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二
五十二
夜幕降臨,但七絕城乃是一座不夜城,白天是普通人的生活,夜晚卻是妖修們的狂歡,成子川一行人達到了目的不便久留,回客棧的路上遇到提着燈籠的少女獨自一人,好心相送,沒想到竟然是從露。
從露手裏還捧着兩束花,看見慕容肖肖眼前一亮,止不住地誇贊道:“這位姐姐,你長得真好看!我從來沒有見過想你這樣好看的人!”
慕容肖肖很是高冷:“多謝。”
成子川:“天黑了,你怎麽一個人待在這裏?”
“今天的生意不好,我擺攤許久,也沒多少人買花,我想着多賣一點,攢錢給公子換更好的藥,就多待了一會,沒留意時間,回過神的時候已經這麽晚了……”
成子川皺眉:“你一個人回家不太安全,我們送你回去吧。”
白鳳遙擠過來:“子川,她口中的公子就是給你指點迷津的祁洋兄?”
“正是。”
“早說,從露姑娘,你家公子這次為我們指明前路,我們焉有不回報之理?在下不才,未拜入燕雲門前乃是百花門弟子,醫術雖然不能和我姐姐相比,但我能試着為你家公子看看,說不準能找到法子治好他!”
“真的?”從露又驚又喜,眼睛就像藏了星星一樣,“那從露在此就先謝過白公子了!”
“好說,好說。”
從露住在城中偏僻的地方,四處清淨,周圍都是老舊的屋子,住着普通的人,他們相互依靠圍起來建土房,家家門口挂着一盞用來引路的燈籠,遠遠看去,就像是凡間的小村莊。
“城裏有很多有修為的人,我們和他們不一樣,是凡人,沒有自保的能力,夜晚的時候都要避讓那些人,以免他們打起架來傷着。城裏大多數人其實都不太瞧得起我們,所以我們就在這裏建了個小村莊,互相照應。七嬸,又去捉大黑啦?”
一個村婦笑着應從露:“是啊,那狗就是精明,我不過說了它幾句,它就叼了根雞腿跑了,現在不知道跑去了哪裏,要是晚上找不到回來的路,在外面凍着了我家老頭子又要傷心了。”
村婦雖然這樣說,但卻沒有怪罪之意,看見從露領了三個衣着不凡的人回來,還想請他們去家裏喝茶,被從露推脫之後只好作罷。
“大黑是七伯小時候撿回來的小狗,聽說是靈獸難産生下來的弱胎,拍賣行的人看它活不成了就丢了,被七伯撿了回來,沒想到養活了,七伯和七嬸沒有孩子,都把大黑當成親生小孩呢~”
從露和他們說了很多,一路上遇到什麽人都能說上幾句話,那些人都笑吟吟地誇贊從露,成子川見從露和他們相處甚好,無聲地笑了:“從露姑娘當真心善,他們的事情你都記得一分不差,哪家有難處,哪家需要幫助,你也記在心裏。”
從露笑道:“大家都是鄰居,當然要互相照顧啦~平日裏我出去賣花的時候,都是他們照顧我娘和公子的,這等恩情,從露不會忘記的。”
白鳳遙點頭:“當真是個心地善良、惹人喜愛的小姑娘。”
“我們到了!”
從露的家在村裏角落的地方,只在房前圍出了一個小院子,比其他人的房子看起來破爛不少,不過從露說村裏的叔叔伯伯已經幫忙建了新房子,但從露的母親不舍得搬,這才一直住在這裏。
“娘!我回來了,好香啊,是煮了紅豆粥嗎?”
從母笑吟吟地從院子的小廚房起身:“這孩子,鼻子還是這麽靈。”看見後面的成子川三人,微愣:“這是有客人來了?”
“娘,他們說公子幫了他們一個大忙,說要來給公子診脈治病呢!”
“真的?哎喲老天爺,您總算開眼了!三位貴客,快快請進,哎呀瞧我,我這只有熬好的紅豆粥,這樣,我現在去找鄰居們借幾個雞蛋,給你們做點吃的!”
“不用不用,夫人,我們早已辟谷,不吃也沒事。”
從母一愣,哈哈笑道:“我這半輩子,都沒被叫過夫人,哈哈哈,三位貴客,你們也別嫌棄,快快請坐,露兒,快去沏茶!”
“好!”
祁洋聽到動靜,從屋裏轉着轱辘出來,看見成子川,微微一愣,随即明白過來,含笑道:“看來子川兄,已經得償所願了。”
熬好的紅豆粥香甜可口,祁洋身子不好,慢慢吃完了小半碗就再也沒有胃口吃了,見他捂着肚子不适的樣子,從母和從露不敢再讓他吃下去,悄悄離開熬藥去了,院子只剩下祁洋和成子川他們四人,成子川将亂鬥場的事情告訴祁洋。
“妖君說不想招惹捉走師兄和瀾夢的人,祁洋兄,你可知道那人是誰?”
祁洋搖頭:“抱歉,我不太清楚。不過你們說的那個白小生,我倒是有些印象。”
慕容肖肖眼前一亮:“他如何?”
