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妖·其一

第33章 三十三

三十三

東螢山射獵比試開始當日，陽光明媚，比試由葉飛玉及一衆長老夫子坐鎮，百裏含玉和百裏清純純來湊熱鬧，百裏長青站在高臺之上，輕聲宣布比試開始，話音剛落，衆人如離弦的箭般進入東螢山秘境。

丹陽和丹楓率先踏入傳送陣，逢湛緊随其後，碎瓊不經意回頭望了一眼，高臺之上，素白中藏着綠意的衣袂随風而飄，傲然獨立。

碎瓊曾經見過那樣風采的人，那人也如百裏長青一樣生得一副清冷出塵的好皮囊，最後一次見那個人的時候，漫天祥雲奔騰而來，那人被金光籠罩，他留給世人最後的模樣是那樣強大、神聖。

在別離之際，碎瓊與那個人對上了視線。

而現在，百裏長青的身形漸漸與那人重合。

他面上帶着一貫的笑容，視線若有若無地落下來之時，他嘴角的笑意加深，示意碎瓊要留意自己的武器。

派給碎瓊的武器是一把小巧的匕首，觀賞價值多于實戰價值，想來也是覺得花妖之身在比試中是個累贅，派不上多大的用場，一把匕首能拿來采點花果，要緊時就紮敵人心口，其實也算保命的武器。

碎瓊收好匕首，踏進傳送陣，一陣眩暈，她落到了花叢之中。

花香伴着濃郁的靈氣，碎瓊眼睛微微睜大，仿佛置于溫泉之中，渾身舒爽不已，空氣中的靈力跟不要錢一樣拼命往身體裏鑽，只是稍稍運轉一周天，效果竟然比外面時候要好兩倍！

碎瓊坐在地上：“要不我們不走了在這修煉吧？”

逢湛側目，丹陽連忙說：“別鬧，在東螢山修煉雖然比外面的快，但還是比試要緊，你若想修煉，等我們拿了甲等前二十名，就能在東螢山日夜不眠地修煉十天。”丹楓在後面強調：“整整十天呢！”

碎瓊只好跟着雙生子走，半路上逢湛不着痕跡地靠近她：“你什麽時候對修煉感興趣了？婆沙幻境只會拟出東螢山靈力濃郁，但這些靈力都是假的，你胡亂吸收，只怕會亂了自己的修為。”

“我知道，我就說說。”

東螢山的靈力比其他地方要濃郁，在這裏修行事半功倍，故而東螢山的花草靈獸吸收的靈力更多，也更厲害些。碎瓊跟着丹陽和丹楓在東螢山半山腰兜兜轉轉了好幾天，看他們二人獵過最厲害的靈獸也不過一頭赤腳三足豬，其餘時間都在找一些珍貴的花草以替代靈獸。

這次對上的是一條紅色巨蟒，雙生子和它打得有來有回，碎瓊被兩人安排在遠處觀望，托着下巴正望着，轉眼看見逢湛不知何時坐到了她旁邊，小小的身形倒和長大後一模一樣地板正，他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碎瓊問：“這些天你也不活動活動筋骨，難道不怕出去後被你家大師兄笑？”

逢湛聞言睜眼：“你不也輕松自在？”

“何止輕松，簡直是無聊透頂了，偏偏又要做出一副‘我好害怕怎麽辦呀救救我啊’的模樣。”

逢湛的嘴角向上彎了彎：“我記得你從前就喜歡耍這種伎倆，坑騙了不少人。”

碎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正所謂一時做戲讓人上瘾，一直做戲讓人受累，如今我都演了這麽長時間，實在太累了，連個休息的時間都沒有。而且我看那兩兄弟一直在這裏打轉，怕是為了求穩，沒有上山的打算，你之前不是說要去山眼瞧一眼的嗎，可是現在他倆盯得緊，你怎麽去？”

逢湛尚且回答，遠處只傳來一聲巨響，紅色巨蟒轟然倒地，七寸之處被丹陽插入了一根箭，只是過了一瞬，巨蟒被綠色的光芒籠罩，安然合上了眼睛。綠色的結界十分堅固，能保護巨蟒沉睡直到比試結束。

碎瓊高興地給他們鼓掌，問：“幹得好，我們什麽時候上山啊？”

丹陽：“東螢山越往上，靈獸就越厲害，我們待着這裏就好。”

“可是我看很多人都上山去了呢？”

丹楓：“那些都是想獵厲害的靈獸，還有就是想去找山眼的兕牛，不過之前去獵兕牛的人都無功而返，要麽找不到，要麽找到了破不了長青君的結界，我記得上次有人專門去獵兕牛，結果沒找到，比試結束的時候其他一頭靈獸都沒獵到，被夫子罰着倒立抄書半個月呢！”

“我們呀，還是不要做這種無用功了。白月你雖然由長青君親自教導，但山上對你來說終歸是危險重重，在這裏我和丹楓還能護你周全，可再往上，我也沒多少把握……”

碎瓊立刻說：“這不是有劍宗的小天才在這嗎？”

逢湛配合地擡頭，只是都從丹陽和丹楓眼裏看到了為難。

丹陽用眼神和弟弟交流：【你覺得呢？】

丹楓擠眼睛：【不知道，沒見過他出手，而且我也不敢随便使喚他呀。】

丹陽：【我看白月和他的關系挺好的……】

丹楓瞳孔地震：【哥你冷靜點！臨走前含玉君還讓我們多多照顧白月呢，我們怎麽能把這差事交給湛小友呢，而且他還只是個孩子啊！要是被夫子知道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感覺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夫子看我的眼神一樣。】

