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打算
打算
逢飯點,周圍全是辦公寫字樓,很多餐廳都需要排位。
楊大經紀人神通廣大一個電話搞定,地下停車場直梯上樓,壓低帽子跟着人進店。
點完鍋底,楊猛去打小料,按照柏森口味香菜海鮮汁小米辣,再蓋上一層厚厚的麻醬。
柏森留下點菜,熱銷先點上,剩下的讓楊猛回來再加,人去得有些久,柏森拿手機檢索晏伯林的簡介,發現他跟陸若名是校友。
鍋底上來,熱氣缭繞,菜上桌,楊猛往鍋裏涮肉,漏勺撈起來搭在鍋邊,讓喊餓的先吃,“你嘗嘗,吃辣上火,我沒放太多小米辣。”
無辣不歡的人忌口等于坐牢,柏森嘗一口,還行,有辣味。
他吃飯一向慢條斯理,楊猛等他咽下去,說正事:“十畝之間和華來不是一個發展路子,宋總追求藝術,華來偏重商業性。當然,差別你也看得出來,華來的優勢是在全國有自己的獨立院線,排片優勢是十畝之間比不上的,但每年的項目也多,要脫穎而出,還是那句話,打鐵還要自身硬,你想去嗎?”
優勢和劣勢一目了然,柏看得一清二楚,華來不止一次朝他遞橄榄枝,只是他有自己的考量,“我想開獨立工作室,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千算萬算,忘了柏森主意大,楊猛迅速調轉思路,“可是按照咱們目前的處境,開獨立工作室的難度比較大,短時間你也沒有精力去做管理,我只會帶藝人,管理藝術我一竅不通。”
“也是。”柏森放下筷子,又問:“那如果去華來,你去嗎?”
楊猛忠心耿耿表示:“去,你去哪我就去哪。”
熱氣騰騰,繼續涮肉,歸宿問題暫且擱置,楊猛為柏森開香槟慶祝,“柏森,祝賀你拿下最佳男主角。”
因為外界不堪入耳的揣測跟漫天飛舞的緋聞,這個獎等于戳他脊梁骨,柏森說:“有什麽祝賀的,外人都以為我只是靠宋禦河上位而已。”
資源是宋禦河給的,但獎是他憑實力拿的,楊猛入圈時同樣一無所有,得到宋禦河賞識才成為金牌經紀人,“要是沒有宋總,也沒有我們的今天。”
話雖如此,沒有宋禦河,柏森同樣不必忍受人格上的侮辱。
“娛樂圈不就這樣,流言蜚語就沒斷過,只要我們問心無愧就好,你也別多想。”楊猛安慰他,柏森轉移話題,“我是你第一個藝人?”
當然不是。
楊猛帶的第一個演員是任頌。
當時任頌三十過半,從小花到了青衣的年紀,她本人演技不算太好,前公司給的資源多,但質量堪憂,女藝人花期本來就不長,三年五年磨完,紅利期昙花一現,市面上十七八歲的小花比比皆是,她在過氣邊緣,遇到宋禦河救于水火。
楊猛:“我剛入圈帶的任頌。”
柏森有些意外:“任頌?”
