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暴風雨夜② 刺激、新鮮感,以及好奇心……
第59章 暴風雨夜② 刺激、新鮮感,以及好奇心……
很感人, 但虞微年不相信愛情。
愛情就像一壺燒沸的開水,變涼只是時間問題。
柏寅清現在還年輕,又是初戀,難免對當下這段感情有着執念, 又妄想永遠。
可虞微年經歷過多少段感情?他自己都數不清, 如果說愛情是一場游戲,那麽他必然是其中的高級玩家。他能夠熟練應對各種約會畫面, 以及各種突發狀況。
“你想要的愛, 我給不了你。”
虞微年坦白直言,他确實給不了, 因為他根本沒有。他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試圖勸說, “這世上沒有完美的愛情和人, 如果有,那一定是騙子與謊言。”
“……”
這世上沒有完美的愛情, 連愛情的存在都有待考證。柏寅清當然知道這一點,從他那沒有感情卻能夠結合,只為誕下後代的父母, 從他身邊許多人身上,都能夠印證這一點。
良久,柏寅清才說:“以前,我也不相信愛情。”
柏寅清和虞微年在截然不同的環境下誕生, 柏寅清像一顆被人工拔苗助長、每根枝杈都被修剪得完美的參天大樹, 虞微年卻像一陣沒有經過後天雕飾、自由自在的風。
微風徐徐吹拂, 樹木因其強壯巋然不動,原以為能不受影響,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每片樹葉與枝幹都在晃動,已經被這陣風完全吞沒了。
柏寅清試圖通過歸納總結戀愛知識,套用公式,得到一段完美的愛情。他卻忘了,感情無法人為操控。
他既然能違背理智喜歡上虞微年,他也自然不能操控虞微年的情感。
“我知道對你來說,愛情是游戲,是新鮮感與刺激。”柏寅清看向虞微年,“如果你想贏,我可以輸。”
哪怕他擁有和虞微年同樣的勝負欲,與刻在本能中的獨占欲與控制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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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微年眼神愈發複雜,他發現他也愈發看不懂柏寅清了。柏寅清将他囚禁在此地,算得上扳回一城,“贏”了一回。
費盡周折占據上風的柏寅清卻說,他想贏的話,柏寅清也可以輸。
從追求柏寅清開始,虞微年便不斷感覺到挑戰、刺激、新鮮感,他喜歡狩獵的過程,也喜歡一步步攻略獵物,看獵物掙紮無果落入網中。在一起之後,激情減退,他對柏寅清的确沒有那麽上心,他追求的新鮮感與刺激随着時間淡化。
可現在,他居然被喚醒了熟悉的感覺。
刺激、新鮮感,以及好奇心。
真神奇,他居然會對同一個人,甚至是已經膩歪了的人,再次湧現這種感覺。
虞微年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為什麽?柏寅清為什麽能做到這一步?因為愛嗎?可這是他最不相信的東西。
思緒紛擾糾纏,像理不清的線頭。可惜當下不适合思考,更不适合談情說愛,窗外雨勢猛烈,天空翻滾着濃煙般的黑雲,各種物品在空中翻飛亂舞,仿佛世界末日來臨那般可怖。
虞微年神色自若地轉移話題:“我們沒回去,就不能給小貓做貓飯了。他會不會不夠吃?”
“不會,有自動喂食器和喂水器,保險起見,我也單獨放了水碗和貓碗。”柏寅清說,“而且,這雨也下了那麽久。”
虞微年随口敷衍道:“是啊。”
他驀地想起柏寅清曾承諾過,也會和他一起好好愛小貓。在養小貓這件事上,柏寅清的确盡職盡責,挑不出錯。
雖然久久是他養的貓,可實在慚愧,接回來之後,他居然沒有喂過一次貓飯、鏟過一次貓砂……
柏寅清包攬一切活兒,虞微年只需要抽出時間陪久久玩。
“用不了多久,我們應該就能得到救援。”
這種旅游業發達的海島有着豐富的應對突發狀況經驗,更別提柏寅清是這裏的貴客,就沖柏寅清花的那些錢,他們也不可能怠慢柏寅清。天氣如此惡劣,若是他們聯系不上柏寅清,必将做出相應措施。
小木屋裏沒有多少娛樂設備,唯獨勝在結實牢固。幸運的是,燈還能開着,可作為習慣現代社會的人來說,待不了多久,便會覺得無聊。
若是之前,虞微年還能和柏寅清做點別的找樂子,現在?算了吧。
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往床上一坐,熟練又自然地躺在裏面那個位置。
“我困了,要補個覺。”
虞微年試了試床墊,還算舒适,勉強過關。
他慢慢躺下,看向柏寅清,“你呢?”
