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慢性依賴 慢性死亡
第55章 慢性依賴 慢性死亡
戴口罩與帽子只是第一步, 當盛明聿與陸醫生進入別墅內時,又有一群訓練有素的保镖上前搜身。陸醫生見怪不怪,反倒是盛明聿有些訝然。
這麽嚴……
不過也能理解,像這些有錢人, 的确比較謹慎。
盛明聿身上只有一只萬寶路鋼筆, 保镖用多個儀器掃描過後,确定這只鋼筆沒有竊聽或偷拍等功能。
保險起見, 他們多問了一嘴。盛明聿平靜地回複:“這是我父母送我的畢業禮, 有什麽問題嗎?”
保镖搖搖頭,旋即看向站在窗邊的柏寅清, 又朝柏寅清恭敬地比了一個手勢,代表放行。
不遠處的柏寅清仔細觀察盛明聿,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在戴上口罩與帽子、遮擋面部情況下,盛明聿身上那股冷淡勁兒愈發明顯, 又帶着恰到好處的彬彬有禮。
像段佑和司知庭的結合體。
虞微年之前也在美國念書,盛明聿又在美國讀的博士……
難道盛明聿也是虞微年某個前任?
柏寅清看了眼手機,時間差不多了, 虞微年應該睡飽了。
他先行推開卧室房門,時間卡得很好,虞微年正好悠悠然轉醒,看表情還是很困的樣子。
虞微年側躺着蜷縮在被褥間, 雪白被單襯得他面頰紅潤, 手心無意識捏着一方小毛巾, 在下巴印出許些不規則的淺印。
他起床氣重,睡醒後通常會賴一會兒床。有時候一動不動,有時候則在被褥間拿臉蹭小毛巾……
柏寅清将虞微年連人帶被子撈坐在腿上, 他側首親了親虞微年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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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起床了。”他的聲音放得很輕,但還是能夠叫門外人聽清。
門是虛掩着的,陸醫生與盛明聿在門口靜靜等待。聽到這柔情到仿佛要化出水的呢喃,他們皆目露錯愕。
很難相信這是從那位面容冷淡、氣場強大到不近人情的柏寅清口中發出的聲音。
虞微年懶洋洋地靠在柏寅清懷裏,還沒睡醒,人也是迷糊的,下意識跟了一句:“怎麽了?”
“醫生來了,給你檢查一下身體。”柏寅清試着抽走虞微年手心中的小毛巾,一下沒抽走,第二次才成功。
虞微年怔怔地盯着手指,好半晌才清醒片刻。他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又問:“醫生人呢?”
得到虞微年允許,柏寅清這才讓陸醫生二人進來。
盛明聿戴着口罩與帽子,不透氣的情況下十分悶熱。
他跟随陸醫生進入卧室,将帽檐壓得較低,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口罩下冷淡面龐倏地愣住。
許是他的注視太過直白,虞微年也偏首看了過來。随着轉身的舉動,寬松領口大大敞開,露出半個布滿吻痕的肩頭……
痕跡只在眼前一閃而過,柏寅清冷沉着臉,迅速将衣服拉好,又用被子将虞微年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小半張臉。
對柏寅清這種極具占有欲的行為,虞微年反倒是習慣了。他語氣散漫道:“你別抱這麽緊,我都要喘不過氣了。”
柏寅清手指一頓,雖不情願,可還是将手臂松開許些。
“等會要抽血。”他說,“不會抽很多的。”
像哄小孩兒一樣,“很快的,就抽一點。”
虞微年覺得好笑,他每年都會照常做全套體檢,抽血于他而言并不是什麽大事,他也不暈血。
柏寅清這小心翼翼的态度,仿佛他是某種易碎的、需要好好呵護的瓷器。
虞微年玩心又起,配合地擺出一副害怕委屈的表情:“那你要一直陪着我,你不能走。”
柏寅清握着虞微年的手:“我不會走的。”
在一旁目睹全程的盛明聿心想,聲音真好聽。
他在國外待了那麽多年,見過俊男靓女不在少數,可從未見過比眼前人還要出色的人……
盛明聿又忍不住想,他們是什麽關系?
他知曉他不該八卦雇主,無奈對方實在出色且吸引眼球,令他忍不住多想。方才只是驚鴻一瞥,他便感覺呼吸暫停,也終于明白,為何這位氣質冷淡的雇主在對方面前會有如此大的反差。
“先生,您放心,我的手法很好……”
陸醫生熟練地進行抽血等操作,坐在柏寅清腿上的虞微年,百無聊賴地晃着腿。
自被褥下方伸出的足部雪白,腳踝纏着兩圈寶石鏈,随着足尖蕩動,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在陸醫生身邊幫忙遞工具、記錄的人是盛明聿,虞微年似乎才注意到房間裏還有別人。他下意識看向盛明聿,卻被一只大掌捂住眼睛。
柏寅清在他耳畔說:“別怕。”
虞微年:“……”
他沒來得及看清另一個醫生的全貌,只看到帽子與口罩。不過氣質和身高倒是出衆,如果外貌過關,此人一定很符合他的口味。
只可惜有柏寅清在他身邊,就算眼前這盤菜再誘人,他也沒有品嘗的機會。當下對方竟連口罩與帽子都戴上了,他不用猜都知道,這必然是柏寅清的手筆。
需要防這麽嚴嗎?就算真讓他看見對方的臉,他又能怎麽樣?
