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交換
交換
她對殺生丸的了解不算多,細細算來,也僅有白靈山那一次可有可無的照面而已。
但是當下,她又對這個來自西國的大妖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這是個不講理的男人。
在接連躲過了兩支朝着她飛射而來的箭後,桔梗才終于在毫秒之間找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她總歸還是不習慣這個身體的,加之她生前也從未有過類似的體術訓練,死後更是被死魂束縛,因此這樣野性又直白的戰鬥,即便是用上殺生丸的軀體,也難占上風。
而顯然,那個高傲難與的男人定是覺得這一切都是她的詭計,故而箭箭都附着可感知的殺意。
他的攻擊并無規律可循,更乏戰術,偏偏勢頭迅疾而霸道,令周遭的空氣也随之湧動起來,讓她覺得——哪怕他的箭毫無精準可言,也能在這股力道與殺意下,殺人于千裏之外。
而她的呼吸才剛剛平息一秒,遠處又是一番張弓搭箭,仿佛分外看不慣自己身體此時所呈現出的狼狽之态,便要在頃刻之間,将那侵入的魂靈給滅殺掉。
這是第七支箭了。
這一次她躲得遲了些,身體瞬間的僵直總非她所能控制,何況這還不是她的軀體。一瞬之間,冰冷霸道的箭镞如鐵刃般劃過她的右頰,刺痛感不甘落後,亦争先而來,惹得她眉心一蹙。
而預料之中的下一箭,竟似乎也因此動了恻隐之心,遲遲沒有接上。
她伸手輕抹一把右頰,留下一手鮮血。
“看來,我高估了你。”
桔梗再次站直了身體,順着風看向出聲人的方向。弓弦之上的箭镞依舊率先紮入她眼,可後邊那道冰冷嘲弄的目光,卻顯得更加刺目。
“讓奈落也忌憚三分的巫女桔梗,”這不講理的男人偏偏不依不饒起來,“只有這點能耐?”
她又擦拭了一瞬臉頰上不止的鮮血,冷靜道:“不是所有人都擅長正面對戰,殺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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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自己的名字,對方臉色更沉:“所以,這就是你奪我身體的理由?”
奪?這個字眼用得微妙,令她不禁失笑。
誠然,在這種境遇之下,他有這種質疑并不奇怪,從結果導向而言,的确是他的損失更大——
畢竟她的軀體已是一具陶土,不知是人是鬼。要用已死之人的魂靈茍且偷生這種事,正常人都不幹,何況是高傲的殺生丸。
所以,她這個顯而易見的“得利者”,自然也就難逃嫌疑了。
可她現下,也只能在與他頗有距離的地方搖了搖頭,既不知他是否看見,也不知他是否信服,再平淡地添上一句:“不,事實是,我對此并不知情。”
回答她的,是第八支直擊腦顱的殺意之箭,代表着他的态度。
桔梗不算吃力地躲過了這個強硬的回答,可瞄了一眼剛剛被這箭所裁下的幾寸銀白發絲,也再一次在心中應證了自己起初對這個男人的看法。
——不講理,而且,難以交流。
她心中無以奈何,糟糕的是,她也不擅長向一個固執的妖怪費勁口舌地去解釋。
就按照最簡單的方式解決吧,只能這樣了。那具陶土之軀的弱點,她比誰都要清楚。
于是,在湖水與森林之間,在微風與殺意之間,在巫女與妖怪之間,她再一次慢慢地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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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阿玲啊,你剛剛有沒有聽到裏面有什麽動靜?”
聞聲,黃衣的幼女與身後所倚的雙頭坐騎一齊轉過頭來,六束茫然的目光同時紮在邪見的身上,頓時令他有種曲高和寡的孤寂感。
“哞~”
“動靜……啊,我聽見裏面有好多鳥叫欸,邪見爺爺。”
“不是……不是鳥叫啦!是打鬥的聲音,你們沒有聽見嗎?”
玲和阿哞沒有猶豫地搖頭:“沒有呀,裏面怎麽會有打鬥聲呢?”
“對啊,裏面怎麽會有打鬥聲呢?”
這卻是把邪見給問住了。
根據殺生丸少爺今天不尋常的反應,加上他們今天才改變的這不尋常的路線,加上讓他們等待的不尋常的時間,還有這沒有确定但是不尋常的打鬥聲……
“等等……難道是!”邪見一個激靈,大呼出聲。
“邪見爺爺,你別大呼小叫啦,等會兒殺生丸少爺聽見又要不高興了。”
玲顯然被吓了一跳,随即在一旁小聲地勸說。
可邪見當然是聽不進去的——在他的心中,殺生丸少爺此時分明是被襲擊了,他又怎麽能在這裏無動于衷?!
只見他連忙拾起自己手邊的人頭杖,銅鈴大的眼睛此刻只透露着一股焦急與不安,舉着比他高兩個頭的長杖就要往森林裏面跑去,留下幼女與坐騎對視一眼,盡是茫然。
“阿玲,阿哞,你們在這兒等我一下,記住別亂動啊!”
“邪見爺爺,你去幹什麽呀——”
“我去幫殺生丸少爺,記住了,千萬別亂跑啊——”
他跑得很快,随着身影遠逝,很快的,回聲也被森森林木給吞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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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的高強度戰鬥從來都不是她的強項,盡管她已“霸占”了這具無論體格、資質還是血統都無比優越的軀體,但不擅長的事情,她絕不貿然去嘗試。
她知道自己的弱點,更明白自己的優勢。
殺生丸看着她手中所握的天生牙,眼中漫上一股玩味。
“哦?終于露出本性了?”
也就是在這一刻,靈魂深處對于戰鬥的渴望被連同喚醒,甚至,血液之中也流淌起了想要咬碎眼前獵物的興奮之情。
真是像極了一只不肯還手的小貓,終于在他的玩弄下對他龇牙咧嘴,奮起反擊——有趣之至。
既然如此,就讓他見識一下吧。這個生前守護四魂之玉的巫女,能令小妖聞風喪膽,讓奈落之輩避讓三分,此刻要如何用一把不能殺人的劍,去祓除他這個“最後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