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
三十六
無名之劍閃着寒光,插在兕牛的要害之處,只不過這把劍經過特殊的處理,并不能給兕牛造成致命的傷害,且讓靈獸陷入沉睡的術法俨然在兕牛身上起不了作用。
碎瓊冷哼一聲,拔出劍,退至一處庇佑的山洞口處:“莽天兕牛,不過爾爾,看來我與百裏長青,應該旗鼓相當?”
失了一角的兕牛陷入癫狂,不斷地四處沖撞,所幸剛才被碎瓊削弱了一番,實力減弱,維持不了巨型,變回了尋常大小,不過這樣大小的兕牛反而更加敏捷,它喘着粗氣,硬生生把綠眸逼得通紅,朝碎瓊沖來。
“別着急啊。”碎瓊捂着心口,嘴角流下鮮血,五髒六腑移位,火辣辣地疼。
果然,以這具身體動用靈力打架,還是太勉強了嗎?
她眺望遠方,看見往這裏沖來的兩道流光,彎了彎嘴角,她拿出剛才用靈力徒手斷開的牛角,以尖端對準自己,她看向兕牛,說:“都叫你別着急了,我這就讓你出出氣。”
說罷,她狠心将牛角紮入心口。
兕牛的角尖鋒利如刀刃,輕易就穿入碎瓊的身體,鮮血直流,碎瓊只覺得兩眼發黑,體力不支地跌坐在地上,餘光看見快要沖過來的兕牛,內心祈禱百裏長青快點到來殺了這兕牛。
一道劍氣橫生,生生斷了兕牛的路。
“碎瓊,你非要對自己這樣狠嗎?”
碎瓊愣住,看到臉色蒼白的逢湛緩緩朝自己走來,他自己的步伐也不太穩當,應該是在和禍蛇相鬥之時受了傷,可是碎瓊分明記得禍蛇應該怕他才對,逢湛實力強悍,又怎麽會被禍蛇鑽了漏洞呢?
逢湛單膝跪下扶住碎瓊,明明他看起來也傷得不輕,卻偏要耗費靈力為碎瓊止血,碎瓊緩了口氣,說:“不要再給我止血了,你先給自己療傷。”
逢湛并不說話,嘴角滲出一點黑血,異樣的味道令碎瓊起了警覺,那是禍蛇詛咒的味道。
“我下手偏了幾分,沒有紮到心脈,你快,唔……”
兕牛又沖了過來,逢湛無法分力,只好先暫停止血去回擊,碎瓊原本靠着逢湛的靈力保持清醒,驟然中斷,在鮮血流失和內髒劇痛的雙重折磨下失去了意識,逢湛的餘光看見朝這邊過來的流光,垂頭繼續給碎瓊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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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留給他的時間不多,只過了幾個瞬息,百裏長青的聲音就響起:“放開她。”
逢湛擡眸,對上百裏長青的視線。
他的半扇臉隐在黑暗當中,唯有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百裏長青見他是在給碎瓊止血,臉色緩和了許多:“多謝道友相救,只是我從未見過你,這裏是濮靈境內,你為何在此,你是何人?”
逢湛卻垂眸不語,他摟着碎瓊,似乎執着于百裏長青的那一句放開她,緊接着抱得更緊,遲遲不願放開。
百裏長青眯起眼睛,眼裏流過危險之意:“你……”
這時葉飛玉的傳言傳來:“長青,我已将這瘋了的兕牛斬殺,但我找不到小師弟!”
百裏長青分了神,回頭再看之時,面前只有傷口止好了血的碎瓊躺在地上,至于剛才的男人卻是不見了蹤跡。
百裏長青顧不得追上去,他連忙查看碎瓊的傷勢,只見碎瓊的臉色慘白,冷汗涔涔,胸口被牛角紮入,雖然止了血,但必須盡快将牛角取出!
葉飛玉這時也過來了,看見這副慘狀,咂舌道:“她這是正面與兕牛對上了?傷得如此嚴重,竟然還活着,看來也是個命大之人。長青你快将她帶去療傷,剩下的事交給我。”
百裏長青匆忙應了一聲,抱起碎瓊離開,葉飛玉本想再去找一找逢湛的,沒想到看見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他拿起來颠了颠,臉上已有了然之色,他嘆息般的喃喃道:“長青啊長青……”
葉飛玉又花了點心思找了找,終于在瀑布底下找到了盤腿打坐的小逢湛。
“好呀小師弟,我還以為兕牛鬧出那麽大動靜也有你的一份,沒想到你竟是在此處打坐!”葉飛玉有心逗趣,可說了兩句卻見逢湛并不回答,他擡頭摸逢湛的額頭,發現滾燙異常,沒過一會,又變得冰冷無比。
葉飛玉大驚失色,“小師弟,你怎麽了?是不是被兕牛所傷?”
逢湛緊閉雙眼,臉色極慘。
“小師弟別怕,我這就用淬火術幫你!”葉飛玉将逢湛抱離東螢山,心裏暗恨這兕牛還是死得太痛快了些。
葉飛玉趕回城主府,直沖靈泉,以淬火術替逢湛療傷,只不過他是幻境之人,所謂療傷也并不能真的将禍蛇種在本體上的詛咒去除,甚至療傷的效果都聊勝于無,只不過能給個傷好的假象。
逢湛咬牙,暗自運功,三日之後,總算将禍蛇的詛咒強行壓下,這才裝作傷好一般問葉飛玉:“情形如何?”