柏寅清似乎就等這句話,站在床沿的他,聞聲立刻進入被窩,但仍注意着虞微年的臉色,始終保持一段距離。
他一點點挪近,直至虞微年皺眉,他才停下,不敢再靠近。
二人之間能夠再躺下一人,按理來說也不遠,柏寅清卻覺得難以忍受。
從前他們都是負距離抱在一起的。
以前怎麽沒發現柏寅清這麽好玩兒?
他神色不變,柏寅清便一步步試探。待他稍微露出許些不滿、生氣的表情,柏寅清立刻不動。
像一只會察言觀色的、特別聽主人話的大型犬。
虞微年覺得好笑的同時,總覺得缺了點什麽,卻一時間沒想起來。待他将被子掀開,一枚熟悉的小方巾,被塞入手心。
他驚詫地看向柏寅清:“你這也随身帶着?”
柏寅清解釋:“你昨晚沒怎麽睡,我怕你今天要補覺,沒有小毛巾睡不着,幹脆一起帶上了。”
沒想到真能派上用場。
虞微年:“……”
這也太貼心……如果非要評級,柏寅清肯定能評個金牌管家稱號。
手心捏着一枚小方巾,虞微年蜷縮在被窩中,聞着熟悉的、來自柏寅清身上的冷冽氣息,聽着外頭的暴風雨聲響。
意識随着困意逐漸渙散……他們也太倒黴了吧?竟正好遇到這樣的鬼天氣。
困在這裏,哪裏都去不了。
半夢半醒間,虞微年又發現了一件事,他現在竟已完全适應了柏寅清的存在,不論是柏寅清的體溫還是氣息。
“年年……”
背後傳來低沉男聲,柏寅清似是忍了很久,才輕聲開口,“可以轉過來嗎?”
“我想看着你的臉。”
聞聲,虞微年冷哼一聲,他原本只是微側躺,如今故意和柏寅清作對似的,變成完全側躺,只給柏寅清看他的後腦勺。
“我不想看到你的臉。”他冷酷拒絕。
柏寅清只能說:“好吧。”
真這麽聽話?
虞微年閉目養神,總覺得柏寅清不會乖乖聽話。但他來不及多想,窗外雨聲混合閃電,本該是十分可怖的場景,卻因身邊熟悉的氣味與溫度,他逐漸浮上困意。
他無意識拿頰肉蹭了蹭小方巾,眉眼再度舒緩。正當他進入夢鄉時,迷糊之間,後背落入一個寬闊炙熱的懷抱。
趁虞微年睡着,柏寅清才偷偷抱了過來。
柏寅清看見虞微年顫了顫睫毛,似是有些不開心,但最終虞微年只是稍稍将小毛巾捏緊了些。沒幾秒,手指舒展開來。
他這才試着将虞微年翻了個面,改為面對面擁抱的姿勢。
至此,柏寅清才獲得莫名的滿足感。他垂眸看着虞微年的睡顏,聽着虞微年的呼吸,感受虞微年的體溫……有關虞微年的任何一切,都能叫他感到心安,以及無比餍足。
這比任何特效藥都要來得管用。
在抱着虞微年的情況,柏寅清逐漸有了睡意。好景不長,他再度被身體不适喚醒,副作用重新湧上,侵占他的四肢百骸,胸口更是心悸般發悶發痛。
最糟糕的是,性/瘾也在這時發作。
各種感官混亂交織,能夠統一用痛覺來形容。柏寅清臉色蒼白,稍稍平複呼吸。
他緊緊摟住虞微年,低頭嗅了嗅虞微年的發絲,又蹭了蹭,像得到短暫安撫那般,紊亂吐息漸漸變得平穩。
柏寅清抱着虞微年,用手梳着虞微年的發絲,捏玩着虞微年的手指、下巴,他聽着窗外雨聲。趁虞微年熟睡,也會悄悄親親虞微年的發頂。
逐漸的,他感到不對。
體溫不對。
和柏寅清相比較,虞微年的體溫會涼一些,所以虞微年總是嫌棄他懷裏很燙,夏天不想被他抱着,因為會出汗。
但現在的虞微年,雪白肌膚自內透出異樣的水紅色,面頰、額頭都浮現燙意,竟連鼻尖都沁出許些熱汗。
柏寅清剛想去取醫藥箱,小木屋唯一的光亮熄滅,應當是因為雨勢太大影響到電路。
小木屋沒電了。
這不是一個好信號。
柏寅清眉眼愈發凝重,他擡手取過床頭櫃上的醫藥箱,拿出電子溫度計,幫虞微年測了測體溫。
果然發燒了。
“年年,年年?”
