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房東
房東
柏森洗完澡,躺在次卧客房敷面膜看手機。
略過微博上鋪天蓋地的猜測跟流言蜚語,他打開微信,宋禦河在置頂,紅色感嘆號紮眼,他要以牙還牙。
手指懸停在半空中,最終落在對話框上,從下往上滑。
白天宋禦河給他發了幾套高定禮服,問哪套好看。
繼續往上,是一周前發過來的幾個劇本大綱。
三個本子都很有品味。
複仇懸疑《正途》,編劇臧蘭出了名的捧人,柏森出道作品《三生有幸》就出自她手。
《翻滾人生》目前的規劃是三部系列電影,基本可以保證未來三年的工作量和曝光度。
除此之外,還有一部文藝片,講述同性戀情的《盛夏》。
三個劇本各有所長,柏森實在想走出舒适圈,對《盛夏》情有獨鐘。
出道四年,一部禁忌之戀至今還能時不時屠上熱門,各大視頻軟件上的二創,叫人面紅耳赤,底下的評論更是人心“黃黃”。
“其他男人都只是看看,柏森我真想談。”
“他的嘴唇看起來好軟,我想嘗嘗是不是跟果凍一個味兒。”
“他才二十一歲,看上去經驗很豐富的樣子。”
“他真的不能莫名其妙親親我嘛,我好想被他超市。”
“他的手輕輕拂過她的耳廓,拇指在唇畔游弋,他的眼神肆意流連落在櫻紅的唇上,他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喉結滾動,極盡克制,最終沒能壓抑住內心的沖動,咬上她的唇珠,唇齒交融,只剩下********”
“這裏是評論區,不是無人區,互聯網真的沒你們在意的人了麽?”
“@柏森,你快來看。”
“天,居然還敢@他!”
“他是不是貪戀戀愛了啊,為什麽看着那麽會親嘴,難不成是身經百戰,練出來的?”
練自然是不可能練的,處男一個,除了在戲裏,連女生的小手都沒拉過,更別說接吻本壘打,只不過老師教得好,個人領悟力高,故而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幾個劇本大致看完,問宋禦河《盛夏》的制作班底,宋禦河卻說:“這種片子不适合上升期拍。”
“這種”含有岐視的成分,看來宋禦河将其歸類為禁忌,柏森沒客氣地怼他:“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還問我幹什麽?”
片子不錯,從藝術角度來講,塑造的空間很大,并且能參加國際電影節,導演給力還有可能角逐國際大獎,不過正如宋禦河所說,現階段柏森應該多在正劇上下功夫,倫理藝術片對他來說,為時尚早。
宋禦河:“省得你說我霸道。”
單方面決定完假裝問他意見再否決難道就不霸道?
氣歸氣,柏森還是相信宋禦河選劇本的眼光,“哪個最入你的眼?”
宋禦河早有目标,“《正途》,這部戲是臧蘭時隔三年創作的劇本,她也期待和你再度合作,再者,你出道就能出圈有她的功勞,如果《南有嘉魚》你能拿獎,再出演《正途》對雙方來說都是共贏的局面。”
說半天,還是為了錢。
可不得不說,句句在理,當年《三生有幸》選角柏森處于素人狀态空降,要不是臧蘭力排衆議,他甚至都無法順利進組,如果《正途》臧蘭欽點他出演,确實拒絕不了。
他欠臧蘭一個人情。
宋禦河沉吟半晌,發來一條長達二十幾秒的語音,“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我看重的是這個角色。主角是個城府頗深的權臣,角色前後性格情緒跨度大,有張力,并且戲份吃重,考驗演技,很适合作為奪金後接的第一部戲,既能幫你鞏固地位,還能加強路人盤。”
宋禦河不是簡單看劇本,而是在對柏森的演員之路做清晰合理的規劃。
柏森反問:“你這麽肯定我會拿獎?”
宋禦河這次發來兩個字:“當然。”
斬釘截鐵,再結合化妝間外的對話,手裏獎杯留存着獎杯的餘溫,他有些難受地想,這個獎,到底是他實至名歸,還是宋禦河花錢買來的......
