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友見面禮
新友見面禮
公交車減速到站,白郁非轉頭朝林厘然敷衍一笑,越過人群,走在前頭下車。
進了學校大門,她餘光瞟了一眼男生有沒有跟上來,看他正和幾個男同學勾肩搭背地聊天,松了一口氣。
白郁非不急着去班裏報道,根據安排,一整個上午,同班男生會去領軍訓服和課本并分發到每個同學位置上,沒其它事,她便打算先在學校裏随便逛逛,班裏人少了再回去。
一中的氛圍很緊,軍訓後的開學考試會決定高一年級三個培優班的學生分配,除了開學考試,一學期有四次月考,第二次和第四次,也就是期中和期末都會重新分這三個班。
不像三中,到高三才會根據成績分常青班。
所以,出來閑逛的高一新生也不少,大多是覺得真正的分班在開學考試後才能決定,沒必要現在就和班裏同學建立友誼。
一群男生抱着軍訓服和新課本,打打鬧鬧地從白郁非面前過去,一波又一波,像白色浪花席卷。
不知不覺走到高三教學部,一切喧鬧都被抛在身後,白郁非看着這幾座安靜的教學樓,腦海裏不禁浮現出許井藤端坐在教室裏埋頭學習的樣子。
想到這裏,她臉上漾起溫柔的笑。
跑操鈴聲跟在下課鈴聲後響起,高三部一樓的學生拖着疲憊的身體從教室裏出來,往操場的方向走。原本空蕩蕩的各層走廊擠滿了人,從樓梯那兒傾瀉而出。
白郁非靜靜地站着,目光随人流移動,假裝随便看看。
許井藤就這樣出現在她眼前,手裏拿一本英語小冊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沒去班裏報道?”
人群繞着他們向兩邊分散開,白郁非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
“嗯,不急,出來轉轉。”
“好,早點回去,樣一下軍訓服,如果尺寸錯了,還能換到新的。”許井藤的聲音像夏日清晨裏薄薄的一層霧,柔和而清麗。
“嗯。”白郁非欲言又止,“你……這周末還去便利店嗎?還是圖書館?”
“圖書館,便利店兼職的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了,高考前只去圖書館。”
教學樓這邊人快散光,白郁非點點頭,放他去跑操。
許井藤朝她笑笑。
無數次,白郁非無數次這樣看着許井藤的背影,跟在他身後一塊兒去公交車站的早晨,在巷子裏等他放學的夜晚。回憶好似會排列重組,将每一次的場景融合,鋪到她眼前。
再回到班級時,裏頭果真沒剩幾個人。明天就要軍訓,無特殊情況,一中強制住校一周,大部分人都在學校小超市裏購買其他生活用品。
但白郁非不用,她本不想搞特殊,可周叔叔偏不放心她,和老師溝通過,讓她回家住。
周忌敏那邊,想都不用想,肯定也是回家住。
白郁非并不讨厭周忌敏,她只是覺得不自在,那個家不像家,倒是像個旅館,她看媽媽總是小心翼翼的樣子。周忌敏心直口快,吃到不合口味的飯菜,會立刻誇張地叫出來,直言不諱,問她爸爸有關保姆休假的事。
哪怕知道她并無惡意,只是說話不過腦子,白郁非還是想站起來讓她閉嘴,卻被媽媽在桌子下按住,對她搖搖頭。
在這樣精神極度敏感的環境下忍氣吞聲,白郁非想想都煩悶,如果能離開那兒一星期也好。
可是她卻無法帶媽媽一起逃避,這是媽媽的選擇,媽媽被釘在那裏。
打開飯盒,是一份精致的牛排便當。她不想回家,才借口安心準備開學典禮發言,需要在學校裏吃午飯。這份看似昂貴的便當,卻又将她一瞬間拉回家裏的氛圍。
火速解決完午飯,剛到飯點,班裏一個人都沒有。下午是開學暨軍訓開幕典禮,三點才開始,同學們安頓好宿舍也不留校。
白郁非走到後黑板面前,這裏貼着班裏同學中考成績排名表,她只在找座位時看過貼在旁邊的座位表,還不熟悉班裏有哪些同學。
映入眼簾的第一名,便是她自己。
白郁非的分數甩了第二名三十多分,不僅是班裏第一,也是年級第一,所以被選為新生代表下午發言。
她伸出手指,比對着姓名查看,第三名是初中同校不同班的同學,聽說過;第五名是隔壁學校的,也聽說過;第六名不認識。
第七名……
停住,林厘然三個字闖進白郁非的視線。
不是吧,這麽巧。
“怎麽了?”
略有熟悉的男聲從背後響起,白郁非瞬間激靈,一個轉身看見男生夾雜着驚訝和疑惑的微笑臉龐。
林厘然沒再說話,只是遞過來一瓶玻璃裝的可樂,瓶身還帶着水滴。
白郁非一頭霧水,對方才接着說:“新朋友的見面禮。”
“什麽?”