在十畝之間工作四年,柏森從沒在公司見過這位師姐,聽公司人說,她常年無縫銜接,駐紮橫店,基本不回公司,堪稱十畝之間的一號勞模。
他回憶起很早看過的新聞:“她有段時間說要息影,很多人傳她得罪人了”
真相并非如此,只是任頌當十畝之間是救命稻草又急于表現,宋禦河覺得急功近利會适得其反,讓她閉關,跟着老師學演技,又去演線下舞臺劇練臺詞,閉關一年重新複出,以反派女二大放異彩,成功轉型。
這倒是跟外界傳的相去甚遠,可見娛樂圈以訛傳訛,真相很簡單但埋得很深。
講完恩怨情仇,楊猛往鍋裏涮吊龍,眼含笑意,“你不是乖寶寶嗎?上高中還追星啊。”
任頌長得漂亮,剛出道清純可人,是無數人的夢中情人。
柏森說:“她演技很好。”
楊猛才不信,圈子裏大多數人能出道時全靠長相,頓時想起四年前的事,“當時宋總把你資料給我的時候,我都懷疑他在考驗我。”
純素人,沒有演技,全靠本能反應,試戲時卻讓衆人驚豔,所有人都懷疑宋禦河金屋藏嬌,根本偷偷藏起來教了很久,柏森或許就是傳說的天賦型演員,老天爺賞飯吃。
柏森:“其實我也不知道當時宋禦河為什麽會讓我來演。”
楊猛知道:“宋總是個外貌協會,你看公司大花旦小配角哪個不是貌如天仙。”
這是實話,十畝之間沒有醜人,連助理都比其他公司标致水靈。
涮牛肉鮮嫩,沾一口秘制料汁唇齒留香,味蕾得到滿足,聽楊猛展望未來,“哎,闫晶晶是不是要進組了,要不我們去探班?”
“行啊,她下周五進組,先去紮尕那。”柏森對炒作不感興趣,但想跟闫晶晶合作,左右無事,說不定去片場還能客串一把,過一過跟闫晶晶飙戲的瘾。
楊猛一拍桌子:“就這麽定了。”
一層之隔,價格昂貴,格調優雅的音樂餐廳視野最好的卡座,宋禦河坐在窗邊搖着玻璃杯裏的冰塊,聽臺上人唱《等你歸來》,許是冷氣開得太足,讓他連打兩個噴嚏。
來人敲一下桌面,熟稔落座,朝對面的人揚下巴勾唇,笑話對方苦大仇深,“借酒消愁,是失戀了還是發現老婆懷孕孩子不是你的?”
敢這麽調侃宋禦河的,除了在外面喝洋墨水的王家岐,滿北京再找不出第二個人。
宋禦河沒慣着他張嘴就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放暑假不回家,跟我喝什麽酒,怎麽華盛頓的威士忌不如北京的香?”
王家岐脫掉身上穿的外套扔一邊,露出結實的手臂,揚聲壓過歌聲:“誰他/媽在華盛頓,我在那地方叫芝加哥,Chicago!”
這人學了滿口怪腔,宋禦河聽不慣,給他倒一杯酒,說:“給,潤潤你那破鑼洋嗓。”
王家岐掀眼一看,粉色液體餘波蕩漾,他露出鄙夷的眼神:“你這喝的什麽玩意兒?”
名字花裏胡哨,宋禦河沒記住,只道招牌特色,口感不錯,跟烈性威士忌不一樣,果酒的偏甜,正好中和他齒間蔓延的苦味,他拿起酒瓶看一眼,擺正放在王家岐面前,念一句文绉绉的詩,“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王家岐搜腸刮肚,在記憶搜尋到宋禦河穿開裆褲的歲月,酸他:“你這是哭包小霸王爆改文藝青年?”