還能當着柏寅清的面偷情不成?
陸醫生的手法很娴熟,虞微年只覺像被蚊子叮咬了片刻,之後的痛感也不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一直捂着眼睛的緣故。
“已經好了。”
盛明聿接過陸醫生手中的物品,取出一只鋼筆,在标簽上勾勾寫寫,随後貼了上去。
捂在眼睛上的大掌松開,虞微年近乎肆無忌憚地打量這個戴口罩的年輕人。随後,他慢條斯理地抽了張紙巾。
“醫生?”他笑得十分友好,“要擦下汗嗎?你看起來很熱。”
箍在腰身的大掌驀地一緊。
虞微年像感知不到柏寅清忽然變冷的視線,以及充斥濃重占有欲的力道,神色如常地将紙巾遞了過去。
盛明聿暫時将萬寶路鋼筆放在床頭櫃上,旋即接過:“謝謝。”
虞微年彎了彎眉眼:“不客氣。”
陸醫生脊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位虞先生當着柏寅清的面,對別人笑,柏寅清那副難看扭曲卻不得不忍受、裝作不知情的表情,怎麽看怎麽怪異……
陸醫生和盛明聿整理好物品,正準備離開時,陸醫生的手機傳來一條信息。
柏寅清的報告單出了。
陸醫生原本想等會再說,可随意掃了一眼檢測報告單,他眉宇緊皺,帶着幾分急迫。
“柏先生,您的體檢報告……”他看向柏寅清,見虞微年一同看來,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壓低嗓音道,“方便單獨聊一下嗎?”
虞微年:“出什麽事了嗎?”
“不是什麽大事。”柏寅清仿佛絲毫不意外,他平靜地撫着虞微年的發絲,“我出去一下,好不好?”
虞微年不疑有他,表現出一副極黏人的姿态:“那你要快點回來。”
盛明聿再次忍不住看向虞微年。
完美到無可挑剔的虞微年,如今對另一個人露出充滿眷戀、依賴的情緒,仿佛離了對方不行。深情款款的眼神,任誰看了都不忍懷疑他的真心。
哪怕知道他們部分戀愛內情的陸醫生,此刻也忍不住道:“二位感情真好。”
“……”柏寅清似乎沉默了片刻,才“嗯”了一聲。
虞微年:“那當然了,我最愛我老公了。”
他抱着柏寅清的脖子,“你也最愛我,是不是?”
“是。”
毫不介意在外人面前表露愛意的行為,讓盛明聿頭一回産生豔羨的情緒。
擁有這樣一個完美的伴侶,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盛明聿忍不住将目光放在虞微年的臉上,而這位眼裏仿佛只有戀人的、黏人到不行的俊美男人,坐在戀人懷裏時,忽的側過首。
在戀人看不見的角度,虞微年對盛明聿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唇角挑出一個暧昧的笑。
心髒宛若失衡,盛明聿尚未反應過來,一股熱意便開始橫沖直撞。沒等他問個究竟,就被陸醫生帶出了房間。
另一個男主人仿佛對此毫不知情。柏寅清凝視虞微年抽血的位置,只有一個很小的針孔,可虞微年太白了,周圍一塊肌膚皆泛起了紅。
“疼不疼?”
“不疼。”
怎麽可能不疼?針頭那麽粗,虞微年的血管又很細。
柏寅清低頭吻了吻傷口邊緣,很輕,只用薄唇緩慢蹭了蹭。
“寶寶。”
“嗯?”
“等我回來。”
柏寅清離開房間後,虞微年又躺了回去,像要繼續補覺。他悠閑地望着落在床頭櫃上的萬寶路鋼筆,上頭還有刻字,顯然意義非凡。
他不相信這位年輕的醫生不會回來取。
在客廳等待陸醫生的盛明聿,則陷在另一種焦灼之中。
虞先生真好看。
可為什麽要突然看他?又為什麽對他眨眼間?是有什麽事嗎?還是單純友好地眨個眼睛?
盛明聿自信不是普信男,不會憑空想象對方對自己有意思,亦或是對自己放電。但那個眼神太過有誤導性,包着水的眼尾輕輕上挑,如挾着軟羽,注視的同時,又輕輕用羽尖蹭着心口,叫他忍不住胡思亂想。
盛明聿坐在客廳,腦海不斷回放方才那一幕。終于,他忍不住警告自己,夠了。
別再想一些有的沒的。
他們來這裏是度蜜月的,據這位柏先生所言,接下來柏先生似乎還準備求婚……
他們感情很好,他在這裏幻想什麽?想當破壞別人感情的、道德敗壞的小三嗎?