“你剛剛指着我的名字停下了。”
被男生修長手指握住的玻璃瓶懸在兩人之間,在夏末的陽光下折射出點點光斑,躺在裏面随液體搖晃。
白郁非迅速冷靜下來,卻遲遲沒接那瓶可樂。
這個點,居然有同學沒回家?
“你沒回家?”兩個人異口同聲。
白郁非不想多牽扯,率先一次性回答:“我吃過飯了。”
林厘然沒回答“沒回家”的問題,歪着頭稍微想了想白郁非搶答似的回應,好奇地問:“然後呢?”
“然後我就在這兒。”白郁非不想再進行這些無聊的問話,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林厘然跟過來,坐到她身邊,把那瓶可樂放到她桌上。
“……你別跟我說又這麽巧,你剛好是我同桌?”白郁非哭笑不得。
她其實已經不再像早上在公交車上那樣略微生氣了,或許是因為林厘然長得還算賞心悅目,逗來逗去也算給這個無聊的中午添點兒意思。
“不是。”林厘然咧着嘴笑,“我和你隔了一組。”
“那你有何貴幹?”
“沒什麽啊,現在班裏就我們倆,不能坐一起聊聊嗎?”
“……”
“對了,你今早說的話還作數嗎?我們現在在一個班,能交朋友了嗎?我見面禮都送你了。”林厘然仍不死心地指了指那瓶可樂。
“我什麽時候是那個意思了?”白郁非苦笑,她轉身指着後黑板那張排名表,“開學考試結束,我們不一定還在一個班,你可以先看一下分值,目前每個班是平均分配的,我們年級二十個班,我肯定會在培優一班。”
白郁非十分自信,但眼神只有單純的真摯色彩,這讓她的話聽起來“優越”,卻不會讓人反感。
只是在陳述事實。
“那你現在明确意思了?只要開學考試後分完班我們還在一個班,不能再躲了吧。”
白郁非覺得他的反應很有趣,他一點不考慮自己能否進培一的可能性,反而關心這個。
而且,他到底為什麽這麽執着,非要和她交朋友。
為了得到答案,她索性答應。
“好啊,我答應你。”
白郁非目光含笑,眨眼瞬間如蝴蝶振翅,輕靈地飛進面前男生的瞳孔裏。
甚至為表誠意,她拿起那瓶可樂,對着桌邊撬開瓶蓋,猛灌一口可樂下肚。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現在也可以回答你。”林厘然被她的舉動逗笑。
好可愛。
“哦?你說說看?”
“因為你很漂亮。”
聞言,白郁非胃裏因碳酸飲料過猛的那股氣一陣一陣往上湧,卻不好意思打嗝,憋得她臉通紅。
不行,這家夥再以為我是因為他的話臉紅怎麽辦?
白郁非轉過身去,背對着他緩解。
終于舒服一些,再轉過來,林厘然挑眉一笑:“我沒說完呢,還很可愛。”
白郁非不可抑制地翻了個白眼:“你這招對我不管用。”
“哈哈,那真實原因,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林厘然不再逗她,起身回到自己位置,趴到桌子上打算午睡。
罷了,所謂真實原因說不定又是什麽無厘頭的答案,白郁非被瞌睡傳染,也趴下打算小憩一會兒。
諾大的教室,安靜得只剩兩人的心跳。
白郁非心跳得很快,明明照着稿子讀就好,可她偏偏在候場時,在禮堂後臺聽到主持人修改流程。
他們說,高三十一班的許井藤也會來發言,臨時安排的。
主持人緊急修改了串場詞,又平衡了一些學生發言的時間,為許井藤争取到五分鐘。
“說來也怪,許井藤又不是高三部的年級第一,主任怎麽那麽重視?”萬事大吉後,其中一個小主持把臺本折出弧度扇風驅熱。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許井藤的成績不是第一也在前十,關鍵他是貧困學生代表,品學兼優,學校當然要大做文章。只是……他以前從來不接受任何采訪或配合學校做些什麽宣傳,這次肯上臺,的确有些出人意料。”
“這樣啊,我還以為是因為他長得帥……”
兩個小主持偷偷笑起來。
白郁非盯着發言稿發呆。
對啊,許井藤不是最讨厭形式主義,最不喜歡別人把他的身世當作談資嗎?為什麽願意發言?
後臺學生都聚在一起閑聊,沒人注意到許井藤什麽時候已經來了,一時間窸窸窣窣的周圍突然安靜下來,時間仿若靜止。
聽見有人叫她小名,白郁非擡起頭,來人雙目淡然,明亮澄澈,他的聲音遙遠得像從宇宙深處傳來,如今才對上信號。
他說——
“小非,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