手機裏,對話點到即止,睡意被攪弄得一幹二淨,他起身去窗邊看月亮。
皓月藏在叆叇的雲裏,露出彎彎的一角,漂亮得不像話,仿佛能把一切腌臜洗淨。
手機響一聲拉回思緒,退出跟宋禦河的對話框,點開好友申請下冒出的紅點,驗證通過。
對方主動自報家門:“我是1801的業主,聽說您想租我的房子。”
看來楊猛已經傳達了他的需求,柏森先給人改備注,删除對方昵稱前踟蹰,“老衲怕姜”,網名還挺有個性,算了,先不改了,回到對話框敲下兩個字,“是的。”
老衲怕姜:“很抱歉,我暫時沒有出租的打算。”
既然拒絕幹嘛還要加好友給他希望!
二十來歲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紀,柏森有禮貌地發脾氣:“所以您加我好友是為了專門來拒絕我的?”
老衲怕姜:“不是。”
柏森:“那?”
老衲怕姜:“您的昵稱很有意思。”
哆哆什麽咪,柏森的昵稱,以此自嘲五音不全。
那時剛簽完合同,《三生有幸》有彈鋼琴戲份,宋禦河請了國手級別鋼琴老師也沒能成功教會他完整彈出一首曲子,最簡單的《小星星》都彈得磕磕巴巴,魔音繞梁,最後不得不死心,親自上陣為柏森當手替。
宋禦河的手指很長,擺在黑白琴鍵上特別漂亮。
聽楊猛說,宋禦河初中時組建過地下樂隊,擔任女生們競相追逐的風流其他手。
琴棋書畫體育競技,都是靠金錢堆砌起來的技能,只有有錢人家的孩子才能樣樣精通。
這些技藝只能修身養性,宋高明怕他真去逐夢當什麽音樂人,二話不說摔斷吉他揍一頓,快馬加鞭安排培訓班,一三五戶外運動高爾夫網球馬術,二四六社交禮儀待人接物品茶飲酒,剩周日宋高明親自考核檢驗成果。
當然,宋禦河不可能乖乖就範,開始跟他爸唱反調,比如把頭發染成誇張的紅色去參加慈善酒會讓宋高明被人議論教子無方;再比如為了裝纨绔養了幾個小網紅讓人編排他風流散漫讓所有門當戶對的世家适齡女子對他嗤之以鼻。
說起宋禦河那些光輝事跡,楊猛如數家珍,最後順便扼腕嘆息,感慨宋總不缺錢,要不出道一定斬男又斬女,迷倒一大片。
宋禦河彈吉他什麽樣,柏森想象不出來,這會兒也沒心思想,這房東不肯租房子還撩閑,實在氣人,他破罐破摔:“哦。”
老衲怕姜:“你在跟我發脾氣?”
哆哆什麽咪:“是。”
老衲怕姜:“因為我不租房子?”
哆哆什麽咪:“是。”
老衲怕姜:“那你再問一次試試?”
大半夜的,這人發哪門子的癫啊?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柏森握拳,咬牙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您可以把房子租給我嗎?”
老衲怕姜:“我考慮考慮。”
哆哆什麽咪:“......”
神經!柏森把手機扔一邊,管他租不租,先睡他一晚再說。
上林苑一層客房。
換了床睡不着,宋禦河擺弄完手機,起身,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兩杯下肚,沒消半點兒愁,滿腦子都是柏森拿最佳新人的場景。
華燈璀璨,掌聲與鮮花簇擁。
柏森穿着精致的禮服站在舞臺中央跟所有獲獎演員合影留念,其他人都在看鏡頭,只有柏森仰着頭,下颌線拉出好看的弧度,看漫天亮片從天而降,折射着奪目的光芒,他擡手接了一片握住,揣進兜裏。
之後,他看向遠處,那眼睛裏的光比現場所有的燈光都更加閃亮。
那時,柏森在想什麽?