這人比自己年長五歲,偏偏沒點兒當哥的樣子,占點兒口頭便宜就喜不自勝,宋禦河二話不說拿手機給他錄像,美其名曰留作紀念,實則“挾天子以令諸侯”。
王家岐瞞着王啓偷偷跑回來喂一下自己的中國胃,要讓他爸知道他回國不先回家報到還在外面喝酒,那還得了?生氣叉腰當潑婦:“啧,咱都成年人了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告家長,快給我删了。”
宋禦河不删,拿捏完人讓他坐下說正事兒,“望江樓審查部一把手,聽說是你校友。”
王家岐聞言表情微妙,胡亂接腔:“百年名校,桃李天下,我校人才輩出有什麽稀奇。”
不接話,那就換另外的話題,宋禦河在王家岐身上總能找到突破口,“你明叔說,華來想簽柏森。”
雖然人在國外,國內影視資訊熱點爆點王家岐一個都沒錯過,他出國時柏森名不見經傳,背靠十畝之間也是個沒有作品證明實力的小演員,士別三日跻身一線影帝,王家岐刮目相看,“我爹那可是著名的釣魚佬,柏森這麽大一條魚,老王能讓他跑了?不過聽說柏森那邊還在猶豫,想自己單幹。”
拿影帝鍍金沒錯,然而娛樂圈拼的是資源,柏森跟十畝之間解約,明面上只是公司跟他之間的恩怨,實則誰都怕另有隐情惹火上身,要不然也不會除了華來沒人敢去争取他,都在擔心十畝之間懷恨在心聯合各大公司聯合絞殺不給活路。
開獨立工作室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并不是和現階段的柏森,資源降級不說,即将進組,人員組建難度不可小觑,楊猛身為經紀人,談項目能力過硬,但管理公司的能力還是差強人意,權衡利弊,華來是不二之選。
激将法屢試不爽,宋禦河故意刺激人:“那是你們開出的條件不夠優厚。”
柏森是宋禦河一手捧出來的,演技好,氣質佳,深受藍血品牌青睐,甚至直接打破競品規避,手拿兩個奢品全球代言人的最高tittle,至于人品——鑒于抛棄他弟弟宋禦河,故而有待商榷,王家岐琢磨一番,發現宋禦河分明不舍得放人走,“弟弟,你現在演哪一出?”
宋禦河沒說話,而是掏出一個文件袋遞過去,王家岐剛看清開頭兩個字就一臉嫌棄地問他:“你是不是賤?”
面對人格侮辱,宋禦河四兩撥千斤,“人至賤,則無敵。”
什麽歪理,王家岐服了這人,“我發現你臉皮變厚得跟陸若名有過之而無不及。”
宋禦河抵唇笑:“把這個文件袋拿給啓叔,這頓我請。”
“少來。”王家岐道:“幾瓶桃花醉就想打發我,要請就請個大的。”
宋禦河敷衍道:“行行行,請個大的。”
商場空中連廊玻璃棧道擺着心形花環供人拍照,酒足飯飽,宋禦河跟王家岐經過,看到花環上粘着幾張柏森的大頭照。
宋禦河駐足,王家岐在背後搡他,“看什麽照片兒,人正往你面前走呢。”
回神,楊猛跟柏森正朝他們走來,柏森戴上帽子口罩,帽檐下露出的眼睛深邃深情,眼睫毛粒粒分明,對上視線,柏森先打招呼,“宋總,好巧。”
四個人就這麽撞上,楊猛跟在柏森後面喊宋總,對上他身後的王家岐,總感覺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又不能讓老總給他引薦引薦,只能露出職業假笑。
宋總依舊高冷,沖他倆點點頭,錯開一步,徑直大步往前走去。
那表情,似乎在置氣。
他好意思發脾氣?
怪不得網上總說千萬別惹寡婦。
玻璃連廊五光十色閃得眼花缭亂,柏森看着樓下并肩而立有說有笑的宋王二人,問楊猛:“那人是誰?”
要是談生意,直接在公司談就好了,所以不是生意場上的人,能下班還能跟宋禦河一起吃飯,應該關系不錯,可柏森從沒在宋禦河的朋友圈見過。
楊猛終于腦回路頗長地想起這人是誰,故意幫柏森出氣,把華來少東家、宋總異父異母的親哥哥說得見不得人,“可能是宋總的姘頭。”
停車場——
王家岐勾肩搭背,欠不登兒地在人耳邊亂用典故讨人嫌,“三過家門,弟弟,挺絕情啊。”
“滾蛋。”宋禦河搡開他,繞到駕駛位拉開車門,沖那站在邊兒上插兜痞裏痞氣笑他的人說:“上車,送你回去。”
玻璃連廊上,楊猛八婆地讓柏森快看:“宋總笑得多開心啊。”
餘光瞟一眼,頓時怒火中燒,對着他沒個好臉色,對姘頭就言笑晏晏,這人不知有多少副嘴臉,柏森憤然道:“虛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