“兕牛癫狂,傷了許多弟子,眼下百裏長老們正忙着呢。”
“那白月呢?”
“白月?”葉飛玉有些驚訝,如實說:“她被兕牛的角紮穿了身體,取下角後心口一個大窟窿,被送回梧桐苑救治,但是花妖脆弱,受此重傷,怕是要活不成了。”
逢湛手下一緊,又聽葉飛玉說:“不過我聽說妖域的花妖宿居之地有一半月花,半月花半月生,半月死,十年開一次花,一次只開一個月,可令花妖起死回生。只不過此花花期只有一個月,若是現在能去妖域采的此花……只希望半月花現在還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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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苑內一片混亂,皆因剛用靈丹止血的碎瓊又突然咳血,一咳血又牽動心口的傷,還沒完全止好血的傷口又裂開,鮮血直流。
眼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百裏長青在焦急和擔憂當中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百裏含玉在一邊哭訴:“對不起兄長,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方才還好好的……兄長,你要做什麽?你想去哪?!”
百裏長青說:“我聽聞妖域的半月花能讓花妖起死回生,我這就去找。”
“找?!”百裏含玉幾乎尖叫出聲,“兄長你這心思怎麽還沒歇下?!且不說半月花在妖域,就說百裏族人終身不能踏出濮靈,兄長你難道忘了自己的使命嗎?!那只不過是一只花妖而已!”
百裏長青聽了臉上有震驚也有愠色,他閉眼深吸一口氣:“含玉,她不只是一只花妖,白月于我,如同親徒,是除你以外與我第二親近之人,再說,我意已決。”
百裏含玉哭了出來,她連忙扯身後的百裏清:“裴之,你快想想辦法吧!兄長執意要去妖域,路上危險重重,要是出了什麽事情,那可怎麽辦啊!”
百裏清此時也是一頭兩個大,也不知道這兩祖宗是不是約好的,射獵之前說得好好的,沒想到兩個都是豎着進去橫着出來,一個生死難料,一個受傷昏迷,現在百裏長青又一意孤行要去妖域,百裏含玉哭哭啼啼沒法料理族中事務,百裏清又是出府找大夫,又是勸百裏長青,還要一邊安慰百裏含玉,一邊替她處理事務,一個人恨不得掰成四塊用。
百裏含玉的哭聲實在鬧人,百裏清正色道:“好了,莫哭了,哭過了就要想辦法解決,因兕牛受傷的弟子情況還未明,還有些弟子失蹤,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收拾好心情,和長老們一起找下落不明的弟子,還有安撫好衆人的心情。若連你都不能冷靜,誰又能主持大局呢?”
百裏含玉含淚道:“可是,可是我不會……”
百裏清沉默,現在哭哭啼啼的百裏含玉與兩百年後那個冷漠的百裏含玉實在割裂,他心中暗嘆,到底要經歷什麽,才能讓一個柔弱敏感的少女變成冷漠嚴厲的家主呢?
百裏清的聲音柔和下來:“我與你一起,等我先和長青君聊一會,你先去看一下白月傷勢,好嗎?”
百裏含玉點頭離去。
“長青君,含玉也是一時心急才說出那些話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百裏長青嘆了口氣:“是我不好,白月受傷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不該遷怒含玉的。”
百裏長青說得是三天前他将碎瓊抱回來時對百裏含玉說的話。
——“好端端的人交到你手上,現在卻是這副模樣,你若是不能照顧好,便将她還回來。”
可憐百裏含玉自幼被百裏長青寵着,頭一回聽到這重話,一下子哭得梨花帶雨,連道歉的話也說不出來。
百裏長青搖了搖頭,說:“只怪我心急。只不過看含玉現在這樣子,卻是我對她嬌寵過甚,讓她遇事如此表現,恐怕難堪大任。”
“長青君,含玉一定會成為極為優秀的長老的,你要相信她。”
百裏長青嘴角綴着苦意,但是看見百裏清如此堅定,不免笑得真誠些:“把含玉交到你手上,我也算放心了。還有一件事,希望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能和長老替我調查。”
“什麽事情?”
“我救白月之時,在東螢山看到了一個陌生男子,我從未見過他,不知他是如何悄無聲息地潛進來的。但是當時情況緊急,對方也沒有敵對之意,之後我試圖追查,但是此人行蹤詭谲,竟然半點痕跡也找不到。”
百裏清聽了心裏咯噔,百裏長青遇到的該不會是變回成人模樣的逢湛吧?
他連忙轉移話題:“放心我一定會去查的!不過長青兄,你真的要去妖域嗎?”
“不錯。妖域危險,其他人去我不放心。”
百裏清着急:“可是……”
“由我去你還不放心?”葉飛玉的聲音打斷兩人交談,百裏清眼前一亮:“飛玉兄!你來了!快來勸一勸長青君!”
百裏長青:“你怎麽來了?湛小友醒了?”
“不錯,我方才聽你說要去妖域?你這家夥去什麽妖域,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難道還指望含玉接手你的家主之位?”
百裏長青還想掙紮:“可是……”
葉飛玉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妖域我替你走一遭,就算你欠我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