柏寅清喚了兩聲,虞微年都沒有任何反應,不知道是因為睡得太熟,還是因為發燒意識不清。
他只能點亮小木屋裏的蠟燭,借着昏暗光線,他再次低聲喊,“年年?”
“嗯?”
好半晌,虞微年才迷蒙地睜開眼睛,目光略有渙散,帶着茫然與起床氣,面頰和眼尾都是濕紅的。
被打擾好夢,虞微年來不及發火,便聽柏寅清語氣緊張道:“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不舒服?
虞微年愣了愣,他慢一拍,遲鈍地開口:“我想睡覺……”
濫用藥物帶來的副作用仍在繼續,柏寅清卻不敢松開虞微年。小木屋最多只能充當避難所,如今還停了電……
他邊思索接下來的對策,邊給虞微年喂退燒藥。
沒睡醒加發燒時期的虞微年,透出幾分乖。讓張嘴讓張嘴,讓喝水讓喝水,等把藥吃完,他才不滿地皺眉,有氣無力瞪着柏寅清,似是指責柏寅清給他“亂”吃。
先呵斥言語說出口的卻是:“我有點冷……”
虞微年呼吸有些亂,他半夢半醒地往柏寅清懷裏鑽,又黏糊糊地跟了一句,“抱抱就不冷了。”
無意識表露出來的親昵,讓柏寅清産生病态的餍足感,同時又有無盡的擔憂。
他看了眼外頭天色,依然惡劣,這時候顯然沒辦法将虞微年帶出去。可如果他一個人出去,萬一迷失方向,他更不放心虞微年一個人留在這裏……
柏寅清懊悔不已,應該帶上通訊設備的。
就算沒電、沒有信號,也應該帶上,最起碼不像現在這樣,什麽都做不了。
虞微年小聲嘀咕“冷”,柏寅清将提前準備好的幾件換洗衣物盡數取出,連帶被子一起給虞微年裹上。
最後,他抱住虞微年,哄小孩兒似的說。
“沒事的年年。”他道,“抱抱就不冷了。
被層層包裹的虞微年,恍惚地點了點頭。他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窩在被褥間等父母回來的童年。
再之後,他總覺得這樣意識昏沉的次數有很多,他困了累了就這麽躺着,有時一覺睡醒,經過傭人提醒才知道,原來他生病了。
但虞微年通常都不會管,因為都是小感冒或者小發燒,像他的輕度海鮮過敏一樣,甚至連藥都不需要吃,放着不管,過段時間就會痊愈。
窗外狂風暴雨,一片無盡頭的黑暗與冰冷。
虞微年被滾燙懷抱嚴密包裹,在宛若世界末日的氛圍下,他們從身上汲取體溫,他們彼此相擁相貼,心髒哪怕隔了衣物,也能聽見彼此蓬勃的心聲。
吃了藥,虞微年還是迷迷瞪瞪地犯困,他鼻尖泛紅地靠在柏寅清懷裏。柏寅清摟着他,伸手撥弄他的睫毛。
他們像躲在安全屋裏的幸存者,世界只剩彼此二人。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與怪異的滿足感。
柏寅清伸手撫摸虞微年的面頰、唇角,虞微年有時會側着臉蹭蹭。他很喜歡虞微年展現出來的習慣性依賴,這會給他一種錯覺。
暫時獨占虞微年的錯覺。
好像只要這樣抱着虞微年,虞微年就會徹底屬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