盛明聿剛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他習慣性摸了摸口袋,卻發現裏面的鋼筆不翼而飛。
這是他父母贈他的畢業禮,于他而言意義非凡。剛剛明明還在手上的……
是忘在房間裏了嗎?
盛明聿思索片刻,還是決定上樓,來到卧室門口,敲了敲門後,冷淡聲線被壓得端莊而又有禮貌。
“你好,我的鋼筆似乎忘在房間裏了。”他輕聲問,“請問我現在方便進來嗎?”
……
“最近睡眠情況怎麽樣?”
“很好。”
“是因為有虞先生在身邊,所以休息得很好嗎?”
“嗯。”
窗外天色漸沉,海面是一片沒有盡頭的暗灰色。柏寅清坐在窗邊,冷淡面容被映得異常深邃。
他垂眸望着一枚小方巾,他竟無意識将虞微年的小毛巾帶出來了。上面還有虞微年的味道,他幹脆一直握在手心中,想象虞微年此刻也在他身邊。
“藥物呢?現在還剩多少。”
“……”
柏寅清沒有直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他誤會我了,他以為這個藥是……有其它功能。所以他幫我把藥丢了。”
“所以丢掉之前,藥物還剩多少?”
幾乎已經被吃空。
柏寅清不記得了,他每次吃藥都會吃很多,完全将醫囑抛之腦後,更不在意濫用藥物帶來的後果。
陸醫生幫柏寅清回答:“你的藥又吃完了,是不是?”
柏寅清沒有言語。
柏寅清為他們實驗室投了不少資金與儀器,是他們團隊的最大老板。面對上司、領導,陸醫生本不該如此。
可陸醫生根本控制不住語氣上揚:“你一直在頻繁拿藥,這本來是不允許的……可你情況特殊,上次你說你要和愛人度假,所以先提前拿一個月的量有備無患。現在才過去多久,你又吃完了?你知不知道濫用藥物會有什麽後果?這還是藥效加倍的劑量……”
性/愛成瘾症一直是醫學界的空白領域,國內外都沒有針對該病症進行治療的方案或藥物。
柏寅清願意投資金投儀器,本是一件好事,前不久,團隊研發出新品藥物,藥效更好,但劑量很重,必須要針對療程以及醫囑服用,否則會産生副作用。
“過量攝入藥物會增加不良反應的風險,同樣會造成身體器官功能異常,甚至影響到心髒……不僅如此,你還可能會出現眩暈、幻覺、精神錯亂等症狀。長期過量服用藥物,會讓你對藥物産生耐藥性,或是依賴性。”
“你的檢查報告不容樂觀,報告顯示,你的肝功能和腎功能都出現了明顯異常。再這樣下去,會危及你的生命安全!”
“濫用藥物是一種慢性死亡,你完全在拿你的生命開玩笑!”
陸醫生語氣愈發沉重,雖然他與柏寅清是醫患關系,雇傭與被雇傭的交易關系,但他也希望柏寅清能夠痊愈,而不是一直受病痛折磨。他一直知曉,柏寅清平日裏表現出雲淡風輕,實際上柏寅清每時每刻都在被性/瘾影響。
失眠、頭痛、焦慮……等等。
陸醫生苦口婆心勸阻的同時,又十分不解。毫無疑問,柏寅清是個很聰明的人,可這麽聰明的人,卻一直在明知故犯地犯蠢。
明知道這麽做不可以,是不對的,他依然要這麽做。
窗外漸漸下起了小雨,玻璃窗蒙上一層霧,将窗外景色映得影影綽綽,再也看不清。
半晌,書房才響起一道冷淡的男聲。
“陸醫生,你平時熬夜嗎?”
“我們這行怎麽可能不熬夜……”
陸醫生下意識做出回答,熬夜是他們行業的常态。又或許是,當今社會,沒有一個行業能逃得了熬夜。
柏寅清又問:“熬夜做什麽?學習?工作?還是單純娛樂?”
陸醫生不明所以:“都有吧。有時候累了就會刷刷短視頻,放松一下……不知不覺,就看到很晚。”
“熬夜也對身體健康有害。”
陸醫生愣了愣。
“現在很少有人不會熬夜,是嗎?不管是學生還是上班族,每個人都被白日生活壓得喘不過氣,所以在夜晚娛樂,好像只有夜晚的生活才完全屬于自己,是能夠被掌控的。但熬夜會導致生理性損傷,可不熬夜也會患上其它疾病……”
柏寅清語氣平靜,像在闡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不帶絲毫個人情感,“濫用藥物是慢性死亡,熬夜也是慢性死亡……”
“活着不也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