“白小生是妖君的客人,之前一直都是待在幽都的,不過偶爾也會來七絕城裏待上幾天,三個月前他就來了,沒想到這次待了這麽長時間,确實有些反常。”
成子川低咳,不好意思說他是在躲慕容肖肖。
慕容肖肖:“但我看妖君對他的态度,可不像是在對待貴客。”
“呵,姑娘說的是這個啊,其實其中緣由也不複雜,白小生雖是司陰的客人,但也是借了他師父的光。至于他的師父,我也不太清楚,從未見過其人,對他和司陰的淵源,也不甚了解,抱歉,不能替你們解惑了。”
“不會不會,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多忙了。”
“好了,客套了這麽多,該讓我把脈了吧?”白鳳遙早就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我見你氣色雖然不錯,但身體卻虛得很,表象和裏象不一的,着實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祁洋虛弱道:“咳咳,我這副身體藥石無醫,診與不診都是一樣的。”
“奇了怪了,世人都有求生的欲望,蝼蟻尚且偷生,你這年紀輕輕的,怎麽就一副大限将至的樣子?好了,我只是給你把把脈,再說,你幫了我們,我這也算是回報于你。”
“那麻煩白兄了。”
白鳳遙兩指搭在祁洋手腕上,微微皺眉。
成子川:“如何?”
“我這才搭上去沒多久呢,哪有這麽快?再說我許久不治病,都有些生疏了……去去去,別妨礙我。”白鳳遙又對祁洋說:“換一只手,讓我看看。”
過了半盞茶時間,白鳳遙這才放下手,嘆息道:“我總算知道我姐給碎瓊姑娘診脈時的心情了。”
“什麽?”
白鳳遙看向祁洋,笑不達眼底,說:“有時候醫術太好也是一件壞事,這診一診吧,從各種疑難雜症裏就能拼湊出患者艱難坎坷的一生,唉,怪我,醫術太好了。”
“白兄能為我診脈已是恩情,祁洋不敢奢求太多。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了。”祁洋依舊笑着,只是看着讓人平白生出一絲苦澀。
成子川問白鳳遙:“你不是曾經是百花門親傳弟子嗎?這世上還有你束手無策的病?”
白鳳遙不高興了:“誰說我束手無策了?來,這枚丹藥給你,服下後好好養着,活到五六十歲沒問題。別說你不收,我這枚丹藥可頂你吃十年的這些苦藥,而且你幫子川找到慕雨的消息,這已經是很大的恩情了。慕雨你知道是誰嗎,劍宗宗主青玉仙君的親傳弟子,未來說不定會繼承師父之位,四舍五入一下,你救了未來的劍宗宗主!這麽大的恩情,我這小小的丹藥還完全不夠看呢!還是說,你瞧不上我這丹藥?”
金色的丹藥一看就是上品,祁洋連忙搖頭:“不敢。”
成子川被白鳳遙的一番話說得心慌,“你說得對,找到師兄消息的這個恩情怎麽由你來報?祁洋兄,我不敢逞能,但若說要治好你的腿,我還是敢打包票的,劍宗不乏能人,我去求一求各位長老,說不準……哎呀!”
成子川看向敲他腦袋的白鳳遙,委屈道:“你打我幹什麽呀……”
“你知道他身體怎麽樣了嗎,還敢打包票!你們劍宗珍寶衆多,治好他的靈丹妙藥當然一抓一大把,但他身體虛不受補,你總不想他吃了你的丹藥即刻爆體而亡吧?我這丹藥藥性溫和,是最适合他的,你就不要添亂了。”
成子川捂着頭不敢再說話。
祁洋再三推脫,只好收下,“那就多謝三位了……”
從母正在炸蔥油餅,香味四溢,成子川被吸引過去,從露則是拉着慕容肖肖去了花圃,想給她編一個花環,只剩下白鳳遙盯着祁洋喝藥。
剛熬好的藥微燙,祁洋面不改色地慢慢喝着,白鳳遙忽笑:“這藥除了讓你舌頭發苦,并無療效,為何不跟她們說?”
祁洋垂下眼簾:“我喝藥,她們才會放心。”
祁洋指的是從母和從露,兩人為了生計,一個賣花,一個做針線活,從母連眼睛都熬壞了,就是為了給祁洋掙點藥錢。祁洋一開始是不願意讓她們白白花錢的,但兩人看見祁洋不願喝藥,就會變得又着急又心疼,怪自己沒能給他更好的藥,反而更加賣力掙錢。
她們似乎不明白祁洋的身體已經藥石無醫,在她們眼裏,祁洋喝了藥身體就會好,所以祁洋願意喝,她們就有盼頭。
“我怎麽能讓她們知道自己的心血白費呢?”
白鳳遙搖頭:“靈基被毀,修為盡散,腿骨消融,毒至心肺,這都能活着,已經是奇跡,就更別提你身體裏的七枚魂釘。這是将你的魂魄死死困在這副殘缺的身體裏,連你死了都要成為活死人受苦受難,啧啧啧,對你做這些事的人,到底是有多恨你。”
祁洋垂頭,夜色朦胧,模糊了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