【什麽眼神？】

【看垃圾的眼神。】

【……】

看着兩兄弟的擠眉弄眼，碎瓊：“看來是非常不相信你呢。”

“呵。”

【哥，哥！你看到了嗎？剛剛湛小友好像瞪我來着，說實話我有點怕。】

【沒有啊，你是不是最近熬夜看書，眼睛出毛病了？】

就在此時，天空中突然落下一道響雷，緊接着又是轟隆隆一陣巨響，剎那間天由晴轉陰，烏雲如漩渦聚集在山頂，碎瓊還沒來得及擡頭，就聽見丹陽焦急的聲音：“那群人瘋了嗎？！不好，快閉眼！”

丹楓下意識撲過來要給碎瓊捂眼睛的，卻不料山體突然震動，他腳下一絆，和丹陽摔倒一起。轟隆隆巨響讓碎瓊聽不大清丹陽的話，正欲擡頭看發生了什麽，忽然視線裏出現一雙小手，一只眼睛一只手直接給她捂上了。

“怎麽？”

話音未落，就已經全然消失在轟隆隆的雷聲當中，緊接着，刺眼的閃電一下接一下，直直劈在東螢山上。霎那間，電閃雷鳴，狂風拂袖，山體震動，碎瓊閉着眼睛，耳朵灌滿了雷聲風聲，聽不清楚丹陽和丹楓在喊什麽，只覺得腳下的泥土在一次又一次的震動下變得逐漸松軟，竟有開裂的跡象。

“怎麽回事？！”

“有人在引雷，肯定是想劈開兕牛的結界，看這個威力，起碼有二十個人在同時施術！”

丹楓被閃電刺眼的光芒閃得睜不開眼睛，捂着眼大喊：“他們大概是有備而來，比試前就想好了搞一票大的！可惡，為什麽不叫上我，我也想去！”

丹陽聽到了閉着眼在弟弟頭上揍了一拳，“閉嘴，你想被倒立抄書嗎？白月！湛小友！你們先別慌，兕牛的結界被劈過好幾回，只是這一次雷電比之前要厲害而已，沒事的！我們先找山洞躲起來，這麽大的動靜，怕是一會會有石流，先躲過再說！”

“不行，閃電太亮了，我眼睛看不見！哥，剛好像還有一道雷劈在我腳邊，我的腳動不了了！”

丹陽和丹楓相擁着找地方躲，逢湛帶着碎瓊勉強跟得上他們。

碎瓊已經将逢湛捂住自己眼睛的手拉下，在指縫中稍稍睜眼，就立刻被萬丈光芒刺得眼睛酸疼，想必這閃電和普通的閃電不一樣，怪不得剛才丹陽讓他們捂眼睛。

突然一個踉跄，卻被一只小手穩穩扶住，逢湛的聲音傳來：“站穩了。”

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又聽丹楓大喊：“糟了，前面是瀑布，周圍沒有山洞！”

瀑布？

碎瓊心思一動，她兩指覆眼，靈力化成細絲鑽入眼睛，再睜眼之時，雖然受閃電影響，但還能視物。

逢湛望見碎瓊施術，問：“想到什麽辦法？”

碎瓊：“跳下去。”

怕逢湛沒聽到，她又重複一遍：“跳下瀑布，在中間的位置有個水簾洞，将他們兩人踢進去！”

逢湛分神望了眼瀑布，那裏并沒有空缺的地方。

但是下一刻，碎瓊就直接跳了下去。

“白月！”丹陽和丹楓吓得肝膽俱裂，還沒喊完，只覺得後背一股力道，将他們兩人踹了下去！

“哇啊啊啊——”

“別亂叫，快施術保持平衡！”

“哦哦，我差點忘記了。”

極具力量的水砸在兩人身上，顯得維持術法格外吃力，丹陽尚未來得及睜眼，就感覺後背又一股力量，将他推送出去。

落後兩人的逢湛推完丹陽再去推丹楓，眼瞧着兩人快要撞上瀑後的石壁，卻見碎瓊在中央一手握着石壁上凸起的石頭，一手抽出腰間的匕首。

這把匕首還是進入東螢山以來碎瓊第一次拔出，下一刻，鋒利的匕首被狠狠紮入石壁當中，準确來說，是石壁上的法陣。霎那，光芒流轉，在丹陽和丹楓即将撞上石壁之際，憑空出現一道水簾洞，兩人雙雙摔了進去。

“……”

東螢山外，百裏長青睜開眼睛。

“他們竟然鬧出這麽大的動靜！”百裏含玉興致勃勃地張望，百裏清也好奇地看了兩眼，餘光看見百裏長青問弟子情況，其中一人回答：“測應石并未顯示弟子傷亡。”

“嗯。”百裏長青這才擡眸去看引雷召電的場景。

“放心，我家小師弟雖然小，但應付這情況的本事，還是有的。”葉飛玉淡定自若地抿了口茶，意有所指，“所以你不用擔心我的小師弟。”

百裏長青聞言并沒有說話，只是回頭望向葉飛玉，目光沉沉，似與平日不同。