總不要嫌棄。”
主創和演員都住在天邊有雲,條件稍微好一些,跟城市裏星級酒店比不了。
宋禦河擺擺手:“不了,劇組那邊着急,因為柏森行程已經耽擱了好幾天。”
話裏有話,怪陳戈随意發揮影響柏森行程,陳戈是很有風格的導演,但就是太有風格,較起真兒來,不僅演員要瘋,經紀公司也頭疼。
話已至此,再無需挽留,制片人任欣出面送人,客套地說想要加入明燈計劃,宋禦河雙手插兜,講:“暫時沒有吸納其他資本的打算,改日再聊。”
社交時說改日等于婉拒,任欣聽出來了,但賣他面子,“行,那就改日再聊,回見。”
楊猛十分有眼力見地替柏森收拾好行李塞進後備箱,自覺坐上副駕駛,聽見宋禦河問柏森:“鑰匙。”
柏森拿出來給他,宋禦河直接把鑰匙丢給楊猛,“你開這輛車走,機場見。”
什麽車,哪個機場?
楊猛不知道,也不敢問。
眼看黑色轎車越駛越遠,總算柏森沒棄他不顧,給他發來兩個定位,他十分知恩圖報,讓他“自求多福”。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這四個字讓楊猛哭笑不得。
車裏的氣氛說不上來的詭異,黑色樹影一晃而過,陰雲始終尾随,宋禦河一把火燒得很旺,司機明察秋毫,自覺閉嘴。
尴尬沉默。
他沒聽見宋禦河跟陳戈說了什麽,亦不知任欣為何追出來,他只知道,宋禦河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他那麽嚣張誰的面子都不給,無論是演員還是資方,誰都不放在眼裏。
只是——
柏森抹了一下手背上有些幹涸的奶油,問:“宋禦河,你在生什麽氣?”
宋禦河自然不會回答為什麽,他從襯衫口袋裏掏出一根白色的手巾,丢到柏森懷裏,“髒死了,你還記得自己是個演員嗎?”
柏森不接,宋禦河沉聲:“看我做什麽,等我幫你擦?”
當然不是,只是他臉上和脖子上沾了許多,小小的一根手巾根本不夠用,況且,真絲的,箱子裏還裝着他那件昂貴的真絲高定沒還,總不能再搞壞一條價值不菲的絲巾。
宋禦河等得不耐煩,渾身一股奶味兒聞得牙疼,既然柏森不幹,那就不妨親自動手,他一把将人薅到自己跟前,毫不留情地就往他脖子上蹭。
脖子上血管多,皮膚很薄,宋禦河更是不小心擦過他的喉結,這一舉一動太親密了一點。
柏森往後撤,宋禦河被他的動作惹怒,有些用力,引得柏森悶哼。
那一聲聽起來像別的什麽,吓得司機心髒都快跳出來了,他不敢回頭看,不敢吱聲,生怕看了什麽不該看的,被宋禦河剜掉雙眼。
柏森皮膚白,迅速留下一道很深的紅痕,有些醒目,宋禦河再次把手巾塞他手裏,眼神幽深地說:“自己擦。”
他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很緊張似的,跟柏森拉開距離,轉頭看向窗外。
簡單擦幹淨,柏森再次開口:“你來幹什麽?”
不怪柏森多心,卡在這個時間點,很難不讓人多想,不過宋禦河的理由冠冕堂皇到光明正大,他說:“《正途》明天劇本圍讀,獨獨缺了男主角。”
柏森稍微驚訝:“立項過了?”
“嗯。”宋禦河言簡意赅。
沒想到自己出來一趟《正途》進展神速,柏森問女主定了誰。
宋禦河丢出三個字:“不知道。”
冷冰冰的,誰借他家大米還了糟糠似的,不情不願。
三個小時車程明明能說很多話,足夠講述一個人的一生,可自從九寨溝不歡而散後,各自龃龉發酵後陷入話不投機的境地,以至于直到機場,都沒人再說一句話。
奶油擦幹淨了,濃郁的奶味揮發在車廂裏,逼仄的空間裏,黏膩得不像話,大約是西北太幹,宋禦河口幹舌燥,一路上舔了無數次唇縫。
到機場,将近一刻鐘後,楊猛才姍姍來遲。
他第一眼就看到柏森脖子上的痕跡,兩道眉毛皺成張飛:“柏森,你脖子上,怎麽弄的?”
他自己看不到,宋禦河卻能,于是問宋禦河:“有什麽?”
始作俑者沉吟片刻,渾然不承認罪行,臉部紅心不跳地說:“不知道,可能蚊子叮的。”
那麽大一塊,得多大一只蚊子,多大一張嘴啊。
楊猛暗自否決,并且暗搓搓當起了名偵探柯南,趁着去衛生間換衣服的功夫,偷偷打聽:“這印兒是不是宋總嘬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