去慶功宴的路上,柏森把兜裏的亮片遞給他,說:“給你。”
金色的兩片在他手心,襯得他皮膚更加白皙,宋禦河看到他手腕上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舔了一下唇縫,問:“這是什麽?”
柏森眨了一下眼睛,說:“好彩頭。”
“迷信。”嘴上刻薄,手上卻沒謙讓,勾唇接過揣兜裏,“做人還是得腳踏實地靠自己。”
年紀不大,沒事兒總端着長輩的姿态教育人,柏森明知故問:“你幾歲?”
宋禦河掰着指頭數,半道作罷,一揚手答得不着四六,“好像二十三四,還是五六七八。”
這人從來不好好回答,跟他沒法兒走心,柏森伸手往回要,“既然不稀罕,那你還給我。”
“摳門。”宋禦河自己小氣還說別人,堅決不還,在柏森手心掴一掌,擺架子:“商人的口袋只進不出,我是讓你長長記性,真心很貴,別輕易往外送。”
柏森當時說了什麽?
喝多了酒,有些記不清。
冰塊融化,落下去發出細小的聲音,把杯底的酒一飲而盡,冰涼的流質感穿過心髒,冰冷刺得人窒息。
他去書房找最近在看的書,《耶路撒冷三千年》。
聖城的角逐,幾大家族的浮沉,猶如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宋高明給他布置作業,讓他看完寫讀後感。
外人道宋禦河含着金湯匙出生,卻沒想豪門子弟生活同樣艱辛,必須要別一般人更加優秀才對得起比一般人更加富足的物質條件。
按滅手機,就着臺燈投入到書中,有些微醺,看了兩行,每一句都在對號入座。
人心浮躁,追名逐利,十畝之間掌握優越資源,同樣包裹着上不得臺面的肮髒算計,只要有利益,就沒有淨土,何況娛樂圈,明槍暗箭,防不勝防。
柏森進華來,或許是目前的最優解。
王家岐比他更纨绔,三十多歲跑去留學進修導演,家裏生意都是他爸王啓親自管理,作為行業老大,資源自然不遜色,只是旗下藝人多如牛毛,有時候容易被忽視,最後泯然衆人,成為滄海遺珠。
王家岐隔着太平洋說不上話,作為小輩不方便指點長輩,還是得讓宋高明去跟王啓交涉。
借着酒勁兒盤算一番,不講武德地一個電話打過去,楊猛正在睡夢中昏天暗地,以為自己做夢,接電話沒看來電提醒就罵人:“大半夜的,有病啊。”
宋禦河的聲音聽起來帶一點啞意,“楊猛,是我,宋禦河。”
打工仔頓時垂死夢中驚坐起,瞌睡瞬間吓飛,他擦一下眼睛看清屏幕上那“宋魔王”三個字醒透了,清一下嗓子問:“啊,怎麽了宋總。”
宋禦河的聲音透過電波聽上去比平日裏更沉穩幾分,“柏森那邊怎麽樣?”
楊猛真的很想罵街,大半夜的當然是在睡覺還能怎麽樣,“情緒穩定,應該問題不大,就是對您删除他指紋的事兒很有意見。”
宋禦河:“怎麽有的?”
還能怎麽有的,國罵三連,輕則問候本人,重則問候祖宗,這話怎麽能說得出口,楊猛胡亂總結:“反正挺髒的。”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聽上去不像氣的,反而透着一股神清氣爽的愉悅,楊猛汗毛直立,搞不懂大老板打什麽算盤。
楊猛試圖勸和:“我覺得柏森就是一時沖動,說不定冷靜下來就會回心轉意的,我會再跟他好好說道說道。”
沉吟兩秒,宋禦河自說自話道:“如果他真要去華來......”
楊猛沒睡醒,腦袋發懵,沒聽柏森說要去華來啊。
宋禦河的聲音許是被酒泡久了,聽得楊猛跟着微醺,“你也跟着一起去。”
楊猛:“......”
請問,關我什麽事?
我是什麽很賤的人嗎?為什麽莫名成為你們play的一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